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无辎重则败,兵无粮食则亡。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三月,宋、夏一场大战在统安城一带展开,双方拼死搏杀、互不相让。
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权领军中转运使李三坚,奉命押运粮草至统安城,距城三十里处,因瓢泼大雨,再加上一路之上的疲惫,因而无法前行,只好就近寻了一处民宅,暂时安顿下来,待雨停后,继续前行。
统安城原为夏之割牛城,被宋军攻取后,宋帝赵佶亲自命名为统安城。统安城实为宋、夏边境,为宋、夏西线交锋的最前沿,因此此地是常年交战,兵连祸结的,周围的宋或夏的百姓早已是死的死,逃的逃,因而统安城一带除了宋夏双方的士卒之外,就几无旁人了。
李三坚等人寻得的民宅为一处破败的庄园,庄园主人原为一名党项富户,因战乱早已是举家北逃。庄园较大,可容纳李三坚等一行人暂时落脚,但庄园却是残破不堪,围墙半塌,门窗古旧,满目的残垣断壁,一院子的荒草,处处透露出一股凄凉的景象。
“驾...驾...驾...”
李三坚刚刚命人将粮车安顿好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骑便至,来骑直接冲进了庄园,奔到李三坚面前,翻身下马。
“李军帅,末将寻得刘老将军了。”来人为斥候营营副指挥使戴宗,戴宗下马之后对李三坚说道。
“嗯?寻得刘老将军了?”李三坚闻言大喜,连连问道“刘老将军在何处?战场情形是怎样的?刘老将军有何话说?”
战场如此混乱,兵荒马乱之中能够寻找到刘法实属不易,但李三坚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只想知道宋夏交战的结果到底怎样,刘法又有何将令。
“李军帅...”两日未合眼的戴宗也是疲惫不堪,双眼布满了血丝,喝了口清水之后,半跪在地上简单的划了划后答道“刘老将军大军在此处,大军正与西戎大军交战,战场极为混乱,胜负实在难料。”
“嗯,想必也是如此,刘老将军有何话说?”李三坚闻言点头又问道。
“刘老将军命军帅将粮草、军械等辎重直接押至大营,不必押至统安城中了。”戴宗答道。
“嗯?这是为何?”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粮草至城中,方为妥当,我等也可喘息片刻了,为何直接押至战场?”
大批粮草、军械等辎重先运到统安城,然后再分批运往刘法军中大营,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全部直接押往战场,万一遇到乱军,结果实在难料。
“统安城的守将童安欲弃城而走了。”戴宗闻言简单的答道。
“什么?弃城而走?”李三坚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此关键时刻,童安居然想放弃统安城如此紧要之处?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吗?
他娘的,若是遇到此人,必斩其首级,李三坚心中怒道,童安?难道与那个“死太监”有何关系?
李三坚可不知童安是童贯的族侄。
“骨勒海何在?”李三坚愤懑片刻之后,呼唤神机营营副指挥使骨勒海道。
“末将在,军帅有何吩咐?”党项人骨勒海闻言慌忙上前问道。
“你认为自何处将粮草押至大营较为妥当?”李三坚问道。
骨勒海毕竟原为西夏军之将,又是党项人,因此对西夏军的作战较为熟悉,同时也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地势。
骨勒海看了一眼戴宗在地上划出的简单图形后摇头道“哪里都不安全,夏军此时必然已经铁骑四出,或准备截断大军粮道,或袭扰大军后路,至于他们将袭扰何处,自哪里出兵,末将实在无法预料。不过军帅,骑兵当然在平坦之地,驰骋较为自如,因此我黑旗军走山路押运粮草,是较为妥当。军帅请看,这里有座山,名为千牛山,越过此山,便可直抵大营。”
骨勒海虽为党项人,虽原为西夏军中的一员将领,但因惹恼了夏宗室,家人被屠戮一尽,早已与夏宗室有不共戴天之血仇,恨不得杀尽西夏所有的皇室宗亲,而李三坚又不计他的身份,破格提拔,因而骨勒海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从前的身份,早已是以黑旗军为家了。
“千牛山?”李三坚闻言沉吟道“此山地势如何?山路是否难行?”
“军帅...”骨勒海答道“千牛山山势较高,上山、下山的道路较多,大多数为羊肠小道,人、马无法通行,不过据末将所知,还是有一条较为宽敞的道路,可走马上山、下山的。”
“彩...”李三坚闻言喜道“就从此路将粮草押...哎哟,不好!”
李三坚忽然发出惊呼,均是将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随后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慌忙拖着戴宗详问刘法大军扎营之处及大军具体情形。
“危矣!危矣!刘老将军怎可如此大意?”李三坚了解详情之后,顿时大惊失色,呆了半响之后,吩咐戴宗道“戴宗,你再辛苦些,立即领人再往刘老将军的大营,将此情形速速告知他。”
戴宗当即明白了李三坚之意,于是一齐接令,匆匆走出破败的院落,带着数名斥候营的数名健卒,扬鞭纵马而去。
李三坚见戴宗离去后,看了看疲惫的诸将,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千辆粮车及上万名民夫,心中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境地。
若是李三坚不顾一切,领兵前往战场增援刘法大军,可这上千辆粮车及上万名民夫就丢给了夏军了,必将会是任其宰割。
李三坚手中的这区区三千兵马,远道而来,千辛万苦的,早已是疲惫之师了,不要说作战了,在如此大雨之下,就连行军都是困难无比。不经过休整,就冒失的突入战场,必将会是于事无补的,同时黑旗军还有极大可能陷入极度危险之境地。
但愿天佑我大宋!刘老将军他吉人只有天象,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心中暗叹道。
“令全军在此地歇息一夜。”李三坚心中是极为左右为难,考虑良久之后,终于艰难的下了将令“令燕四领斥
候营在此地周围遍布斥候,有任何异常,立即禀报。燕四,你与你斥候营的人今夜就不必歇息了。”
“相公,放心罢。”燕四点点头,接令后,就匆匆走出去安排去了。
“命射日营协助斥候营提防贼军夜袭。”李三坚随后又下令道。
“末将遵令!”射日营营指挥使冯湛、营副指挥使拓拔魁一起大声接令道。
“姚舆!”李三坚随后又唤姚舆道。
“末将在!”姚舆大声应道。
“命你安排其余诸营及押粮之人轮流歇息,不可全部歇息也不可全部警戒四周,就算是睡觉也必须睁开一只眼睛,军中所有将士鞍不离马,甲不离身,刀不离手,防备贼军突袭。”李三坚看着姚舆下令道。
“师叔放心罢。”姚舆大声应了一声后,就转身欲出去安排去了。
“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呐,你慌什么?”李三坚随后又喊住姚舆,瞪了一眼姚舆后,随后就在姚舆耳边轻语了几句。
师叔他不知从哪里习得的这些?同时心思如此缜密,布置也极为妥当,姚舆听明白后一边走,一边心中暗叹道,有些招数还异常的损...
“尔等还在此处作甚?”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环伺在四周的众将后,没好气的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尔等下去安排诸军今夜好好吃一顿饭,再好好歇息一宿。军中肉、果蔬、粮食等今夜就紧着他们吃喝,不过不可吃得全饱,需半饱,吃饱了,撑着了,如何作战?”
李三坚领三千黑旗军兵马及上万名民夫押运粮草、军械等物,可这一路之上,自己却消耗了一小半,这还是李三坚极力控制的,若是不加控制,大半都会被他们消耗干净的。
可此时大战在即,李三坚今夜就放开了限制了,不过半饱之兵才能作战的,对于这些基本常识,李三坚还是非常清楚的。
“哈哈...”众将闻言一起大笑,随后就出去安排去了,此时屋中只剩下李三坚、山魁等“亲兵”的亲兵卫士,还有几个木兰营之人。
“知可,大战在即,紧张否?”此时的李三坚也是异常疲惫,斜靠在山魁抬来的一张椅子之上,问向许叔微道。
“呵呵,相公。”许叔微闻言笑道“泉州大战,属下又不是未经历过。”
“呵呵...”李三坚闻言也笑道“泉州剿贼之战,与如此大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不过...咦?”
李三坚说着说着,忽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娇瘦小身影,于是指着不远处的那名身穿黑旗军军衣的瘦小军汉说道“你为何人?过来,让本帅好好瞅瞅你。”
瘦小军汉见引起了李三坚的注意,本打算逃开去,可李三坚等人的目光一齐射了过来,山魁等亲兵还准备拿人了,于是只好畏畏缩缩的走到李三坚的面前低声嘀咕道“有...有...什么好看的呀?”
你?是你?李三坚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后顿时“大惊失色”,哭笑不得,恼怒无比,真恨不得狠抽对方一顿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