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水患频频,百姓流离失所,泉州知州李三坚等人一面向朝廷、向福州告急,一面组织救灾,打开了一些粮仓,设粥施粥、赈济灾民、平抑米价。
不过泉州官府此举无异于杯水车薪,不但没有救济多少灾民,就连市场米价也根本抑制不住,泉州米价暴涨,米价数个时辰便是一个价格,泉州官府投入的平抑米价的粮食,如泥牛入海,仅仅荡起了些许涟漪,随后就不知去向。
建中靖国元年七月初,泉州米价由六月的每斗六十钱暴涨至每斗一百二十五文,涨了一倍有余,并且还在不停的上涨,就如南安江的江水般的,泉州百姓是怨声载道,甚至一些地方已经有了民变的迹象。
不但米价暴涨,盐、油、醋、酒等食品价格也是跟着暴涨,百姓生活困苦不堪。
而此时,泉州官府的存粮也将告罄,因此李三坚等人心急如焚,李三坚也不得不求助于泉州富室,欲借些钱、粮出来,以应当前的万急。
只不过。。。
只不过按常理心急如焚的李三坚,此时被请入泉州大户陈氏之后,当是火急火燎的提出借钱粮一事,甚至连陈义德等人都准好了准备。
可此时的权知泉州军州事、提举泉州市舶司事、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李三坚喝了碗福建名茶青凤髓之后,居然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陈义德见状顿时就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
“璎珞姐姐,是他。。。是他。。。。”陈宅客堂之侧一处偏室之内,一名小使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进去,对一名名叫璎珞的十六七岁少女说道。
“他?。。。他。。。哪个他啊?”名为璎珞的少女,有些婴儿肥的俏脸之上顿时飞上了两朵红云,平日里异常白皙的脸上此时倒是显得异常的娇艳,同时脸上的红晕,不断的扩大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到了身后颈间。
璎珞低着头用白皙的小手,摆弄着自己衣带,一边摆弄一边问道。
“姐姐,就是那天洛阳桥那个莽汉啊,姐姐你忘了吗?”小使女眨了眨眼睛,看着璎珞说道:“那日,那人骑马还冲撞了你呢,奴奴。。。奴奴。。。当时还骂他为登徒子呢。。。可。。。奴奴没想到,他。。。他居然泉州的知州大老爷啊。。。”
小使女随后用小手在平坦的胸部拍了拍后,心有余悸的说道:“他。。。他可是知州大老爷啊,还好当时他没有听见奴奴骂他。。。姐姐,他没有听见,是吗?”
“我哪里知道嘛?”璎珞忽然想起当日李三坚还满怀歉意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略带疲惫而却又目光如炬的眼神,使得璎珞至今难忘。
璎珞想着当日的情形,不由得又羞得抬不起头来。
“莲儿,他。。。他来家里做什么?”半响之后,璎珞低声问向名为莲儿的小使女。
“噗嗤!”莲儿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来做什么,我可不知道,可老爷陪着他,他他。。。居然睡着了。。。嘻嘻。。。”
啊?这都能睡着?璎珞闻言睁大了一双美目,怔怔看着莲儿,心中暗道。
“姐姐过来,你快过来看嘛。。。”莲儿随后牵着璎珞的小手,走到珠帘之后笑道:“姐姐你快来看嘛,就是那人,现在还睡着呢。”
“我。。。我不看。。。有什么可看的,我可要回房了。。。”璎珞话虽如此,当还是隔着珠帘偷偷的看了李三坚一样,只见李三坚果然斜靠在软椅之上,是呼呼大睡。
“哎,哎,李知州,李知州?”璎珞主仆二人在侧室之中窃窃私语之时,陈璎珞之父陈义德是实在忍不住了,走到李三坚面前,推着李三坚说道。
这人简直是。。。简直是。。。陈义德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李三坚了,这是啥人啊?一州之长吏,泉州万民之父母官,居然跑到别人家里呼呼大睡,这算是怎么回事?
“啊?哦。。。怎么了?”李三坚惊醒之后,顿感有些脸红,连忙说道:“李某太累了,失礼,失礼,望陈公见谅!”
李三坚说的倒是实情,自己确实太累了。
李三坚历尽艰辛赶到泉州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处理州衙之事,这段日子又是连日操劳泉州水患之事,就连吃饭、睡觉都是争分夺秒的,就没好好的吃一顿饭,没睡一个囫囵觉,李三坚又不是铁人,又怎能不异常的疲惫?比比
此时陈宅舒适的环境,再加上浓醇的香茶,再加上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阵浓郁的香气,使得李三坚终于坚持不住了,异常失礼的在陈氏宅第睡着了。。。
“无碍,无碍,李知州操劳政事,心系灾民,疲惫如斯,老夫又怎能怪罪,又怎敢怪罪于你?”陈义德闻言笑道:“现在李知州可以说说来意了吧?”
“多谢陈公!”李三坚点头道:“既然如此,李某今日就直言了,李某今天前来拜访陈公,不为其他,只为我泉州黎民百姓,陈公你也知道,我泉州此时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而我州衙存粮却将告罄,因此李某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是欲以州衙的名义,于陈氏挪借一些钱、粮,以应当前之万急,待来年秋税之后,本府定当本息归还。陈公,据李某所知,陈氏先祖曾建‘社仓’,如此义举,为万民所颂扬,因此今日李某之所求,陈公不会不同意吧?”
李三坚身为一州之尊,于富室借钱、粮,是完不必自己亲自跑来的,甚至可以遣一能吏或者是酷吏,强行借粮,以官府逼迫他们拿出钱、粮来。
但其一,陈义德是对李三坚有恩的,当年李三坚穷困潦倒之时,陈义德仗义疏财,此情李三坚必须得报。其二就是采取逼迫的手段是为下下之策,将会给李三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李三坚断不会出此下策的。
因而此时李三坚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不顾自己疲惫不堪,亲自登门拜访。
“你要借多少?”对于李三坚所求,陈义德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于是看着李三坚问道。
“钱十万缗,粮五万石,陈公以为如何?”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李三坚粗略估计了一下,就算这十万贯钱、五万石粮借到手,也许还不够应付当前之急,更不要说灾后重建了,更不要说还要奉赵佶的旨意,治理好泉州、治理好泉州市舶司了,另外就是应付泉州海贼等事。
这哪样不需要钱?哪样不是花钱如流水一般?
这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啊?此时李三坚心中哀叹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此时的李三坚盼望朝廷或福建路的支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迫切,但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朝廷或福建路是指望不上的,最起码,朝廷或福建路是不会支援泉州太多,原因就是朝廷应付西北战事,还有朝廷财政窘境,就够焦头烂额了,而福建路除了泉州之外的州府,也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水患等自然灾害的袭扰,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其他州府有哪个还操心你泉州之事?
李三坚的告急文书,早已发出去多日了,可至今没有得到任何回信。
因此李三坚还是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己才是靠得住的。
“什么?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吧?”陈义德闻言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泉州州每岁岁入加上市舶司的收入,钱不过十余万缗上下,其中这十余万缗还要贡于朝廷,还要维持泉州各种开支,每岁能够结存一万缗左右,就是上上大吉了。
在李三坚为泉州知州之前,泉州基本上是年年亏空,基本上过得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
对于这些情况,久居泉州的陈义德又岂能不知道?
此时李三坚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借出如此之多的钱、粮,使得陈义德大惊失色。
要知道目前泉州常平仓仅有余粮五千石上下。
陈氏是泉州大户,可要筹集如此之多的钱、粮,还是要大费周章的,陈氏家族也要倾尽力筹集如此巨量的钱、粮。
而问题的关键是,就算陈氏咬紧牙关,拿出钱十万缗,粮五万石借给泉州州衙,可李三坚又拿什么来还?
若官府赖账不还,岂不是大事不妙了?
李三坚笑吟吟的看着陈义德,微笑不语。
“李知州!”陈义德震惊良久,考虑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我陈家是有余粮,但李知州你应该清楚,如此巨资也非我陈家所能够承受的,就算我陈家倾家荡产,也借不出如此之多的钱、粮啊!李知州啊,你我乃是老相识了,今日老夫就不瞒你了,就算你李知州使人抄了我陈家,就算我等变卖家产,也拿不出来啊。”
“倾家荡产?抄家变卖?哈哈,陈公言过了。”李三坚闻言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