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奴家看你这段时间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可以与奴家说说是何原因吗?”李三坚住宅天台之上,蔡绒雪问向李三坚道。
“雪儿,没什么的。”李三坚微微摇头道。
李三坚不想将衙门之事带回家中,可无论李三坚怎样掩饰,总是会露出一些端倪的,蔡绒雪如此冰雪聪明之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官人你刚刚还说过,你我夫妻一体,难道奴家就不能为夫君分担些吗?”蔡绒雪靠在李三坚怀里,低声说道。
李三坚明知道蔡绒雪在用激将法,但在蔡绒雪柔情似水之中,也不得不就范,于是就叹了口气,将近日开封府府衙发生的事情略略的讲述了一遍。
李三坚新官上任,不说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但也该有些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吧?但李三坚开封府推官做得简直是难受之极,就如风箱里耗子一般,是两头受气。
堂堂的开封府狱讼推官居然做到在府衙之中几乎无人搭理的地步了。。。,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郁闷。
“哎,夫君你。。。你这是操之过急了。”蔡绒雪听完后叹道。
“哦?夫人此话何解?”李三坚闻言问道。
“夫君你呀。。。你从前就是。。。就是个书呆子,哪里做过朝廷的官啊?”蔡绒雪捋了捋李三坚耳边乱发,抿嘴笑道:“奴奴知道夫君是个有志向的好儿郎,欲平天下不平之事。此时初为开封府推官,见不惯官场之中的航脏、龌龊之事,不欲与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欲平冤沉雪,惩恶扬善,甚至改变官场之中的浑浊之气,可夫君你知道吗?此事是欲速则不达的,越是着急为之,反倒是反其道了而行之了。”
李三坚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蔡绒雪不愧是宰执之女,不愧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几句话就说出了此事的关键,几句话就猜出了李三坚心中所想。
此时的大宋就如一条巨大的航船一般,正乘风破浪行驶在辽阔的大海之上,不过这条航船此时已经偏离了航道,已经向着极度危险的水域驶去,此危险的水域将会将这条巨轮一口吞没。
目前来讲,可以说是整个大宋只有李三坚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意识到大船将倾。
此时的李三坚欲改变这条巨轮的航线,欲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变这搜巨轮前进的方向,但稍一接触,李三坚就感到是异常无力。
就如同一条小船般的,欲用撞击的方式改变巨轮的航线,可还未靠近,就被大船行驶过程中掀起的波浪差点掀翻。
此时李三坚新官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就想平冤狱、昭沉雪?岂不是与蔡绒雪说的一样,就是太操之过急了?必将会碰的头破血流的。
你一上来就想做清官、直官,那么这些人必将会是群起而攻之。李三坚欲重审毕员外奸嫂一案就是佐证,还未等你接触到此事的关键,先就败下阵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仅凭李三坚一人之力,仅凭短短的时日,就想改变宋官场的目前此等状况?就想改变大宋航船的航线?此无异于痴人说梦,却比登天还难。
可李三坚心中的焦急却无人可以诉说,就连蔡绒雪,李三坚都无法出口告知,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苦闷难当。
李三坚虽从前的想法是得过且过,到时候就逃之夭夭,可随着李三坚在朝中为官日久,随着李三坚家人日子越过越好,随着环境的改变,到时候李三坚真的可以顺顺当当的逃之夭夭吗?到时候真的舍得逃之夭夭吗?
还有就是,李三坚能往哪里逃?
不对,应该还有一人意识到了大宋的危险,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一事。
“依我的小雪之见,该当如何?”李三坚摇头甩去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口问道。
“此事当循序渐进。”蔡绒雪微笑道:“君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妾心甚慰,但此时也不可与之硬抗,夫君你目前还很弱小,无法与其争锋,当徐徐图之。先逐渐在官衙之中安插自己的心腹亲信,先熟悉开封府官衙之中的事情,先理清楚其中的脉络,待时机成熟之时,再一举拿下,待夫君能够在开封府府衙之中能够说得上话之时,夫君即可实现心中抱负了。”
“妙,此计甚妙。”李三坚闻言赞道:“夫人不是官场之人,如何知道得如此之多?”
“哎,夫君啊,奴家虽不是为官之人,但你可知道,奴家自幼可是耳濡目染,他们那些人啊,整天就琢磨着这些事情的。”蔡绒雪闻言叹道。
李三坚点头称是,可心中却是暗暗苦闷,方才的欢喜一扫而空。
蔡绒雪话说的一点没错,此事当徐徐图之,可李三坚有时间吗?答案是否定的。168书库
且不说李三坚何时能够在开封府府衙说的上话,就说朝廷三年一任的任期,李三坚最多能做开封府推官三年,三年之后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就算李三坚三年之内能够掌控开封府,可对于大宋这条航船来说,又有何用?况且朝廷会让你李三坚掌控开封府吗?皇帝会让你李三坚掌控开封府吗?
最为关键的是,那件事情到底何时发生,李三坚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
“小雪,何为吏?”李三坚随后亲了亲蔡绒雪后问道。
无论怎样,先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再说,李三坚心中暗道。
目前在开封府府衙之中与李三坚矛盾最大的就是老吏周方庚。
别看周方庚只是个吏员,可李三坚已经领教过他的本事了,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根深蒂固。
李三坚稍一与他接触就败下阵来,因此,打蛇打七寸,必须先将周方庚拿下。
可欲拿下此人,首先必须先了解此人,了解此人的吏员身份,因此李三坚开口问道。
“哎呀,夫郎啊,你总是这样,让人看见奴家可不活了。”李三坚抱抱、亲亲自己也还罢了,可双手却极不老实,在自己身上搓搓揉揉的,使得蔡绒雪害羞不已,同时胆战心惊的,不时回头看看拱门附近。
这个天台虽处宅内,是不会有外人的,但符二娘、王雯等人是可以上来的,万一被她们看见,蔡绒雪将会是无地自容。
“怕什么?此处就我等夫妻二人,况且老夫老妻了,你怕什么?快说何为吏啊?你官人我是诚心请教的。”李三坚正了正蔡绒雪拼命扭来扭去的身子笑道。
“呸,谁和你是老夫老妻了?我们成。。。成婚才几日啊?”蔡绒雪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是个官人,倒问奴家何为吏?奴家说的可不好,到时候不许笑话奴家。”
“哎,我的夫人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李三坚笑道。
“吏者,谓官长所署,则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官之例,其不敢厕士大夫之列。”蔡绒雪揪住李三坚的双手说道。
“何谓胥吏?”李三坚又问道。
“有才智之吏即为胥吏,也指宰官之吏,庶人在官给徭役或捕盗贼者亦为胥。”蔡绒雪答道。
“夫人见识果然令为夫叹服。”李三坚点头赞道。
蔡绒雪微笑不语,当年其父门下胥吏简直是多如牛毛,如过江之卿般的在其府上川流不息的,当时蔡绒雪虽年幼,但也是耳濡目染的。
“我朝吏员来源无非有三,其一为招募;朝廷任命,二也;三为轮差或承袭。凡应募者,本贯户籍当分明,不妨碍本户差役,行为端正未曾犯罪者,方可应募。而朝廷有时候也还会任命吏员,如堂后官、枢密令使、书令使等吏员。此两种吏员一般来说品行较高,为吏之时想对来说也较为清廉,而第三种轮差,即为民户轮差或由承袭等途径进入各级官衙之人,人员品行就参差不齐了,可反倒是第三种进入官衙之人最多。”
蔡绒雪顿了一顿后说道:“夫君,你知道吗?吏员与官是不一样的,有些是没有俸禄的。”
“嗯?”李三坚闻言疑惑的问道:“不对啊,他们怎能没有俸禄?都有俸禄啊,一些人俸禄还不低啊。”
“官人你听奴家把话说完嘛。”蔡绒雪笑道:“在我朝神宗皇帝之前,朝廷各司吏胥是有官俸的,而州县大部分吏胥属民户轮差的职役,他们是没有官俸的,在神宗皇帝改制之后,施行‘重禄法’,如此才给予朝廷百司、外至监司、州县吏胥等吏员官俸。不过夫君口中所言俸禄不低,奴家可不敢苟同。”
“你要看跟谁比?”李三坚嘀咕道:“与朝廷官员相比,当然无法相比的,可与士庶百姓相比,他们可谓是待遇优厚的。”
李三坚大概明白蔡绒雪的意思了,她大概是想从根源上说说朝廷吏治之弊。
李三坚越听越有意思,越听越佩服蔡绒雪,越听越觉得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
不但是美若天仙,就连才识,天下也少有人能与蔡绒雪匹敌的。
只可惜是名女子,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是,我的李大官人,你说的是。”蔡绒雪闻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