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统安城附近一处破败的庄园
“胡子头,他们倒是躲在庄内大吃大喝的,吃喝完了还能好好睡一觉,可我等却只能在此处淋雨...”宋黑旗军射日营一名名叫车来宝的士卒,趴在庄外一处沟壑处对一名名叫胡八的黑旗军射日营伍长说道。
车来宝为一名汉人,胡八却是个吐谷浑人,胡八年龄较大,三十岁上下,车宝较小,今天才十七岁。两人虽族群不同,但长期相处,早已是熟悉无比,并且是亲如家人。
车来宝是一名孤儿,家中原为山中猎户,后因为战乱、瘟疫,父母等人亡故,只剩下车宝一人。车宝自幼便习弓箭,箭法出众,因此被募入黑旗军射日营。
胡八见车来宝身世可怜,因而平日里对其是多加照顾。
“嘘,小声点。”胡八见车来宝颇有怨言的,于是照着车宝后脑勺拍了一记后低声笑骂道“就知道吃喝,干完这趟活还能少你一口吃的、喝的?”
车来宝摸着后脑勺,委屈得看着胡八。
“都精神点,指挥命我等守着这条道,可不能大意,误了大事,犯了军法,谁也救不了你们。”胡八随后不理车来宝,吩咐手下四名射日营士卒道。
这四名士卒分别为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
“啧啧啧...”钱肱闻言缩了缩脖子后低声道“不就是杂役军嘛,军法居然如此严苛?总共七十余斩呢,乖乖,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杂役军怎么了?”吴九斤粗声粗气的说道“杂役军他也是军不是?俺们杂役军还有俸禄呢,老钱你个老滑头见过其他杂役军有过俸禄吗?”
吴九斤生下来便有九斤,因而取名为吴九斤,长大之后也是长得粗壮无比。
“说的也是...”段小五点头道“军帅、指挥他们对俺们真是没得说,可就是军法确实太严苛了一些。”
段小五为武威人,家中排行老五,因此姓名带了小五二字。
“军法不严苛,你们几个不是反上了天?”胡八闻言低声笑道。
“胡子头,前面似乎来了几个人。”众人正在低声说笑之时,目力极佳的王剩看着黑漆漆的前方道路,忽然低声对胡八说道。
胡八长了一脸浓密的胡须,因此被他们亲切的称为“胡子头”。
胡八闻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随后挥了挥手,众人见状均是趴在了沟壑之中,屏住呼吸,略微抬头,紧张的看着前面黑漆漆的道路。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胡八随后在心中默默的数了数越靠越近的朦朦胧胧的身影,来人共有八人,除了各牵了一匹战马之外,手中似乎是还提着兵刃。
胡八数清楚来人人数之后,就翻身躺在了湿漉漉冰冷的地上,对车来宝使了个眼色,随后从腰间兽皮囊中取出了一副目前黑旗军最犀利的弓弩,诸葛连弩。
在下雨天,弓弦是不能被水浸泡的,被水浸泡会使弓弦失去张力,从而影响弓
弩射击威力,因此只有在需要射击的前一刻,方才自防水的兽皮囊中取出弓弩。
此时道路之中忽然闯过来八人,且黑夜之中无法分别敌我,同时胡八估计来人是贼军的可能性大些,因此做好了弓弩射击的准备。
斥候营与射日营密布庄园四周,各部所在的大概位置,胡八心中是清楚的,此时鬼鬼祟祟的过来八个人,且是拿着兵刃,牵着马摸过来的,因此他们为夏军的可能性极大。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依葫芦画瓢,纷纷自腰间兽皮囊中取出了诸葛连弩,并将三支利箭推上了弩臂。
车来宝也是紧张的手心冒汗,随后在胡八的示意之下,发出一声野兽的叫声。
深夜伸手不见五指,而分辨敌我的方法主要就是声音与火光或灯光,火光或灯光容易暴露胡八等人,因此车来宝就采取了事先约定好的声音辨别方法。
车来宝为猎户出身,模仿野兽的叫声是惟妙惟肖的,常人无法分辨其真假。
鬼鬼祟祟摸过来的八人听见后,均是愣了一楞,虽也听出来是野兽的叫声,但还是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均是向着胡八等人所在的位置望来。
“来者何人?口令!”胡八端起了诸葛连弩,微微直起身来,为了以防万一误伤己方之人,还是大声开口喝问道。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五人也同样如此,一起端起了已上好弦的诸葛连弩。
摸过来的八人闻言顿时大惊,或胡乱回答口令,或转身欲跑,或拨出了兵刃,或者取下了弓箭。
“射!”胡八见状毫不犹豫的大声下令道,说罢当先扳动弩机,三支利箭就如闪电般的,在大雨倾盆之中,带着令人恐惧的尖啸之声,飞向了八人。
这种诸葛连弩是黑旗军军器监汤顺等人制造出来的,一次可发射十支、八支、五支或三支利箭,距离也是有远有近,威力也是有大有小。
胡八等人身上携带的是威力较小的三箭诸葛连弩,小巧灵活,但射程较近,杀伤力也较小,但五十步之内,是中者非死即伤,寻常铠甲是抵挡不住如此利箭攒射的,除非是重甲、厚甲。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五人接令后也是一齐扳动了弩机,十八支利箭也就向着对方急速飞去,如电闪雷鸣般的。
“噗噗噗!”利箭入肉之声不断响起,双方相距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距离如此之近,胡八等射日营将士又提前做好了准备,摸过来的八人在猝不及防之下,纷纷被利箭射倒。
八人或咽喉中箭,或胸腹、胳臂、大腿等处中箭,或仰面跌倒在泥水之中,或扑倒在地,或当即毙命,或受伤不死,但却也是垂死挣扎,鲜血四溅,腾起了一阵血雾,倒在地上之人,鲜血流满了一地,但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中箭不死之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在深夜之中显得异常的刺耳,显得异常的凄厉。
“
拿住一个活口!”胡八大喝一声,跃出沟壑,半跪在地上,端起诸葛连弩又是一连三箭射了过去。
鬼鬼祟祟摸过来的八人,瞬间就被射倒了六人,其中三人当场毙命,三人或重伤或轻伤,倒在泥水之中大声惨叫,二人未中箭,被吓得跃上了战马,打算纵马逃窜。
胡八一连三箭射中了其中一人胯下战马,利箭入肉,痛得战马乱蹦乱跳,将马上之人甩下了马鞍。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五人也是将利箭推上了诸葛连弩,将另一个打算逃窜的夏兵胯下战马射倒,两名夏兵一齐滚落在泥水之中,浑身沾满了泥浆,就跟两个泥人般的。
“杀!”六人之中长得最为魁梧高大的吴九斤大喝一声,取出一柄短斧,当先冲了上去,胡八等人也是拿着短刃紧随着吴九斤冲了上去。
“喝!”吴九斤冲上去之后,挥斧向滚倒在泥水之中的一人头上劈去,此名夏兵半跪在地上举起手中兵刃招架,却被吴九斤一斧头将其手中利刃砍断,其势不衰,劈在了其头颅之时。
吴九斤这一斧头势大力沉,将此名夏兵的头颅一劈两半,顿时脑浆、鲜血自头颅之中喷涌而出,喷了吴九斤一身。
另一名夏军自泥水之中爬起来之时,五六柄利刃已经架在头脖之处,夏军颓然坐在了泥水之中,此次此刻,也别无他法了,只有束手就擒了。
“咔嚓”一声,此刻一道闪电闪过,发出一束耀眼的光束,在闪电亮光之下,数匹战马奔了过来,一名骑在马上的,模样极为怪异的黑旗军将领大声喝问道“发生了何事?”
“回燕指挥,小将等人杀了数名夏军斥候,活捉了一人。”胡八看清楚来将面目之后,大声答道。
“夏军斥候?”燕四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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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简直是...简直是...”残败庄园之内一间屋中,李三坚指着一名瘦小的黑旗军“士卒”的小巧的鼻子怒道“简直是荒谬之极!简直是岂有此理!此处为何处?乃是战场,是杀人的战场,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你以为是你种大千金家中的后花园啊?你一名女子跑来作甚?简直是胡闹之极,简直是气死本官了。”
被李三坚指着鼻子痛骂之人为种师道的幼女种佩竹,她居然带着几名木兰营的女卒混入了黑旗军之中,跟随李三坚等人来到了统安城,来到了血腥搏杀的战场...如此怎不令李三坚是愤怒之极?
木兰营虽也是黑旗军诸营之一,但其中大半是女卒,因此对于如此胜负难料、前途莫测的战事,李三坚临出发时,是不许她们来的,只带了许叔微等一些郎中,皆为男子,可李三坚怎料到种佩竹等人居然不听号令,擅自跑来了...
若种佩竹有何闪失,李三坚如何向全体黑旗军,向大、小种相公交代啊?李三坚心中愤怒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