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肘弯软绵绵地搭着膝盖，双眼放空。
初秋的天，他裹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露出那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良久，眼皮轻轻一动，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些许光亮，紧跟着，高高的衣领下透出的叹息带着两分哀怨。
有些人看起来在发呆，其实在思考人生，并且脑内口吐芬芳。
“沃日。”他第五次说。
极速靠近的灰色地面好像还在眼前，夜风刮过耳畔的生疼也还未消散，肖明习惯性想从衣服里找根烟来压压惊，浑身上下搜索了一番无果，这回的叹气声中带上了烦躁。
“代理者1373号请注意。”一道中规中矩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像人声经过机械处理传达而来，听出一股没什么感情的ai感，“任务对象即将在五分钟后出现。还有，请注意脏话的使用频率。”
肖明压着火，自动无视了最后那句提醒，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们还带高能预警啊，挺人性化。”
宿醉加上一来就被气到，他太阳穴连着脑壳顶一跳一跳的疼。
早些时候下过雨，清早的阳光在雨露浸润过的世界格外晃眼，肖明眯缝着眼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一屁股的灰，换了个倚在门柱上的姿势，打商量说：“能让时间先暂停会儿吗，你总得让我缓缓，信息量有点大。”
系统道：“抱歉，系统不可控制时间流速，超出权限范围。”
肖明嘟囔了句：“这都不行啊。”
系统：“……”作为一个lv.8的大系统，感觉有被冒犯到。
门口地面聚着一滩锃亮的小水洼，肖明垂下眼，便与水洼里的影子对视了个正着。
这张脸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只透出一双眼，也能从挺拔的身形和面部轮廓看出是个清秀的小帅哥。
只可惜，脸好看有什么用，又怂又瞎又蠢。
系统发出提醒：“代理者1373号，请不要辱骂雇主。”
肖明啧了一声，不断翘起脚尖拍打地面，显示出他此刻真的很不耐烦。
他代理的这个身体叫做顾林，是一位明星，算不上大红大紫，但也是近年来活
跃在屏幕上的当红流量之一，有着圈里多数人羡慕的星途，出道即出演热播剧的男二，凭借自然的演技和清爽干净的少年感一炮而红，之后便演出代言不断，演艺之路顺风顺水，此刻正对面马路边的大幅广告上就印着他的脸，笑得灿烂无邪。
但肖明读取完所有记忆，只觉得笑容刺眼，像是绞碎了花瓣挤出的鲜亮颜色，花疼不疼他不知道，反正他瞧着挺疼的。
顾林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有个星光璀璨的前程时，将自己终结在了星空下，用一滩鲜血点上了突如其来的句号。
用简短的词概括顾林二十五年的人生，就是倒霉且狗血。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他的经纪人兼男朋友，却不是唯一的对象，任务涉及之广，广到能引起圈内高层的地动山摇。
肖明不知道地府那边是对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你们还记得我是个刚死的新手吗？”
还是当真就缺人缺到随便乱塞了？
系统公事公办地说：“系统168号竭诚为您服务，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你完成任务。”
声音一本正经，因为过于正经的声音加上正经的内容，反而显得有些幸灾乐祸的油腔滑调。
肖明有理由怀疑这不是个正经系统并且掌握了证据。
第八辆车从酒店门口开过后，他看见了那辆记忆中熟悉的香槟色轿车，车缓缓在门口停下，嘀了下喇叭。
“任务对象已经出现。”168说。
肖明踢开了脚下一颗小碎石子：“嗯，我看得见。”
车窗后露出刚刚在顾林的记忆中占了绝大多数时间的那张脸，肖明把自己从门柱上直起来，半拉下口罩，缓缓扬起一个笑，灿烂到跟对面的广告如出一辙。
他问168：“你们一般是走流程，还是直接打爆渣攻的狗头？”
168：“……走流程谢谢。”
肖明：“哦，无趣。”
168：“……”这届新人倒是挺有趣。
渣攻很快从车窗里伸出了狗头：“林林，等得久吗？”
“没事，”肖明走下台阶，笑着道，“也就半个小时。”
经纪人谢洋好像没觉得哪里不
对：“哦，上车吧，早饭吃了吗？”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知道饿，被这么一提才觉得肚子空空，肖明打开后座的门，摇头：“没呢。”
“不是让你吃点东西的吗？”谢洋皱着眉瞄了眼时间，“路上堵，现在去买肯定来不及了，你点个外卖送去片场吧，到那再吃。”
肖明问候了一下他家人：“好，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给我点吧。”
谢洋迟疑：“……你吃什么，我帮你点。蟹粉小笼？”
肖明无辜地看着他那张写满心里有鬼的脸：“今天不想吃，怎么了洋洋，你的手机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没有没有，又胡思乱想。”谢洋爆出渣男经典语录，“给你，点完记得给我，待会儿可能有人联系。”
“知道啦。”肖明微微倾向前接过手机，对系统，“能拷贝数据吗？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168：“能。”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来，肖明在谢洋透过后视镜的不安目光中淡定自若地打开外卖软件，扬手就点了数十人份的豪华早餐。
“庆祝第一次工作，”花别人的钱一点也不痛，肖明按下付款，“我请客，给谢渣放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