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生举了菜刀,正要剁下去,忽然听到有人鼓掌称赞自己:“不错,这比五马分尸精彩多了。就是手法还差了些。”
张春生手一抖,险些将自己按压住尸体大腿的手掌剁下半个来。
“什么人?”张春生不再管尸体,想起身,然而踉跄了下,好半天才站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两个小孩。
一个黑色棉服,一个天蓝色棉服,一高一矮,白生生的,若再胖一些,便更像观音座下的那两个小仙童了。
然而,正常的小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辛辛苦苦挖出的窖里?
“刚刚说话的是谁?”他紧张兮兮地看了一圈,想找到他们背后的大人。
“不用找了,是我。”嬴政道。
龙井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薄荷糖,硬压下涌上喉头的呕吐感,又顺手剥了颗糖踮起脚塞到嬴政嘴里。
他见过血流成河的战场,见过丧尸吃人的场面。然而,那些比起他现在看到的一切而言,却真的是不足一提了。
因为无论是战场还是丧尸吃人,都只是不能避免的天灾。而眼前这一幕,却是十足的*。
人心的可怖,才是最令人心寒地事——
血腥的地窖,六个刚刚死了的人,几具白骨,还有两个丧尸,一个举着菜刀的分尸杀人犯。这样不和谐的场面中,却有两个小孩,正在吃糖……这,这未免也太违和了点!
嬴政含着糖,这糖是龙井塞给他的,自然是不能吐,然而含着吃的说话,又不和他的习惯。于是便闭了嘴。
龙井没这个习惯,他等了半天。见嬴政不说话了,自己便说:“你旁边那两个是丧尸?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就是你的老婆和儿子吧?”
张春生此时也平复了很多,他没回答龙井的问题,而是问他:“你们没吃饭菜?”
是的,他想起来了,这两个小孩他见过,今天下午。
“我们都没吃,”龙井说,“门的插销是你弄坏的吧?不让我们反锁门?”
听到他们都没吃,张春生又开始东张西望:“人呢?我这里可站不下你们九个人。”
龙井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你老婆和儿子都变成丧尸了,你还养着他们干什么?你们村的人都是你的同伙?’
然而,他问的问题,张春生却并不愿回答。
在始终找不到其余人之后,张春生终于放弃了。
他发狂地喊道——
“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带着病的外地人,我老婆,我儿子。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原来,在一周前,有一行人路过这里借宿,按照惯例,来了客都是先住在张春生家里,等到他家里住不下了,方才按照辈分,往别的人家里均摊。
这原本是很赚钱的事,然而,那借宿的客人中有一个女孩,却发起高烧来。张春生的老婆去她屋里送药,却被咬伤。当时他们并没有注意,只是很快通知了他们同行的人,那些人将这女孩送往了医院,只留下三百元医药费做补偿。
张春生一家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村里也养狗,被狗咬了的人很多,却很少有人真的去打狂犬疫苗——没打的,照样也没出事。
然而这份侥幸并没有持续太久。张春生的妻子第二日早上忽然怎么都叫不醒,一摸额头也是在发烧。张春生忙着去准备车,要送妻子去医院,然而,却发现,儿子也开始发烧了……
不得不说,仅从张春生的遭遇上而言,他的确十分可怜,但龙井却对他同情不起来。
张春生疯狂的扑了过来,后面那两只被绑的动弹不得只能张牙裂嘴的丧尸为他疯狂的乱撞,仿佛是在为他助威。
然而,一个回合不到,龙井便让张春生右手持菜刀,仍保持着奔跑状态定在半空。
“这里有古怪。”嬴政忽然开口。
龙井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也发现了,张春生的手臂上有抓痕咬痕,伤口不新,都结痂了。
张春生多半是被丧尸咬过的,然而却没有变成丧尸。那么他要么是觉醒了异能,不再怕丧尸病毒,要么,就是吃过什么可以抑制病毒的药。
恍然,龙井忽然想起了入村之时,田心的话——
‘我的小花很想出来。’
龙井想到了一个可能:“应该让田心过来,说不定她能发现什么。”
虽然‘甜心’这个名字听上去实在是太过亲昵了,但嬴政到了此刻也稍微理智了些,没一味的吃味。
他点了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你不是说感觉有危险吗?我们先去接田心过来。”
龙井一愣:“我说有危险?”
继而他倏地想起刚刚入村时,那诡异的第六感。
他之后一心都放在这村长家异状上,竟是提了就忘了。嬴政刚刚不说还好,此时说起,那诡异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里的确不安全,我们尽量也通知下别的人,能走早走。”
眼见嬴政脸上不赞同的表情,龙井很是无奈:“阿政,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了,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咱们,也挺没意思的不是?”
“有意思。”嬴政忽然道。
“啊?”龙井一愣。
“只要你还在,在哪儿都好。”嬴政面无表情地说。
不得不说,嬴政现在的这张壳子极好,白白嫩嫩,就算不说话,看上去也讨人喜欢。龙井原本还想酸他几句,然而看到了他这张脸,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没思想觉悟就没思想觉悟吧。谁让人家是封建王朝的统治者,视苍生为刍狗?横竖他在身边,不至于让嬴政朝着反人类方向发展不就好了?
嬴政这连收拾都不收拾就想直接带着田心等人地窖的行为遭到了龙井的强烈反对。
然而反对无效。
正在龙井头疼要怎么才能哄这帮孩子别哭别闹之时,却发现,这些孩子胆子可真是大多了。
或许是无知者无畏,他们居然拿着手电筒,一个个蹲下来,用尸体练习数数,还分辨起美丑来。
反倒是两个大人,刘凤干呕不已,沈忠享不断地念叨造孽,也是一副极为不忍心的样子。
田心在嬴政的催促下,放出了她的小花。
小花一出来,便一口一个,将两个丧尸咯嘣咯嘣像吃糖豆一样嚼了咽下。然后,它伸出类似舌头的花蕊,湿哒哒地舔着张春生,像舔冰淇淋那样,舔了半天。
龙井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岂料,不到十秒,那小花竟将张春生一整个的衣服都舔烂了。烂成一缕缕地衣服挂在身上,有一种乞丐装的既视感。
“这花不会是看上张春生了吧?”他目瞪口呆之余不仅发表起自己的看法来,“这是非礼?”
嬴政眯起眼:“田心,管好你的花,不然我砍了它。”
这话田心还没听懂,那小花便是一抖。继而大口一张,快速吞下张春生。
“这就完了?”龙井愣了下,“没别的了?”
没完!
小花以往吞了丧尸都是直接咽下去,连个渣都不留。这次吞完了张春生,忽然嘴一张一合的,末了花杆一弯,吐出个小拇指大的钥匙扣来。别人还没反应呢,田心忽然跑过去,将那沾着小花粘液的钥匙扣捡了起来就往龙井身边跑。
那钥匙扣很旧,叶子造型,看材质是塑料的,如今被小花的粘液一裹,看上去更不招人待见了。
龙井眼看着田心献宝一样的捧过来,抓了嬴政就往他身后躲:“脏死了。”
他将一瓶水取出来,又随意拿了块毛巾。嬴政接过,将它们扔给田心。
田心傻了,过了几秒,她嘴一撇,又要哭。
龙井无奈只能出去,说了几句好话,说明不是在嫌她。田心这才笑了:“阿井,这是好东西。”
龙井睁眼看了半天,愣没看出这是啥好东西。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这钥匙链是别裤腰上的吧?你的小花不会连人内裤都给吃了?脏死了,你快给它刷个牙。”
等说完了,他也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好在,两个大人没注意到这边,田心还点头说他说的对,唯一知道他又犯二了的嬴政从不抓他小辫子。
于是,龙井又昂了头:“阿政,这就是张春生没有变成丧尸的缘故?”
嬴政点了点头:“田心,你的小花有没有告诉你,这东西有什么好处?”
田心点了点头:“小花说,带着它,就可以不变成那种怪物。”
张春生那枚钥匙扣最终被龙井劈成了两半,交给沈忠享和刘凤贴身收着。因为田心能和小花沟通的事,着实让他脑洞大开了一回,沿途又指了很多植物让田心试着沟通,然而美中不足,田心好像除了她的小花,实在没有更多能同植物沟通的能力了。
办完了这些琐碎事情,已然是凌晨四点。
冬季本来就亮的晚,这个时间,整个村子都死了般沉寂,连狗叫都听不到。
几个孩子是困的狠了,两个大人将村长家的粮食都装好之后,便一人抱了两个孩子,开了院门,往外走。
“那村长是疯了啊。”刘凤低声说,“居然杀了那么多人。”
沈忠享听了她的话,也没搭腔,虽然龙井说那些人都是张春生杀的,他心里却始终有个疑惑。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世道,于是这疑惑他也不打算弄清楚,糊里糊涂就这样过去。
“阿井?”嬴政扶住了差点崴脚的龙井,“你在想什么?”
“我好像知道,那危险是什么了!”龙井抬头,眼中一片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