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之歌还没推着许灵川进去,许灵川便莫名地觉着气氛有点诡异。
一张被放大了的脸便陡然闯进许灵川的视线,那双眼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许灵川你听得到我说话看得清我的脸吗?”
孟子鹤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哼道:“幼稚。”
孟子鸾全然不理孟子鹤的那句斥责,反正“幼稚”二字孟子鸾一天能听他这双生兄长说八百遍。
他见许灵川没有回答,便挥着手在许灵川眼前试探。孟子鹤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拎住孟子鸾后衣领揪回来搁在身旁。
孟子鸾正想跺脚炸毛,余光瞄见他哥脸色不善,赶紧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一双素白柔软的手强硬地把他俩推开,把轮椅推进门。
“不是说许灵川受伤了吗?还堵在门口吹风?都快进来。”白蕤的小圆脸上满是不耐烦。
宁之歌找个椅子坐了,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看热闹,正想再喝口茶,却发现自己的茶杯被旁边的人拿走了。那人手里拿了本《周易》,桃花眼上架了一片錾花银边琉璃镜,眼长唇薄,丝毫不理周遭事。
宁之歌道:“秦师弟,你手中拿的是我的茶杯。”
秦一叶这才把视线从书页中拔了出来,他张了张口,方才的傲兀凉薄相荡然无存,他茫然道:“……啊?”
许灵川慢慢将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设定对上号。
从极之渊和大部分修仙小说中的大门派一样,下设四阁,分别为剑阁、幽篁里、南苑和九仞山。是剑修、琴修、丹修和术修们的修行休憩之地。
宗师们的人物设定也很简单。
除剑阁有两位宗师外,幽篁里也是有二位宗师,双生琴修孟子鹤、孟子鸾。
南苑种满奇花异草,丹修宗师白蕤领弟子居于其中。
九仞山距离寒渊最近,秦一叶领着守阵的术修们和从极之渊宗主一道镇守在九仞山。
当然,寒渊中镇压的妖魔和魔界中的魔物们有云泥之别。
千百年前,魔界领土极广,与寒渊本是一体。当年是从极之渊的第一任宗主联合各大仙门为人族开
辟出了生存之地,渐渐将魔族们逼至极南。寒渊终年不化的寒冰封印了已无正常神智的上古大魔,从极之渊便设在寒渊之上守着阵。
【恭喜宿主将剧情推进一步,获得奖励。请选择:a.恢复视力20%。b.恢复听力20%。c.恢复双腿20%】
许灵川:“a……等等。”
他疑惑道:“我的听力时好时坏,不是全聋。‘恢复听力20%’的计算方法和其他两项是一样的吗?”
【是的。温馨提示宿主,您的耳聋程度为20%。】
那你不早说!选b不就等于全恢复了么!
叫系统小坑儿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许灵川:“我选b。”
【好的。正在为您恢复……恢复完成。】
坐在上首的玄衣男子单手支颐,含笑向许灵川伸出手,嗓音低沉有磁性:“灵川,过来。”
许灵川的轮椅被一道温和的灵力牵引着到了男子的面前,那男子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唉,灵川还同我怄气呢,连‘宗主师兄’都不叫了。”
许灵川后背冷汗直冒,不妙,很不妙。
居然没有一人提到他怀中魔气冲天的小孩。
厉无咎身上的衣袍一丝褶皱都没有,玄衣的金色咒文像是锁链一般。
他一开口,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灵川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叭。
能把原主带成那般骄纵性子,厉无咎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厉无咎接任宗主时,上一任宗主夫妇尸骨未寒,寒渊与魔界都蠢蠢欲动,寒渊的邪魔想趁机冲破封印,魔界的魔族与盘算着在厉无咎守阵分身乏术之时,与他们安插在仙门的探子里应外合,一举打垮从极之渊。
没想到厉无咎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实际上是个暴躁老哥,他当年二话不说,直接提着邪剑寒露入了寒渊,把大魔们杀得自己举白旗去冬眠了,根本用不着苦哈哈地加强阵法。
厉无咎拎着为首的大魔头颅从寒渊中出来时,衣裳还是一尘不染的。
他看到红着眼大闹从极之渊的许灵川,便随手把寒露抛还给他:“没用了,给灵川拿去玩
。”
宁之歌轻咳了一声:“宗主师兄,灵川方从魔界回来,还带着伤……”
在浮黎宫门打开的一刹,第一个迎出来的是孟子鸾而不是厉无咎时,许灵川便晓得,这暴躁老哥气得不轻。但他压根不知道原主为什么溜去魔界,被谢枯容囚禁,便一直怂乎乎地没开口。
此时不出声不行了,许灵川祭出装聋大法,茫然道:“宗主师兄,你方才说什么?”
宁之歌适时解释:“灵川耳朵也有伤,加了灵力在喉方能听得清楚。”
厉无咎半阖着眸子,眼神危险:“耳也伤了?”
宁之歌叹气:“双腿无法行走,耳朵听不大清,就连眼睛都坏了。”
厉无咎猛地站起身来,浑身杀气四溢,比寒渊里的邪魔也不遑多让。
他沉声道:“可有谢枯容的消息了?”
暗处一弟子躬身:“尚未查明。”
厉无咎周身气压更低,语气却缓和了不少,他走下来揉了揉许灵川的发,认认真真地哄人:“灵川不气,等师兄把谢枯容碎尸万段,再拿给你拼着玩。”
许灵川:“……”
大哥,算了算了。
咱从极之渊是仙门之首,不是什么黑/涩/会/团/伙哈。
厉无咎冷冷瞥了一眼像小树袋熊一样贴在许灵川身上的小孩,拎着他的后脖领从许灵川身上撕下来,举到眼前,看清小孩的脸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微不可查地有些颤抖:“白师妹,来给灵川看看……伤。”
许灵川看厉无咎这样拎着小孩有点心疼:“宗主师兄,轻点。”
厉无咎丝毫没有把小孩放下来的意思,小孩扭过头看看许灵川,瞪了一眼厉无咎,“哈”地吐出小火苗。厉无咎被烫到,手松了些许,小孩趁机拽着厉无咎的衣裳爬下去,“哒哒哒”地跑回去坐回许灵川怀里,继续像只小粘糕似的贴在他身上。
厉无咎低头看着被小孩揪的皱皱巴巴地外袍,额角青筋直跳。
白蕤“呀”了一声,满脸姨母笑地蹲在小孩面前,托着腮:“好可爱。”她伸手戳戳小孩的脸,“长得真像。”
厉无咎沉声道:“看伤。”
在白蕤用银针探伤之际,厉无咎躬下身,两指抵在许灵川眉心,脸上的阴鸷褪去了些:“经脉和灵力仍在。”
许灵川仰头,恰好看见厉无咎舌上有个圆形咒印一闪而过。
所有人都有些秘密要守着,这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厉无咎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辛苦拉扯大的白菜被猪拱了”啊!
许灵川:“……宗主师兄,这孩子不是我生的。”
一旁的孟子鸾油然生敬:“没想到你是……”孟子鹤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孟子鸾揉了揉,竖起大拇指:“出息了!”
许灵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啊就出息了?
厉无咎的脸色差得看起来要把孟子鸾生吞了。
秦一叶宽慰道:“宗主师兄,事已至此,便只好养着了。”
宁之歌忙从须弥芥子袋中拿出块点心塞进秦一叶口中:“闭嘴。”
白蕤站起身,恰好替小孩挡住了厉无咎足能将他活剥了皮的目光,松了口气道:“还好,不算严重,眼和腿有些外伤罢了。”
只有眼伤和腿伤?
许灵川一怔,他身上三日一发作的毒呢?
许灵川:“还有……”
白蕤重重一咳,手指悄悄指向一旁要吃小孩的厉无咎,高声打断:“好生将养着,不出一年半载变可痊愈。”
还要一年半载?那还不如做任务快呢。
许灵川故意沮丧道:“我还以为凭白师姐的医术,即刻便可治好。”他摸着怀中小孩的头,眸子低垂,“就算需慢养,那种可暂时恢复完全的丹药也是有的吧?”
激将加卖惨,白蕤最吃这套了。
果然,白蕤哼了一声:“有是有,能让你有三日与常人无异,只不过那药性极烈。若服用的多了,倒会使伤势加重。”
厉无咎:“不给他。”
许灵川苦笑道:“宗主师兄,至少给我一丸以备不时之需。”
厉无咎凉凉道:“不必。灵川一定会好得很快,方才还听不清我说话,白师妹一到你面前,耳伤立即就好了。”
许灵川:“……”
淦!他给忘了!
许灵川放弃挣扎,乖乖认错:“宗
主师兄,我错了。”
厉无咎的眼神可怖极了:“哦?你倒是说说,错在哪了?”
他勾起唇角:“是错在不打声招呼就孤身去了魔界?是错在非和蹉跎散杠上?还是错在一意孤行巴着谢枯容不放,带着一身的伤和孩子灰溜溜得被接回来?嗯?”
许灵川:“?!”
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啊??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啥神奇八点档狗血剧场脑回路啊???
许灵川终于知道进门时那种诡异的气氛是什么了!
自家千娇万宠的宝贝非要和一小混混在一起,家长怎么拦都不听,趁家长不注意追着小混混回家了,惨遭家暴后托信让娘家人来救,抱着孩子凄凄惨惨地回来!
家长一脸阴霾地等到半夜,亲戚们陪着假装无事发生!
那也不能看见一混血宝宝就觉得是我和男主的啊!
说好的谢枯容恨许灵川入骨呢?!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对剧情做了什么?!
许灵川崩溃:“真不是我生的!捡的!是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