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州衙位于泉州内城北部,而泉州最繁华的商业区位于内城南部区域。
虽泉州的繁华与开封府相比,是相去甚远,但也是较为热闹的。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赶着货物进城做生意的商贾,有优哉游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或巡检司之人,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跑来跑去的闲汉、小厮,有背着书箱进城赶考的书生,有背着竹篓的行脚僧,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是无所不有,有汉民、瑶民、侗民、苗民、畲民,甚至来自大食国、拜占庭帝国、三佛齐、安南路、占城、麻逸等地的蕃商、海商等
这就是泉州的独特之处,那就是泉州商人之中有许多是蕃商、胡商。
大鼻子、高鼻梁、蓝眼睛的蕃商、胡商使得与李三坚一同骑马前行的许彪等护卫感到异常好奇与兴奋。。。
“许都头,那家伙眼睛是蓝的呢。”
“许都头,那厮可比你长的威猛啊!”
“许都头,你说不定还不是那个胡人大汉的对手呢。”
此时新进泉州州衙都头许彪周围,数个衙役围着许彪周围,嘻嘻哈哈的说道,反将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冷落到了一旁。。。
“鸟!”许彪不屑一顾:“这些个撮鸟,可不伏俺点视!俺一个小指头,就使那厮倒卧街巷。”
“哈哈哈哈,那可不一定啊,真动起手来,谁倒还不一定呢。”
“贼小七,你敢轻视俺?”
“哎哟,小可不敢!”
“轻点,轻点,别惊扰了相公!”
许彪是个浑人,虽较为莽撞,但浑人也有浑人的好。那就是许彪没有任何架子,许彪被李三坚擢为泉州州衙都头之后,就很快与手中混做了一团。
众人也是较为敬重许彪,不过与其说敬重许彪,不如说敬畏许彪身后的李三坚。
许彪是什么人?勇猛过人也还罢了,不过是一介匹夫而已,关键就是许彪乃是泉州知州李三坚的心腹爱将,是自京师开封府跟随李三坚来到泉州的。
如此,众人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许彪等人见到蕃商胡人大惊小怪的,已经惊醒了沉思之中的李三坚,于是李三坚狠狠的瞪了许彪一眼,呵斥道:“看什么?大惊小怪的,还不快走?”
“是,是。。。三郎,这就走,这就走。”许彪闻言连连点头道,随后挥手带着手下簇拥着李三坚向前赶路。
众人此时心中均是暗暗感到好笑,五大三粗的一条好汉,见了李三坚,就根老鼠见猫一般,是恭顺无比。
按照常理,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朝廷官员,一般出行都是乘轿的,八抬大轿抬着,衙役再鸣锣开道,是既威风又拉风,同时人在轿中坐着还异常的舒服,年纪稍大些的还能被直接摇睡过去。。。
可李三坚自为官以来,根本就不习惯乘轿,去到哪里,不是骑马就是步行,原因就是骑马或步行比乘轿要方便快捷得多。
闹市之中是不敢纵马疾驰的,伤到人就不好说了,因此李三坚等人控马缓行,向着一所宅子走去。
开封府的官马是以西北马为主,身形高大,神骏无比,而闽南的马匹却是以西南滇马为主,个头不高,但却较为灵活。
李三坚等人走到泉州城内一处较大的宅院之时,只见此所宅院已经是中门大开,门口聚集了许多人,老老少少的等候在了门口。
“来了,来了。。。”几个小儿见李三坚等人到来后,一边拍手,一边向宅们人群跑去。
此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件江南丝绸制成的缎面直裰,躬身拱手迎向了李三坚等人:“草民陈广弼拜见知州大老爷!大老爷今日光临鄙处,实乃是蓬荜生辉也!”
李三坚见状,慌忙用右手绰起长衫下摆,抬腿跃下了马鞍。
骑马是方便快捷,可穿着长衫上马下马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幸好李三坚骑马已有数年时光了,因而没有当众出丑。。。
“后生小子当不得老太公如此啊!”
李三坚虽贵为一州之尊,但也不得不尊重面前的这名老者。看书窝
最为关键的是今日李三坚是有求而来的,既然是有求而来,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蛮横无理的模样,岂不是不太妥当?若引起对方的反感,那么李三坚所求之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李三坚跳下官马,扶着老者,并以后辈自居。
“呵呵,人言李知州年轻有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李知州不愧为我大宋状元郎。”陈光弼随后对身边的一名中年人说道:“义德,还不请李知州入内?”
于是福建路泉州大商陈义德心情极为复杂的,拱手对李三坚说道:“李知州,里面请!”
陈义德就是当年收李三坚祖父符贵等人,采撷的真珠等海物的福建商人,为李三坚的老相识了。。。
当年陈义德与李三坚还就收购真珠一事发生过冲突,随后陈义德提高了收购价格,双方也就和解了,其后不就两人又在路上相遇,陈义德一时心血来潮,还资助当时一贫如洗的李三坚到外求学,应当说,陈义德对李三坚还是有恩的。
而当年的陈义德又怎么知道仅仅八年时光,李三坚就由一名如蝼蚁般人物的,半大的毛头小子,成为了一名大宋引人瞩目的状元郎,天下文魁啊,试问天下能有几名?
随后不久李三坚就成为了堂堂朝廷六品大员,此时更成为了泉州一州之尊,为泉州的父母官,那么换句话说,此时泉州的所有商贾就必须在李三坚的羽翼之下讨生活了,都得仰仗李三坚的鼻息。。。
这也就是陈义德的老父陈光弼,以七十一岁的高龄亲自出门迎接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的主要原因。
苍天眷顾某人,何至于此啊?
因而此时的陈义德的心情又怎能不异常的复杂?
“呵呵,好,好,好。”李三坚见到陈义德也是异常的欢喜,热情的连呼三个好字:“当年三坚与陈员外一别,已有八、九年时光了吧?可谓是时光流逝,如流水一般,当年陈员外对李某的恩情,李某没齿难忘啊。”
要知道宋之州府仓储,除了常平仓之外,还有义仓、社仓、广惠仓、惠民仓、丰储仓等等储备粮食的仓库。
其中的社仓是由民间人士创建的,是建于乡社,因而被称为社仓。
据说社仓是始于隋、唐,目的就是为了赈灾,只不过这种民间性质的粮仓是非常少的,并且其中又很大部分建立社仓的目的却是为沽名钓誉,为了给自己争一份好名声,而真正用于赈灾的就少之又少了。
商贾或富室无不以逐利为目的,他们之中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关心庶民百姓的生死呢?
李三坚此前就打听了到了泉州大户陈氏曾经建立过社仓,无论真假,就算没有社仓,那么陈氏家中也必有大型粮仓,因此李三坚今日前来求助陈氏。
李三坚不是神仙,是变不出来粮食的,也变不出来金钱,此时泉州粮仓将要告罄,而嗷嗷待哺的灾民是日渐增多,因此李三坚是不得不除此下策,向泉州富室借钱、粮,以官府的名义举债。
向富室举债,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家富室的钱、粮是从天下掉下来了的?哪有那么容易借出去的?除非李三坚派人硬抢。。。
不过李三坚随后打听打了陈氏长子居然是陈义德,当时李三坚还以为是重名重姓,结果现在看到了陈义德,心中不由得大喜。
如此,李三坚的举债之举也许就事半功倍了。
“这么说,李府尊今天是来报恩的吗?”陈义德闻言微微一笑道。
“正是!”李三坚同样报以微笑着说道。
“李府尊果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也!哈哈,李府尊,里面请!”陈义德闻言哈哈大笑着将李三坚请进了宅内。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陈义德心中暗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三坚身为泉州知州,繁杂之事还少了?更何况此时泉州水患,李三坚更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此时此刻他还有闲工夫跑来陈氏宅第报恩还情?
同时陈义德虽与李三坚接触不多,仅仅是八年前与李三坚为了真珠价格争执了一次,其后又在船上长谈了一次,仅仅两次,陈义德谈不上多了解李三坚,但也知道李三坚此人是个决不吃亏的主,如此之人,做什么事基本上都是有目的的。
李三坚被请进陈氏客堂,陈老太公回内屋歇息了,由陈氏长子陈义德作陪。
“李府尊,请饮茶!”双方分宾主坐下,宅内数名使女随即奉上了闽南名茶,青凤髓。
青凤髓,产自福建路建安,李三坚不要说喝了,连听得没听说过。
富室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客堂布置及其用具极为奢华,奢华之中还带着一丝典雅的气息。
使女们不但年轻乖巧,身上的衣服皆为绫罗绸缎,就连使女身上的首饰也非寻常人家用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