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和请求赐婚不算是什么能够被震惊的住的新闻。
第一是方卿和本就早已经到了嫁娶之年。朝廷没少把吃瓜的眼光投射在未来的方夫人身上。虽然没什么太多的悬念,可是也足以令朝廷上下津津乐道。
第二也是方卿和本人的态度暧昧——方卿和面对这些言论,从来就只是淡淡一笑。
对方卿和有好感的同僚认为这笑容恭顺又和蔼,同僚们还以为这笑代表了饱含羞涩的默认。纷纷已经开始明里暗里地以未来太子后宫的身份看待方卿和。同时惋惜,惋惜这个朝廷新贵,不日将会入住东宫,丢弃实权。
也有嘲笑方卿和者。说方卿和为人圆滑,八字还没一撇,就先在口头上占了皇太女的便宜。皇太女殿下还未曾给过任何眼神,他方卿和倒是先迫不及待把个虚名搂在怀里了。
说这些的,基本没面见过皇太女。
而这话甚至都传不进去方卿和的耳朵里。当然也更加传不进去宝成帝的耳中。
因为这话,连宝成帝都辩白无能的。
皇太女朱薇薇极其中意方卿和,一边是为了青梅竹马的友谊的根基在,而另外一方面,就是方卿和的脸。方卿和但得上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
既然公子无双,有女倾心也是正常的。
也是倾心者身份特殊,格外高贵,爱之沉重的同时,也间接地给方卿和拦截了太多的桃花。
就像那些嘴酸的同僚私下言语那样。看着方卿和就是馋着虚名才态度暧昧。由此言论,必有前因,既然为下官者如此,何况深闺妇人?
方卿和行马游街,不知道激荡起了多少闺中贵女的心思,结果春心尚未感受到融洽春意,就被后来知觉泼回去了寒冬。
人人都以为方卿和未来归属方位就是中宫。
甚至还有人在想,若是日后方大人做中宫之主,会不会为了显示大度和仁厚,而同意女帝接纳那位对皇太女情根深种的小程大人。
小人大人美仪态,面如桃花,眉目精致。貌赛美人。虽然方卿和芝兰玉树,可是这人么谁人不是喜新厌旧的?一个美人看了多年了也会厌倦,也多亏了方卿和和女帝年岁相差不算大,否则,方卿和日后年老色衰,小程大人又日渐长成且貌美后宫真是一出大戏。
结果越想越激动。
看戏的比戏台上的还着急。
一个个如圈里的鹅,伸长脖子等着响锣一敲,大幕开场。
这路人路过,看这阵仗,以为前头有好戏,本着人人爱热闹的本心凑上去一看,得,这戏台子还没搭好呢。这台下看观倒是已经坐满了席面。
路人失笑,留下两个字荒唐。
到如今,方卿和当众朝堂请求赐婚一事传来后。朝廷上下皆惊忙,本能两字蹦跳进脑中,也是那同样字迹荒唐。
实在是荒唐。
朝中谁不知道,这清平公主朱卿卿今年才十六岁。刚刚到及笄之年。而方卿和今年二十七岁。哪怕是宝成帝当真同意了这请旨,等到朱卿卿十九方可嫁娶时候,方卿和都是而立之年了。这简直荒唐。
更加荒唐的是,这虽然清平公主年岁尚小不到婚配,可是若是许了婚约,这孤男寡女的,要过三年,清平公主懵懂无知年岁尚小,可是这方卿和
有龌龊者笑言,这方卿和能忍,则是非人;若不能忍,也非人。
反正就是里外不是人。
有人说的促狭,面目也带着意有所指的笑,引得同桌一片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家喝茶喝茶。
很是愉快。
这事真是荒唐他娘给荒唐开门——荒唐到家了。
更荒唐的还在后头——这茶喝早了。
宝成帝在当日朝堂上听闻变脸之后拂袖而去。人臣皆惊惧龙颜变色。唯中心所站方卿和面色如常,且甚至能够品出一丝笑意。
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朝臣只觉得方卿和是疯了。
且这举动也不像是方卿和会做出来的事情。方卿和一向有家门之风,方家以文起家,朝中一般文臣武将是方易的门生,方卿和又是如今的刑部侍郎、羽林军禁军统领,方卿和是方易的幼孙。方家世代书香传世,开国元老。以文通天下。出过三任帝师,四任宰辅。之前并不与皇室联姻。自方卿和一任才预备破例。
预备破例。
这个破例,是宝成帝建立在对于皇太女朱薇薇的偏爱和独宠之上。
宝成帝一心培养朱薇薇,并不太分眼神给那个小公主朱卿卿。
确实,方卿和可以请求赐婚,宝成帝可以玉成这件事情。但是前提在于,这赐婚对象必须是朱薇薇。
怎么能够是朱卿卿?才十六岁的朱卿卿?
可笑的是朝堂之上,方卿和当着众多重臣之面,追忆往事,问及龙座之上的宝成帝,可还记得当年许诺。
宝成帝的脸色很不好。
人臣皆惶恐低头,唯独方卿和面带恭顺态度,迎上对视。
这一举动,可以说勇,也看说挑衅。
方卿和年岁芳华,显得高高在上的宝成帝老的厉害。
叶大国手是知道这个当年许诺的。
当年方卿和为当时还是长公主的朱薇薇伴读,两个小孩青梅竹马共同承帝师方易教导。也不知道算是小儿懵懂还是旁的,他们一日玩起嫁新娘的游戏,寻了一块后宫娘娘那的鸳鸯锦缎做喜帕,自然这方卿和就是新郎。
小小年岁的方卿和一脸正式到鼻尖发汗,掀开了朱薇薇头上笼罩的鸳鸯锦。
朱薇薇离开眼前黑暗,羞涩抬眼,看到眼前兴奋的小脸发红的方卿和,已经身后看着热闹的宝成帝。
当时不光是方卿和,连同一起玩耍的小宫女小内侍,都跪了一地。
这当然没什么好怪罪的。小儿游戏罢了。
宝成帝不光没有怪罪方卿和,还把那块鸳鸯锦赐给了方卿和,言语他若是日后长成,心悦公主,便用这块鸳鸯锦前来求取赐婚。
宝成帝还言君无戏言。
这话当然是戏言。只为了做个君王贤良开朗之态度。
小孩胡闹又淘气,回头说不定就把这帕子给丢哪里去不知道了。
谁能想到这小孩子还把这东西收起来的?
皇帝随手赏赐的东西又不是每一件都要登记的,这糕点,甜羹,凉茶,帕子,绣花鞋,金瓜子等等等等每次随心赏赐一下就要记下,这录事的本子都要装满一个楼了。
赵小楼想,若他是宝成帝,估计心里已经怒骂了方卿和几百个来回了。
不过是小儿玩笑。小儿可以不当真。
小儿若是不当真,君王可一笑置之,推说小儿言论,岂可作数等等
可是若是日后小儿当真,反问一句君无戏言否?君王就推不得了。
那许诺之事在宫里也传,毕竟当时宝成帝说的时候也不避讳,不算私人,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慎重其事乐见其成的态度。
可是当初宝成帝乐见其成的对象,是方卿和和朱薇薇。那个时候,田贵妃的肚子还没显形呢。不知公主还是皇子的,许诺中言语的公主当然指代的朱薇薇。
结果却被方卿和给抬杠。
他要请求赐婚公主,是清平公主。自然是公主。
而非安平储君殿下。
其实叶国手挺忧心的“难道宝成帝没气死吗?”
别人倒是不知道,但是不代表太医院的御医会不知道宝成帝不好。之前夜里受风,很是惊动了一番太医院的奔忙。方卿和请求赐婚的那回,是宝成帝罢朝了三日之后第一次上朝。
然后就又被气了一次。
气过之后,虽然宝成立面色铁青——只有方卿和看到,却在拂袖而去的第二日如常上朝。且同意了方卿和的请旨。同意了方卿和与清平公主朱卿卿的婚约。
婚约虽已经定下,但是因为清平公主年岁尚小,大婚不急。
于是可以拖延拖延。
宝成帝讲。
那就定下三月之后,寻吉时良辰。
朝野哗然。
群臣惊惧不安。
有些重臣这才读懂那退朝之后方卿和脸上清淡的笑意。原来成竹在胸。
些许言论尚早的喝茶看客不安,连上前道贺都有些双拳颤抖。
方卿和倒是一片淡然,一一回应了。
方卿和倒是没看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就是这个表情。笑得标准地很,挑不出毛病,又哪哪都是毛病。
看得叶国手很不顺眼。
方卿和回府的时长比平日拖延的要久,因为要不停道谢和寒暄的缘故。一条皇城道路走了很久。等回到府中,叶国手一壶茶早就凉透了。连热腾腾米糕都给硬邦邦到没有食欲。
方卿和一边进门一边解开大氅,在屋中很是缓和了一会,这才驱散了外间的寒气。
叶国手用冷冰冰的眼神看方卿和进门的后一系列动作。
叶国手一直很耐心,等到方卿和落座。
才慢慢开口“安逸侯现在还告病在家。”
方卿和点头“知道,还要劳烦太医院往来皇宫和侯府辛苦看顾了。”
叶国手冷笑“我们当然辛苦,可是到底是不如侯爷辛苦明明面色红润身强体壮,还要劳动他装病躺着。对于一位高手来说,还不如走动走动,筋骨还好受些。”
方卿和只是笑一笑。
“如今那位程大人可是高兴了。原本眼中钉肉中刺的情敌,如今可能要称呼一声妹夫了”
——这也是其中叶国手不爽的原因之一,他不高兴那位小程大人,见不得他一点好,可是要论及到底小程大人做了什么错事导致引得叶大国手不满,叶国手又说不出来。
“是否一家人的,这也是储君殿下和程大人的私人意思。你我旁人,不便嚼舌。”
“你如今倒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如今成了未来驸马,当真就立刻和储君撇了关系?”叶国手真是惊叹不已,“那朝堂上两次上朝,你两次举动,储君都无话可说?”
方卿和神情淡定“储君能有什么好说。我求娶她的皇妹,她若不满才会说口,若是满意,自然就交于君上安排下旨。”
叶国手可不买账“你当储君殿下如此好糊弄?连我都知道你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安逸侯的称病是为了什么。”
“”方卿和顿了顿,讲,“你既然知道这一番缘由是为了什么,又何必点破呢?”
叶国手说“我先点破一番。反正,你还要再面对他人点破。你横竖也不痛快,不如先发泄发泄,泄去了委屈,才不好亏待新娘子。”
“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方卿和说,“安逸侯也知是亏了我,所以做主为我挑了几个美人做了公主的陪嫁,公主年幼不经世事,我却不至于房门冷清。”
“”
“安逸侯打一个巴掌给一筐甜枣,我这巴掌都挨了,难道还要因为逞强梗着脖子不肯吞那塞过来的甜枣吗?叶兄,说了可能叫你失望,我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靠的都不是那所谓的大侠做派,和一身正气。我毕竟是人,而且从小养尊处优,受不得苦,常人肚子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而我还要矫情,孔子十三不食我是受教的妥妥帖帖,若是赶上数九寒天,屋子里还要熏炭焚香。没一个人是靠着一身正气度过那寒冬的,哪怕是大侠。”
叶国手说“可是,你是被逼的。”
这一句话,倒是叫方卿和沉默了下来。
谁不知道呢
西奥国这个时候来求娶公主联姻。储君殿下不再选择范围。宝成帝膝下就剩下一个公主。虽然说有用贵女封为公主和亲的先例,且还不少。可是那得是因为圣上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公主才会出此态度。
宝成帝会舍不得亲生清平公主吗?
这一点,方卿和和叶国手可完全不敢断言了。
相反,清平公主留下一日,一日便是皇太女背后的刺。
而这个时候,作为清平公主背后依托的安逸侯却意外着了风寒。可正巧。
叶国手在受到安逸侯府送来的问诊贴的时候,心里冷笑连连。
谁不知道这安逸侯在做醉翁。
醉翁之意可不在酒。在方卿和。
安逸侯在赌,赌这个江湖来的朝廷新贵还是否剩下最后一丝侠义之心,是否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姑娘落入虎狼之地。。
赌输了,安逸侯有了西奥洲堂这个外谋。赌赢了,方卿和自然成了他这一派之人。横竖,安逸侯都是赢家。横竖,方卿和都是输家。横竖,清河公主都只是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