终于恢复到原来身形的白芑顿时多了几分自信。虽然是离魂而出,但毕竟还是保持了一些实力,至少比小不点的白芑舒爽多了。更何况对于去唤回十六公主阿暖这件事,她也是志在必得的。
楚文歌和白芑并未对话,一切尽在不言中。楚文歌手中捻的香徐徐飘出青烟,他郑重地把立香插在了香炉中,而后手指拂过“唤魂归去来神烛盏”,神盏上的青色烛星立刻亮了起来。烛火闪着温暖的红黄色之光,和普通的烛光并无什么不同。
烛火燃起之时,元震的身体里有个半透明的身形离开他的身子站了起来。这是元震的魂魄,只见他的魂魄闭着双眼却准确无误地走到了“唤魂归去来神烛盏”旁,然后毫不犹豫地端起桌上的神盏。
明明是实体的神盏此时竟被元震半透明的魂魄所端起,委实神奇。拿了神盏的元震依旧没有张开眼睛。而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直接从房间内穿过墙壁通向远处。
捧着神盏的元震完全没有和白芑有任何交流,在青石路出现的同时便抬脚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刚刚踏上青石板路的白芑感觉双脚猛地向下坠,犹如踩在棉花之上,她顿时提高了警惕。最近在清水泽中发生的事让她深刻感受到了所见非事实这个道理。
那看似坚硬的青石板路它真的就是青石板路吗?它只是给你看了它想给你看的那一面,而如今踩在上面,脚下的到底是什么,根本无从知晓。
身前的元震只留了个背影给她,但要说元震脚下和她走的是否为同一条路,她现在都有些怀疑了。
“不要怕,我在这里等你。”楚文歌的声音适时地传过来。白芑微微抬了抬下巴,仰起脸头也不回地穿墙走出了房间。
背后的路在她走过之后便消失了。楚文歌和阙敏以及去陆眼睁睁看着白芑和元震消失在他们眼前,屋子里只有插在香炉里的立香散发出淡淡的味道。
元震和白芑走的这条路很长。四周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混沌。脚下那松软如棉花的地里不时会出现绊脚之物,有时是圆滚滚的,有时是细长的,踩到了便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待白芑低头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开始几下还颇为惊人,久了也便习惯了,再遇上用脚轻轻往外一拨,虽然有些猜想,却也懒得去证实,毕竟毫无意义,他们此行的目的在道路的尽头。那这条路上有什么便与她无关。
也不知行了多久,走在前面的元震突然停住了脚步,紧接着白芑便听到了锁链的声音。“哗啦——哗啦——”离他们很近,但是浓雾中他们只知道这锁链声是从道路的前方传来,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元震手中的神盏散出温暖的光芒,让元震的脸笼在那片温暖中,他的神情很自然,只是停住了脚步。白芑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他停了下来。
锁链之声由远及近,哗啦哗啦,越靠越近,白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近在咫尺,却依然毫无踪迹。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其实很可怕。或者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可怕。明明感觉已经面对面,眼睛却像是瞎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而自己的同伴元震竟然还能如此淡定。是因为他至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吗?
“哗啦——哗啦——”如此清晰,到底是什么,在哪里。白芑紧张地握紧手心。
周围的灰雾禁止着,没有任何变化,更不像是有人在穿行。但是那锁链的声音从元震和白芑身上重叠穿过,越来越远。白芑肯定,刚才定然是从他们身上穿过,那会是什么?元震又开始往前走,神盏似乎突然亮了许多。白芑忍不住回头看向锁链离去的方向,隐约中竟有两个高大的背影穿着黑白衣服,拉着长串的铁锁,铁锁上拴着一整队的人。突然一道寒光射来,穿着黑衣服的那个高大的背影猛地转过脸。白芑在与他四目相接之前的那个瞬间断然回头不再看向身后。“嘭嘭嘭——”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快那么重。
刚刚是看见了什么?传说中的黑无常和白无常吗?这也太玄乎了吧。她快速地喘着气,跟紧了元震的脚步。背上却被冷汗浸湿了。
他们仙门弟子虽然一辈子都在修仙问道,甚至和那些妖魔鬼怪打招呼。但是真正的神,在哪里?没有人有答案。鬼也见过,但地府神官却也只是话本故事里的存在。
她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后不禁暗嘲自己的失态,还是修得不够,连道的门槛看来都还未摸到。竟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就在她繁杂的思绪纷沓而至之时,脚下的路消失了,在她的面前是一条宽广漆黑的大河。
河水无风起浪,卷起万丈波涛打湿了河上那条摇摇欲坠的木桥。
木桥的尽头是一座高耸向上望不到尽头的城墙。被黑暗包裹住的城墙巍然而立肃穆且诡异。
万籁俱寂,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连空气都感觉到不同,而这安静中又似到处藏着可怕的野兽,在窥视着你。所有的感觉都变得迟钝,这是修者的大忌。
然而元震却是心无旁骛地径直来到了河边的那座木桥前,想也不想便走了上去。
白芑终于知道他根本不是在用那双眼睛在看着一切,他应该是进入了心眼的状态。他此刻比白芑看得更真切,他看到的才是事物的本质。也许她和他现在所处的并不是相同的地方,她竟然有了如此荒谬的想法。
“呜呜呜——”就在元震走上那座腐朽的木桥时那条漆黑恐怖的大河内突然传来了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浪打地更大了,像要把整座桥都卷到河底。但元震的脚步一往无前没有任何退缩。
白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油然升起一丝钦佩。她跟着元震踏上了那座岌岌可危的木桥。
“咔嚓——”脚下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踩下第二步,“咔嚓——咔嚓——”裂开的声音更响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她的前面还有元震呢,他身无长物,只是个寻常的货郎,却走到了这里。身为仙门弟子的自己难道要退缩吗?白芑调整好呼吸继续向前。
“啪——”一个大浪卷来,瞬间打湿了她的裙衫,滴滴答答的水顺着裙摆流了下去,刺骨的阴寒之气顷刻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不免有些哆嗦,连牙齿都不自觉地开始打颤。
“阿暖——阿暖——阿暖——我在这里——”前头,元震已然走到了桥的正中间,开口呼唤起阿暖。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那么沉着冷静,像是劈开了这黑暗天地的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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