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月下清风拂过,元冷竹却中一惊。她抬眸看到穆明泓正站在不远处。他长身玉立,黑袍如墨,俊逸非凡,此刻正沉沉地望着他们两人。
元冷竹看到他眼中的愤怒,脑海中瞬间闪过世穆明泓讥诮而冷漠的眼神,“你处积虑非?嫁给我,到底有何阴谋?”
她正?开口分辨,却忽想起来,她已经再世为人了。如今的她,已经与穆明泓毫无关系。
她根本不必再理会穆明泓这些毫无?理的猜忌。
元冷竹冷静下来,她亦冷冷地回望穆明泓?:“如此,辛苦肃王了。我师父自会送我回去。肃王贵人事忙,请回。”
穆明泓的眸子更沉,似乎比这午夜时分的夜色还?浓。
却听站在一边的秦王,微微一笑?:“泓哥儿你在关阿竹?”
元冷竹和穆明泓皆一怔,齐声?:“并非如此。”
元冷竹和穆明泓不?互相望着对方,两人眼中同时闪过愤怒的火星。
秦王微笑?:“你们果很投契啊。”
元冷竹只觉哭笑不得。师父啊,您到底如何看出我和穆明泓投契。
却听穆明泓已经沉沉开口了:“元姑娘的父亲托我来寻她,秦王你?以回去了。”
元冷竹眸中带火,穆明泓,这一世你还?如此无理取闹吗?
她只冷冷?:“肃王,我爹他不知?我一直在为了曲会,跟随师父学习音乐。之的事,?叨扰你了。今夜有师父送我,肃王你公务?紧,恕我不送了。”
她如此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果见穆明泓立在岸边,似乎怒火都?从眼中化为喷出来了。
却听秦王一笑?:“泓哥儿,为何总是口不对。”秦王又对元冷竹?:“泓哥儿他本是好意,是关你。他就是脾气太古怪,难怪孤家寡人。”
两人听到孤家寡人四个字,都微微一愣。
穆明泓来日登基,南面称孤,自是注定成为孤家寡人。秦王这话,?另有深意么?
只是秦王,您是亲王里一等一的脾气特异不流世俗之人,怎么还说别人脾气怪呢。
只见秦
王清澈的眸子望着元冷竹,?:“既有泓哥儿代劳。我就不跑这趟了。”说着他的雪白儒衫的长袖微动,转身就走。
元冷竹忙伸手就去拉秦王,她不想让穆明泓护送。
穆明泓看到她的动作,眸子更沉。
穆明泓忍不住足尖微点,跃到了元冷竹近。
元冷竹只觉他的身影,将皎洁的月光都挡住了,再抬头,她就撞进了穆明泓沉沉的黑眸中。
元冷竹抬头定定地与他对视。
穆明泓,现在我?不是皇后,更不是你的?么人。
如今你已经遇到了你正的爱人元碧萧。今生我不再阻拦你们,你们自?以琴瑟和谐。你不好好一一意地待她,为何总是这般缠着我,到底想?做?么?
却听身边的秦王,无奈地低叹一声,?:“好。”
秦王回身就站在元冷竹身边,将她与穆明泓隔开。他对穆明泓?:“泓哥儿,听阿竹的。”
穆明泓沉着脸,定定地望着他。他和秦王彼此对视。
穆明泓玄袍利落凌厉,气质沉凝。秦王白袍飘飘,仪态洒脱。两人并称大越双璧,果英姿勃发,各擅胜场。
只是元冷竹此时却无欣赏二人风姿。她有些有些紧张只觉二人之间,似有无形剑气勃发,好像两人在无声之中对了一招。
元冷竹不?有些担,她朝穆明泓?:“既如此,就快走吧。已经如此晚了。”
穆明泓闻言,微微一怔,转头望着元冷竹,他的眸子一松。
人一路并肩而行,上弦月淡淡照在青石板路上。更夫遥遥打着梆子,已经过更了。
元冷竹只觉十分气闷。她今日难得与师父说些话,本来想趁此机会再好好劝秦王,或者想个借口,到时候将他一起拐上海船。
被穆明泓这样横插一杠,如今她只能另寻时机了。
穆明泓一言不发地走在她右边,听她与秦王在简单交谈。穆明泓身上的黑袍似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比平常更冷了十分。
转过小巷就看到了元冷竹家小院的灯火。元冷竹终于松了一口气:“到了。面就是我家。请师父随我进去坐坐吧。”
穆明泓就不?更生气了,你?从未邀请过我。
秦王停下脚步,微笑?:“太晚了,今夜不打扰二老了。阿竹,明日就开始宵禁,你若?练曲,就白日来寻我,晚上再莫出来了。”
穆明泓忽在一边冷冷的?:“这几日金陵来了许?人,都说是你的朋友。秦王,你在这里朋友很??”
秦王听了,面色无波,他看了看月色淡淡?:“拿了我秦王府的徽记,就是我的朋友。”
穆明泓沉着嗓子?:“有些朋友,还是不?交好。”
秦王转头看了看穆明泓:“朋友就是朋友。有些是有趣的朋友,有些是无趣的朋友,没有不该交的朋友。”
元冷竹只觉两人只见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她也不知他们到底在打?么机锋,只觉似乎藏着一丝危险。
元冷竹不?略担忧地望着秦王?:“师父,还请你一路小。”
秦王看着她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朝她挥了挥衣袖。月下秦王白衣翩,身姿秀挺,看上去十分潇洒自在。他一纵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元冷竹刚一回头,就被穆明泓紧紧搂在了怀里。
穆明泓早已料到了她所有的挣扎反抗,他一双臂膀,将她牢牢箍在怀中,不许她动弹分毫。
元冷竹只觉鼻端皆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和酷烈的男子味?。
她十分惊讶,?这般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脑海中瞬间涌起的些帐中亲密的回忆。
她按捺住自己,驱散这些念头,只冷冷?:“肃王,你总是如此不尊重我。你是看轻我,还是看轻自己。”
穆明泓将她搂得更紧了几分,她几乎无?呼吸,却听他声音低沉,似乎藏着几分几乎察觉不到的伤:“你与他有说有笑,对我冷若冰霜,为何?”
穆明泓只觉胸口沉沉的,你这般对我,难?是你因为喜欢上了别人吗,是他吗?
元冷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中似有波涛翻滚:“他是我的师父,你我是?么……”
她见穆明泓眼神一深,涌上极深的渴望,忙迅疾转脸,躲开了他的吻。
却觉发梢传来一阵温柔触感,似乎是穆明泓在轻吻她
的发,随即束缚着她的臂膀一松,他凝视着她?:“阿竹,你见过元太傅的女儿么?她与你生得极为相似。你?有?么话?对我说?”
元冷竹中一震,她知?肃王这几日经常去找元碧萧。金陵人皆传,肃王拒绝了江南女儿,却属意这位京城来的太傅之女。
而“元碧萧”在守备宴席上一首玉楼春晓也传开来。现在元冷竹走到哪里,大家都在弹这首曲子。
与元冷竹交往的金陵士林,也很想听她弹这首曲子,并说她一定?去见见这位太傅小姐。只是这些天来,太傅元小姐闭门谢客,除了肃王,没人见过她。
元冷竹垂目,冷冷?:“听闻肃王好事将近。还请肃王一一意对位小姐……”
她还没说完,却觉唇间微痛,她睁大了双眼,却对上了穆明泓黑沉沉的充满渴望又愤怒的眼神。
他伸手紧紧握着她的双肩,似乎在努力克制。而她不自觉惊讶地伸手抚唇,无?相信刚愤怒中夹杂着珍重的吻,的是穆明泓做的么?
她顿了顿,抬起手推他,却被穆明泓捉在手中,他?:“你与伯父伯母生得不像。”
岂止是不像。很难想象,一对普通渔民夫妇,能养出她这般美玉明珠一般的绝世佳人。
元冷竹乱如麻,不知?他发现了?少,她终于得了空抬起脚来,便想重重踩他一脚,让他松开自己。
却觉身子一轻,裙裾飞扬,他竟将她抱了起来。
他幽深的眼眸中皆是自己略显慌张的倒影,他黑眸深邃,似乎映着点点星光,“阿竹,你是我的,你?只看着我一人。”
“是阿竹和穆小哥回来了吗?”门里的杨氏一直留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了响动,忙推门出来。
元冷竹中一惊,抓着他的肩膀,低声急促地?:“快放我下来!”
待杨氏出门,只看到元冷竹怔怔地站在里,望着巷口。
杨氏忙拉着她进来:“阿竹,穆小哥走了么?今日?亏他了。绸缎庄如此忙么,以后若太晚了,捎个信就别回来了。晚上一个女孩子家走夜路,太危险了。”
元冷竹听着养母絮絮的
叮咛,终于回过神来。她不再去想穆明泓的话。这一世,她越来越不了解穆明泓,也不知?他在想?么了。
我不是你的,但我也不知?,今生是不是还能喜欢别人。
杨氏忽?:“阿竹,若穆小哥我们提亲的话,我们该如何回答他?”
元冷竹大惊,立时?:“绝不?应允。”
齐福和杨氏互相看了看,元冷竹分辨他们的神色:“你们不会已经答应他了吧?”
齐福微微咳嗽了几声,?:“你的终身大事,不与你商量,爹娘怎么会擅自决定。”
他又?:“既如此,明日若穆小哥再过来,我就告诉他,以后不必再来了。”杨氏微微叹气,但也没说?么。
元冷竹一看养父母的模样,就知?他们一定已经商量过了。穆明泓推宫过穴的手?,对齐福的病症很好。?是她不能与他继续纠缠不清了。
她抬眼轻声?:“爹,位能医治您的名医,我已托人打听好了。到时候爹的病定能好。”
齐福望着她笑了:“丫头孝顺。”
杨氏忙给她端饭,一直煨在灶上的炖菜核。“卖菜的说是今日刚摘的青菜,新鲜得很。”杨氏有点局促:“娘跟隔壁大婶学的,说是金陵名菜。也不知?做的好不好吃。”
炖锅的锅盖揭开,青绿的菜鲜嫩欲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母亲的脸。
杨氏又端上一碗莲子甜粥,?:“阿竹你最爱的。”又从厨房端出了一砂锅,还没开盖子就香气四溢,“今日炖的鸡。鸡汤你爹吃了,这只鸡很嫩,你且尝尝。”
元冷竹并不知?父母会等她等到这个时候。
世在入金陵之,她就与父母整日争吵。而韩牛放火以后,父亲虽从火海逃生,却丢了半条命一般,失魂落魄终日不发一言。
而元冷竹与穆明泓婚后,经常等丈夫从黄昏到到天明,却始终等不到人。
重活一世,父母失而复得,是她最开不过的事。
元冷竹坐在桌,她细细尝了菜,只觉暖流从胃暖到。
她轻声?:“娘,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忘了送信回来。我看这菜都没动过
,是不是一直等我等到这会儿?以后莫?等我了。”
杨氏和齐福都笑着坐了过来。齐福?:“原也不饿。阿竹,你绸缎铺子在何处?以后你?晚归,不若让院中个小伙子去接你吧。”
元冷竹中一惊,让肃王府的暗卫跟随,和穆明泓本人到场又有?么区别。
自己在秦淮上做了琴师,一直未敢告诉养父,唯恐他?想,加重病。
她只低头喝汤,暗暗思索该如何圆过去。
元冷竹放下筷子,?:“近日快到端午,十分忙碌。若太晚了,我就住在铺子里了。娘你不?担忧了。”
杨氏望着她,叹气?:“阿竹,这几日你爹也好?了,离得了我。隔壁大婶介绍了我个编竹筐的短工。说是官府?加固河堤,?许?竹筐装土。我去做几日贴补家用。阿竹,你不需?这般辛苦。”
元冷竹中总有些不安,她?:“娘,我东家说端午之后,我若做成这件大生意,就给我一笔分红了。娘,你且再忍耐些时候,等爹再好些再出去吧。”
她想起一件事,问?:“日娘说我们富春的老邻居来了?到了么?是谁?”
齐福和杨氏对望一眼?:“人离乡之时,你还很小。你?半不记得了。来,再吃一点,最近都瘦了。”
齐福望着她,灯火下,他黑瘦的脸上涌起愧疚,“丫头,爹妈无用,没?照拂你。莫总是想着爹妈。”
元冷竹微微一怔。
却见杨氏抬起头来,忍着悲伤笑?:“阿竹,如今到了金陵,你见的人也?了。你且留意打听一下亲生父母的消息吧。你爹好?了,你莫?太担,且?为自己打算。想想你以后该如何。”
元冷竹中一震,站起身坐到了养母身边,搂住了她的腰。
杨氏摩挲着她的脊背,只觉她越发单薄,终于忍不住垂泪?:“我的好阿竹。娘亲?有造化,能有你这样的好闺女。”
元冷竹靠在养母怀里,只觉这些日子的疲惫和恐惧都消失在春夜温暖的怀抱中了。今生再次拥有爱她的家人,太好了。
她轻声?:“娘别担我。有缘就会再相逢。我会好好想清
楚我想??么,不会走错路的。”
回了画舫,元冷竹还在想今生我想??么?世我满都是穆明泓,一一意地求丈夫回转意,能看到我的。疏忽了周遭的所有人所有事,最终落得一场空。
今生我想弥补过失,让我在意的人,都能够幸福。她望着月光下摆在桌上的号钟琴,古朴的木色透着岁月的沧桑,仿佛下一秒就?在月光下化为齑粉。?是她却知?这千年古琴一旦琴弦拨动之时,有?么振聋发聩。
琴乐歌舞,她轻声?:“我想做个肆意快活的琴师,想?尽放歌,不受任何束缚。这就是我想?的路。”
穆明泓立在窗外,一盏烛火映出她的剪影,她修长的手指在轻抚着琴弦。马上就是曲会了,他今夜为?么会来,他自己也不知?。
穆明泓凝视着窗上的倩影,想着方她的话。她的话中透着温柔的决。
这几日他常看到她与秦王语笑晏晏。
他的眸子转深,伸手隔空轻轻抚摸着随着烛火闪动的倩影。
张公公终于忍不住从暗处走出来,他在穆明泓身边,无声地弯下腰来,在请他离开。
穆明泓看着窗中的灯火一闪,熄灭了。
他在张公公背上轻轻一拍,两人从画舫上飞掠而下,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只小舟之上。
一上船,张公公跪了下来?:“端午过后,?路就能抢通。另外朝廷已经从山海关,调了一路大军来剿海寇。很快海路陆路两条路,皆通了。殿下很快即?离开金陵去往京城了。”
说着张公公从怀中取出薄如蝉翼的密报,呈了上来?:“方收到京城消息,皇上病危,催殿下速归。”
穆明泓望着明月,听到这个消息,他中最后一丝期盼消失了。虽有幻象警示,但他总是不愿相信未满十岁的皇帝,的性命堪忧。
但是事实摆在眼:“山海关派了谁来?”
张公公看着穆明泓英俊深沉的脸,此时无?揣测主子的想?。自从他们滞留金陵以来,主子经常露出令他都十分惊的凛之气。
他低头?:“是小元将军元思韶。”来的人正是太傅元阜南
之子,元碧萧小姐的哥哥,镇守山海关的参将元思韶。
张公公觉得穆明泓的气息一冷,他中也不?叹息。
这几日穆明泓经常白日去看望元碧萧,似乎与之相谈甚欢。?到了深夜,他又来画舫,就像这般立在元冷竹窗。
张公公看到他几次想伸手推窗,?又几次收回了手。
张公公也不知?肃王殿下在想?么,只知肃王似乎被乱梦所惑,每夜不能安枕。
张公公看着穆明泓冷凝的模样,忍不住?:“王爷,您昨夜又从梦中惊醒,老奴自作主张,给报恩寺和光大师送了帖子。大师说愿意见王爷一面。”
穆明泓转目盯着张公公。张公公是他潜邸老人,从幼年他在冷宫起,就一直都照顾他,为人也十分谨慎。
他竟这般担忧,不惜先斩后奏吗?
穆明泓忽警醒,他自觉自己遮掩的很好,不露痕迹,但却没有瞒过亲近之人吗?他话音十分冷淡:“莫??事。”
张公公垂首谢罪。穆明泓望着眼灯火寥寥的画舫,他?:“和光大师,是皇爷爷的替身和尚,年高德劭。既惊动了,本王就去一趟。下不为例。”
张公公松了口气,忙?:“是,老奴定谨守本分,再不做这等事。”
他的额头上都是汗。穆明泓从小就极有主意,最讨厌旁人越俎代庖。他此番行险,倒是因为最近肃王爷比往常宽和许?。虽肃王气势惊人,但竟也?了许?耐,不会一语不合就立刻严惩了。
张公公顺穆明泓的目光,抬头遥遥看着元冷竹的窗户,中又一叹。王爷如此变化,?半源于这位姑娘。?惜,她千好万好,挣不过一个命字。她实在身份太低,?为宠妾,不能为王妃。
论起王妃人选,还是太傅小姐更为合适。
这样明摆着的事儿,不知?王爷为何犹豫。却听穆明泓低沉地问,“她会跟本王走么?”
张公公额上的冷汗更?。这几日他也看得分明。不管这位冷竹姑娘,中到底如何想,但她对王爷,从不假辞色。想来她般聪慧,因着自己的身份就绝了念想,也是有的。这份决断性,也着实难得
。
张公公只觉穆明泓目光如电,王爷竟一直在盯着他等他回答。
张公公方撸了虎须,实在不愿意再次挑战王爷。他低头?:“此事,王爷还需?问冷竹姑娘本人啊。”
穆明泓眸子一沉,没想到张公公如今连谎话都不愿意说了。他只觉一股郁气从底直冲而起,他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若不是他还在继续分辨梦中之事,他此刻就?冲进画舫之中,?元冷竹说个明白。
张公公只听他沉沉地?:“送信给元思韶,告诉他,一到金陵,就滚过来见本王!”
张公公一激灵,正?应声离去,他们却看到一条小船,无声地从岸边划来,悄悄靠上了画舫。从画舫中跳出一个小丫头,却是日在守备府跟随元碧萧的丫头,浣芳。
张公公只听肃王轻声?:“果!”张公公中一惊:“王爷,莫非的与元家有关系?夜宴会上弹琴之人又是谁?”
张公公初见元碧萧之时,也十分惊讶。但人有相似,或有巧合。
穆明泓目光沉沉地盯着浣芳小上了画舫,很快出现在了元冷竹的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浣芳闪身进了元冷竹的房间。
“这就是你们查到的,她们之间毫无关系?”肃王声音很沉。
张公公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伏地请罪?:“老奴无能。我们只查到元碧萧姑娘体弱,一直在金陵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冷竹姑娘虽交游广阔,但也从未跟元太傅之女有过来往。”
穆明泓盯着月色下紧闭着的房门,见熄灭的灯火又亮了起来。他只觉怒火直烧到他的天灵盖。
好个元阜南!
好个元冷竹!
穆明泓的耳边又出现了沧桑中年人的叹息声:“你?看清楚,人到底是谁。”
张公公只觉穆明泓仿佛变成了万年寒冰。分明是暮春之夜,但他却觉得冷气逼人。只听穆明泓冷冷?:“曲会之事,不?再插手。将所有人撤回来。”
张公公知?穆明泓这是怒极,他迟疑?:“但……”却听穆明泓一声低喝:“她元冷竹需?肃王府保护么??事!”
张公公忙命开船,
示意暗卫留下守候。
穆明泓看着秦淮清波之上的画舫,逐渐远去。点点灯火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沸腾的怒火终于不再喷薄而出。
张公公没想到穆明泓会如此生气,他中叹息,肃王一贯不近女色,如今这般被人拨弄,入了圈套,一番错付。他乃天潢贵胄,身份既高,人又英俊无俦,只有女子追逐,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肃王,日画舫上邻桌的四川富商找到了。十之七八,给您下药的人就是他。暗卫已经从他的行李中,搜到了慎恤胶,取了样给郎中看。若有妨害,也好对症出解药。”您就不?再担,被这药效影响了。
这本是个好消息,但穆明泓却没有露出一丝高兴的模样。“且盯着,看他还跟谁来往。不?打草惊蛇。”
穆明泓凝视着月色下玉波楼画舫的方,沉沉地?:“这里也跟着,不?再像上次一样,跟丢了人。”
而此时画舫中,元冷竹披着一件斗篷,看着浣芳,“不是与你说过,不?再来画舫找我么?有?么事,你说与玉波楼的小丫头。”
浣芳打开包袱和提盒,拿出了送给元冷竹的东?和小吃莲子藕粉小元宵。
她?:“阿竹小姐,这是我家小姐刚学的。她做好了就想拿给您尝,还热着。我来时没有碰到?么人。我还有?事相告,?路将?通了。千金名医,端午过后就?离开金陵了。阿竹小姐,您打算?么时候去见他?”
38-3上楼船
元冷竹没想到千金名医这么快就?离开金陵。她?:“只等曲会结束便去拜访。”
浣芳笑?:“?谢姑娘了,若不是姑娘,肃王爷……”
元冷竹并不想听元碧萧和穆明泓如何恩爱,她微抬手打断了浣芳。
浣芳中也很奇怪,这位琴师小姐经常身上散发出极强的气势,让她不敢造次。
元冷竹静静望着浣芳?:“此事不?再提。圆子好好静养罢。你以后莫再来了。”
送走了浣芳,月光清冷,两岸的繁花开到了尽头,从窗中送进阵阵花香。元冷竹望着月下漆黑的远山,想终于到这一天了。
五月五端午天,除宁玉穹之外、四大花楼的大家,方舞韵、秋若离、胡潇潇也一起到了。大家看起来比元冷竹还紧张,围着她叽叽喳喳,给她打气,交流着最后的讯息。
众女准备为元冷竹好好梳妆,?她打扮得光彩照人。
元冷竹却止住了大家,“我们这是曲会,又不是花会。再说曲会有你们这般花枝招展的佳人,我再如何装扮也抵不过你们。”
大家一番笑闹。“如何今日就这般谦逊起来?”秋若离哼了一声?,“放,你不说好听的话,今日我也助你。”
元冷竹看到方舞韵的时候也是暗暗吃惊,不过十几天没见,方舞韵的气色就这般差了,她今日的妆容之浓快赶得上胡潇潇了,但是依没有压住她的黑眼圈。
元冷竹见方舞韵有些魂不守舍,特意拉着她?:“方姐姐来与我选衣裳。”她不管秋若离和胡潇潇,只拉着她转过了屏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轻声?:“今日我定会马到功成。”
所以你愿意对我说出你的秘密吗?
方舞韵凝视着元冷竹,伸臂搂住了她,在她耳边?:“阿竹,谢谢你。以我总不服气你,如今方知,不论别的,单你这份性我就比不了。”
却见胡潇潇也转过了屏风,她也不?说话,“舞韵你出去,我有话告诉阿竹。”
方舞韵转过头来,突?:“你备了小船,只?阿竹落败,你就送她出金陵对么?”
元冷竹吃了一惊,胡潇潇却紧张起来了:“你如何知??还有谁知??”
方舞韵看了看二女,终于?:“是镇守太监府的传出来的消息。”
元冷竹不?一震。秦淮端午曲会,即便是?决定玉波楼的归属,对权倾江南的镇守太监宗美肯而言,也是一件小事。如何惊动了他们?
方舞韵的脸色更加苍白?:“阿竹,些日子,肃王一直派人暗中照拂你,故而镇守太监的人,不敢离得太近。怕被肃王发现。不知为何,几日,肃王撤了所有暗中的人手。阿竹,你与肃王之间……”
元冷竹中也十分讶异,原来自己一直都被穆明泓照顾着么?
她这几
日出入之间,总觉似乎有人尾随。她就更加谨慎,日日都不落单,出入皆有人相陪。窥伺之人发觉没有罅隙,似乎断了跟踪。
胡潇潇顿了顿,目光陡变得锐利,看着方舞韵:“为?么宗美肯会盯着阿竹?你到底在担忧?么?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元冷竹知?胡潇潇聪慧机敏。她是海境人,他们海境人在大越,虽不张扬,但人数不少,又组织严密,胡潇潇也有她的消息来源。
元冷竹按住了胡潇潇的手,中十分感动:“狐狸精,你莫担忧我。我不会输。”
方舞韵和胡潇潇对望一眼,也一起握住了元冷竹的手:“对,你不会输。”
秋若离和宁玉穹一起转过了屏风:“你们个怎么这般慢?听到了龙舟竞渡的锣鼓声了吗?我们的曲会也?开场了,你们再啰嗦就?迟了。”
看她们人握在一起的手,秋若离也吵嚷着伸出手来,与宁玉穹一起加入,几只手握得紧紧的,众女齐声对元冷竹?:“阿竹你不会输!”
门砰的打开,白玉波盛装立在门口,冷笑?:“怕了么?此时打退堂鼓还来得及。若是在曲会上输了,我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说话了。”
却见屏风推开来,元冷竹款款而出。
众人本已经看惯了她的出众美貌,但此时的元冷竹,却依美得让白玉波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她在这秦淮几十年,见过绝世美人无数,论美貌竟没有人能比得过元冷竹。
元冷竹抬眼看着她?:“白楼主你我不必斗口,去曲会吧。”
白玉波凝视着元冷竹,眼神中闪过复杂的光,她微微昂起头,略怜悯地?:“世人皆知,肃王迷恋上了元太傅的小姐,他不再为你江南乐团耆宿游说。就凭你结交的些毛头小子们,你如何赢?”
众女没想到白玉波将私下的勾当说的这么明白。秋若离不??:“白楼主,你这是说你已经打点通关系,不管阿竹的乐舞如何出色,都一定会输吗?”
白玉波扇子遮口,笑?:“秋姑娘,这?不是我说的。妈妈我若这般厉害,早拉你来玉波楼了。”
宁玉穹跟在元冷竹身
后,一起随着她踏出了房门,她侧身给白玉波行个礼,抬头?:“肃王贵人手眼,随性而为。阿竹拜了秦王为师,秦王不会让他的关门弟子,受了委屈。”
白玉波手中团扇一收,眼中闪过厉色,冷笑几声?:“好,一个两个,翅膀都硬了。我倒?看看今日曲会的魁首到底是谁!”
元冷竹与众女不再理她,几人盛装而出,上了摆渡来的小舟。
她们从玉波楼的画舫上甫一露面,两岸上聚集的人群便欢声雷动,竟压过了面龙舟竞渡的号子声和锣鼓声。
几位佳人立在舟上,或清冷如雪,或巧笑嫣,皆貌若天仙。几人将元冷竹簇拥,越发显得她艳色夺人。河上画舫,岸上众人皆喝彩,
秋若离一边朝大家挥舞帕子,一边小声?:“哇,今日怎生来了这许?人。往日我们曲会从不见这样的阵仗啊。”
“还有看端午龙舟赛的人吧。”元冷竹轻声?。她只立在舟头,气定神闲,仿佛天生就该被万人朝拜,丝毫不露局促。
轻舟顺流而下,所过之处,皆传来阵阵欢呼。远远见临江彩旗飘舞,楼阁上皆是盛装华服的贵人。
秦淮河里,数十艘彩画鲜明的龙舟正乘风破浪,随着锣鼓声翻出一条白练。
而龙舟竞渡的码头终点,停泊着一艘乌漆的高大楼船。
元冷竹众人不?一惊。
她们看到了艘乌漆楼船上打出的旗帜,左面旗帜上书“镇守金陵宗”,右面旗帜则绣着“秦淮曲会。”
“怎么这与之说好的不同啊。难?曲会改了地方么?不是说曲会在岸上码头,与龙舟竞渡在一处么?”胡潇潇惊?。
元冷竹望着高大的楼船,以及楼船上黑森森的炮口,楼船上衣甲鲜明的甲士们,手中刀枪高举如丛林,寒光四射。
秋若离和方舞韵皆吓得脸色有点发白。这哪里是?举办曲会,这架势,明明是?打仗。
就是宁玉穹也不?吃了一惊,她握着元冷竹的手?:“事先未曾知会我们。?不再等等肃王……喔,秦王吧。我们先不?上去了。”
元冷竹看看众女,她微微一笑?:“姐妹们,想必也
不曾如今近地看过我大越的楼船吧?这?是我大越与海寇鏖战的胜利?宝。今日曲会,惊动了许?隐居?年的辈,?谓盛会,正与这楼船相配。大家就当开个眼界吧。”
众女听她话音娓娓,镇定自若,也不自觉被她安慰,见了她岿不动胸有成竹的神色,也逐渐安定。
他们的轻舟很快靠了上去,搭上跳板,几人相携缓缓上了楼船。
元冷竹正在最后,她踏上跳板之时,两船忽摇晃起来,跳板一歪,她裙角便?落入水中。
元冷竹侧头看得分明,自己舟上的艄公,正不引人注意地收回了长篙。元冷竹暗叫不妙,自己百密一疏,没想到人还没有到曲会场子,他们就?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她熟悉水性,倒不怕落水,只是如此一来,方她携众人欢呼而来的气势,难免一堕。这招十分狠毒。
轻舟一歪,跳板马上就?落入水中,而元冷竹也将入水。
她迅疾地调整足下步伐,努力保持平衡,使出了云门舞步的步?,想让自己落水的模样不?太狼狈。
却觉一?黑影夹着风声呼啸而过,她只觉腰间一紧,已经被人搂在了怀中,足下轻点,便带着她跃上了楼船。
她惊讶地抬眼,却对上了一双深沉如潭水的眼睛。双眼睛十分好看,只是眼中的绪般复杂,元冷竹一时竟分辨不出来。
“阿竹,你没事儿吧?”
元冷竹听得到姐妹们关切惊慌的声音,清醒过来。
她腰间的手臂依箍得紧紧的。两人贴的很近,呼吸相闻,穆明泓身上的男子气息和龙涎香混在一起,在这五月的烈日之下,越发显得酷烈而令人沉醉。
两人凝视着对方,他们似乎有许?话?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元冷竹先回过神来,她的唇微微一动,不等她说出话来,肃王手一挥,就听元冷竹的艄公“啊”的大叫一声,扑通落入水中。
穆明泓并不看落水之人,而是紧紧盯着她?:“此人居叵测,看押起来,容后再审。”
元冷竹想后退一步,他敛衽行礼,没想到穆明泓却长臂一伸,握住了她的胳
膊,并不看她,回头?:“楼船颠簸,姑娘随本王来。”
元冷竹只觉他手掌的热气,一直从薄薄的轻纱长袖中透进来。
她微微一动,想挣开,?穆明泓却不?分说将她拉的更紧。她只得随他走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曲会要开始了~
感谢小天使夏至的地雷1枚,营养液8瓶;绿仙猴营养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