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之前言语中,都看得连喘口气都不行,只说缠绵病榻了,”叶国手冷笑,他一提到安逸侯就冷笑,都似乎成了一种惯例了,“而等到方大人你去请旨意了个婚配,侯爷当夜就大好了。如今更好,不单单是能下床走动如此简单,还能睁开眼睛,给你调陪房。”
方卿和说“那也要归功给你们太医院。妙手回春。”
叶国手不肯买账“这灵丹妙药说到底,也不是我们太医院找到的他自个等到了,眼巴巴塞了嘴里去。”
方卿和还是说“可是这明面上的事情么归结到底还是要做的。”
这个叶国手也不得不承认。何况这是便宜。不占白不占“侯爷府还给太医院送来了谢礼,里头还有几盒上好的茶。堪比贡茶。”
讲起来是堪比,其实不止吧。
方卿和心知肚明“皇家喝的茶,不见得最好。”
叶国手是看安逸侯不顺眼,但是不会对谢礼不顺眼。一码事归一码事。
更何况,这朝堂上,让叶国手看不顺眼的人可多了去了。又不是就光田毅一个。
叶国手说“谁敢给皇室最好的呢?万一回头皇室喝惯了最好的,要更好的负责采买的皇商去哪里置办去?”
谁说不是呢?
方卿和笑笑不说话。
叶国手沉默了一会,说“婚期虽然还在请鸡鸣寺的主持推算。但是满打满算,也是要在这三个月内了。”
方卿和点头,他有些奇怪叶国手转移话题的生硬,这也太生硬了,仿佛刚刚对于安逸侯的吐槽等等都是别有用心的过度,接下来才是叶国手的心里发表。
方卿和说“你想说什么?”
既然方卿和都这么问了,叶国手也痛快“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我知道啊”方卿和听了觉得有点想笑,“我自己请旨赐婚,我能不知道这婚是给谁请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国手少有的严肃,而且严肃中还有明显的忧虑,这种忧虑是在太明显,甚至不需要让方卿和去花费一点心力去品,“我的意思是说,缔结婚约者,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
方卿和还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他还是一副不懂叶国手要说什么的表情“我当然知道。”
叶国手终于说“那你喜欢吗?喜欢清平公主吗?”
他不等方卿和现在想到什么言语和表情已经笑来敷衍他,就继续说道“你对清平公主动心过吗?你看到她,会寤寐思服,见之不忘吗?”
方卿和被叶国手一套规规矩矩还挺严肃的论调给逼的有点想笑,他就真的笑了“我记性挺好又不是只见过卿卿一次,我当然对她见之不忘。”
“你少转移话题和重点,”叶国手看着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你分明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你直说。对着我,没必要扯那么多。”
“好好好,”方卿和算是妥协,于是他说,“我现在真是算不上对卿卿有那种心动的你想想她才多大?我若是还是个少年郎还算是好,对一个少女心动,顺理成章的。我这个年纪,对一个少女心动,然后还寤寐思服少女都要吓得做噩梦啦!”
叶国手“”
虽说方卿和的回答的语调还是有那么明显的不正经和不正式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好歹好歹,是面对了问题。
叶国手心里也有了些数。
方卿和对清平公主朱卿卿并没有明显的意思。
他这次举动,虽然说是顺应了安逸侯的推波助澜,但是如果要说方卿和完全被动,那也太高看安逸侯,太小看方卿和了。
虽然这步棋到现在看来,方卿和走的很好。
不愧是方卿和,不愧是方家的后人。
但是太冒险了。
方卿和的这个举动,直接得罪了当朝的皇帝和未来的皇帝。
甚至后者还更加严重一些。
叶国手都能预料往后剧情,更何况是方卿和这样心思缜密的。
叶国手实在是忧心忡忡的,他是太医院的太医,自然是没有上朝的可能。所以他也不知道当时方卿和在朝堂上当众请求赐婚时候,那位皇太女的表情。
宝成帝在几年前已经正式册立了朱薇薇为储君。且有临朝听证的权利。宝成帝极宠爱朱薇薇,在王座偏向,命令宫人安排一个太子之位,垂帘。
只怕就算是皇太女面前没有那道垂帘,当朝龙颜也无震怒,想必群臣也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刻抬头偷看皇太女的此刻神情。
谁不知道大局为上?
多看多错,少做少错。
若是在这个时候抬个头,只怕这个头,就永远低不下去了。
满朝寂静。除了宝成帝沉重的呼吸,其余声响,都闻听不得。
群臣都窒息了。
叶国手有一句当讲之话,憋了蛮久“你可知道,我父亲是圣上身边随身的御医。”
方卿和点点头。他对于今日叶国手老喜欢用一些明知故问的内容作为一些言语的开端觉得很奇怪。于是他看了叶国手一眼。
叶国手对视,深深看了方卿和一眼,似乎在鼓足勇气。
这一番好巧不巧的对视,似乎好巧不巧正好给了叶国手勇气。
叶国手的表情告诉方卿和,他接下来讲的事情,是一件惊天大秘密。
整的方卿和也挺期待的。
叶国手深呼吸一下,说“你知道前几日圣上传出偶感风寒所以罢朝的事情吧?”
这深呼吸太深了,似乎都把这周围的空气都全部给吸光了。
否则方卿和怎么能觉得如此窒息呢?
方卿和窒息“当然知道。”
方卿和心想我就是朝臣好不好?我要上朝的,每日都要上朝的!当然会第一时间知道圣上不早操的事情!那可是皇帝,皇帝罢朝事情可大可小,传话来的内侍自然也会说一番情况。
所以,方卿和,知道前几日圣上传出偶感风寒所以罢朝的事情。
求求你,不要再每次重要事情的开头都要复述一遍大家乃至群臣都知道的事情了好不好?
叶国手可做不到观面读心的能力。他看方卿和一脸窒息,还以为是方卿和读出了他自己心里的紧张情绪。他还有点内疚,觉得自己是不是吓到了方卿和。
于是放缓了一些表情。
他拍拍脸,努力叫自己表情轻松一些“陛下不是因为风寒,也不是偶感”他这次说的还挺顺畅,一口气居然给接了下去,“陛下是受惊了。见到了淮南王来索命。”
方卿和“”
方卿和“”
方卿和“”
方卿和这下是真的要窒息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虚弱开口,讲“你把话说清楚是陛下,梦到,淮南王索命,还是见到,淮南王索命?”
方卿和分别在‘梦到’和‘见到’这两个词语停顿下来。不光是停顿,还发了重音。
叶国手这个时候应该严肃对待。
可是却反而没见到严肃。
他在揉脸。
许是刚刚铺垫前戏的时候严肃太多,这个时候,脸给僵住,一时半会的给缓和不过来了。
倒是没耽误叶国手回答方卿和的话“如果是梦到,我就说梦到了就说陛下梦魇,吓到了。”
方卿和沉默下来,他此刻倒是严肃了。
“你是什么意思?”
叶国手说“陛下多疑,你也是知道的所以陛下安寝的时候从来不安贴身内侍随候,即便是召唤后妃侍寝,那也是三更之后就”
叶国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然后继续说“陛下那意思,与其培养亲信,不如永无后患。只要身边空旷,一览无余。自然就没有什么被行刺的危险。”
“”方卿和冷笑一下,说道,“我倒是明白陛下所为。亲厚者么最喜欢给身边人一刀了。”
宝成帝当年不就是这样做的?看看容氏的下场。看看容小龙是怎么长大的。
再看看,凤台童子的死讯传入朝廷之后,陛下是如何肉眼可见的衰老了。
“然后呢?”方卿和还没问到核心,“令尊是如何知道,陛下见到了淮南王?”
也不是方卿和不信。
这见鬼这事,又不是什么撞大运的事情。容小龙早就离开了金陵,再如何去,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跑到金陵寻仇。
更何况,容小龙连自己的身世都犹犹豫豫不肯接受,哪来的那么泼天的仇恨当初去找皇帝的?
容小龙才十五岁,惜命的很呢。
“听到的。”叶国手说,“陛下当时就嚷了出来。你也知道”他又讲老生常谈的开场白,“家父。耳背。”
方卿和点点头。
叶国手的父亲是当时岐黄一脉的高手。未来可期的很。可惜后来被善妒的同僚偷偷换了一味试用的药材,那手段极高,连老叶国手都没察觉,毫无觉察的喝了下去。结果就聋了一只耳朵。到后来,随着年岁长久,慢慢的,剩下的一只耳朵都不好了。
索性耳朵好与坏,不耽误医术。
宝成帝惜才,挽留老叶国手继续留下在太医院。处死了那个善妒的太医。老叶国手就这样平安留了下来。他聋了耳朵,自然也没了日后成为太医院首领的指望,就算是医术超群也就那样。于是,老叶国手算是在这之后,真正有了一个同僚相亲的环境。
宝成帝受惊的当晚,其实并非是老叶国手轮值。
而是另外一个太医。但脸色已经苍白如死人一样的宝成帝在声音颤微的情况下,依然令宫人去宫外开城门请来老叶国手。
等到老叶国手在睡梦中被宫里来的内侍总管给强行拽起床,擦了一把脸换上官袍然后塞进来时候的软轿中一路飞奔送到皇宫的时候,宝成帝已经开始发了高热。
宝成帝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嘴里念念有词。
寝宫中昏暗无比,叶国手看不清宝成帝的面色如何,也读不出唇语。望闻问切,只剩下最后一个切脉。
叶国手抬头,问同样看不清面色变化如何的贴身内侍“陛下说什么?”
随意一句问话,换来内侍普通一声下跪。
及时内殿中烛光昏暗的很,可是老叶国手依然能够感觉到内侍浑身上下颤抖的厉害。
老叶国手也就不问了。
当然夜里,这位内侍就自己把自己给吊死在了内侍监。
留书言语是自己打碎了一个琉璃盏,惊恐之下不知所措,决以死谢罪。
宝成帝对此事情没有任何表态。
倒是很干脆的,命宫人把这个内侍的骨灰返还了家人。对于一入宫门就注定老死宫中的内侍来说,算是开了天恩。
方卿和也知道这件事情。
方卿和说“那个内侍我隐约有点印象很老了,副总管吧似乎?”
方卿和年纪还轻,当年老叶太医那场变故的时候,别说方卿和了,连叶国手都没有个影子呢。
可是这老内侍却已经在了。
那个老内侍身份还挺有的讲头。他老针对失聪的老叶太医。没别的原因,说起来也是坦坦荡荡的。那个善妒而导致老叶太医成了聋子又后来被赐死的太医,是这位内侍的亲戚。
寒门。真正的寒门。
寒门出了一个贵子。入了太医院当值,真是光宗耀祖。谁知道才华横溢,却是个小肚鸡肠的。虽然我弄了你的耳朵,毁了你的前途,但是我丢的,可是一条命啊!
耳朵和命,人心偏向。
自然内侍是委屈的。
于是处处针对。
老叶国手跟个真的聋了一样,不闻不问的。
结果老叶国手不闻不问了将近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却在最后最不该闻不该问的时候,问出了声。
很难说是不是故意的。
方卿和不想理会这种故意与否的事情。这到底是私人恩怨。方卿和自诩是外人,他不关心,也懒得关心。
方卿和只问“陛下讲了什么?”
叶国手如实相告,就像当时老叶国手如实告诉他的一样“陛下说‘你来找我我也不怕,你再如何,都是死了你敢活?也要看看敢不敢活在人间上来你当我怕你?’”
硬气话谁不会说啊?
方卿和心里笑话。。
不过他有一点没说宝成帝应该是要死了,而容小龙,应该是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