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泡了更多的黄豆,又把豆渣加了盐巴蒸熟,这就算是一顿晚饭了,但放在以前,白晴可不舍得一顿吃这么多。
刚吃完饭刘氏就来了,尖酸刻薄的说了一堆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白家姐弟不是东西,做了吃食也不知给他家送些,光卖了钱自己花。
白晴想起家里那两文钱,一时有些犹豫,白黎把她挡在身后,眼一闭一睁,泪水就落了下来,他委委屈屈地哭到:“刘姨,不是我们小气啊,是我们姐弟俩真没挣着钱,没钱孝敬您呐,我们卖豆腐都是换了豆子的,哪有钱呢,不信您看看我们屋里,只剩豆子了,要不您拿些豆子回去?莫要再为难我们了,我们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哭的凄惨,断断续续的哀嚎着没爹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有经过刘家门前的村民都好奇地过来看一眼,刘氏难堪也不好发作,只得做罢,只是临了确实抱了一坛子豆子回去。
见着刘氏走了,白黎立刻停了哭声,拉着白晴回到屋里关上门,小声说:“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白晴看到弟弟瞬间变脸也是很惊奇,问道:“什么事?”
白黎轻声说:“方才你是不是想把那两文钱拿出来交给刘氏?”
白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白黎轻叹一声,说:“姐,那是咱们的钱,干嘛要给她。”
白晴低着头说:“咱们在他们家住着,白吃白喝,怎么好意思自己存钱。”
白黎瞪大眼:“怎么就白吃白喝了,你瞧瞧你这手上的茧子,不都是给他家干活磨的吗,我的好姐姐!”
白晴看看自己的手,心中伤感。白家姐弟虽是村里风吹日晒的孩子,但是相貌却都是上上之选,仿佛烈日风沙都不足以破坏他们白皙水灵的面容。
只是那双手,本该属于娇嫩的少女,此时却布满老茧,掌心发黄。
甚至她的一根手指上还带着顶针,白黎轻轻脱下那枚顶针,心疼地说:“姐,明日开始我每日早起做豆腐拿去镇上卖,换了钱粮养活姐姐,你也莫要再没日没夜做针线活了,你眼睛爱流泪,可不就是累的?”
白晴双
手交叠,说:“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若是得罪了刘家人,他们不让我们在这里住了怎么办?”
“那便不住。”
白晴微微错愕。
白黎说:“我们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任人欺凌,多攒些钱,咱们就能早点搬出去。”
白晴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弟弟,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第二日一早姐弟俩便起了床把泡了一夜的豆子拿去磨坊磨成豆浆,回家后煮开了一人喝了一碗当做早饭,其余的又做成了豆腐。
刘大牛一早就走,白黎的豆腐刚刚做好就匆匆跟着出了门,这刘大牛心思不像他母亲般坏,纵然知道白黎卖的是豆腐,也只是叮嘱他路上小心莫要碎了,并不做他想。
去镇上的路并不远,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到了,这会儿正赶上人出门的时间,两人找了个人流量大的地方坐下,白黎张开嗓子叫卖,便有人过来看,他家豆腐比别人家嫩些,卖的也快,等他的豆腐卖完了,刘大牛的柴禾也卖光了,刘大牛说:“今日比往日卖的快些,想是因为你这豆腐摊招人的缘故,明日咱俩还一起吧。”
白黎收起一小串铜钱,答到:“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大牛哥,以后我每日帮你上山砍柴,卖的钱都归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刘大牛:“什么忙?”
白黎苦笑:“帮着在刘姨面前遮掩一下。”
刘大牛一愣,歉意摇头说:“我娘就那样,也确实是她为难你们了,成,我会帮你遮掩,你攒着钱给你姐买点好吃的。”
白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回去后又和白晴做了一次豆腐放村里卖,村人购买力有限,但是都是拿豆子换的,这是重要的原材料来源,所以就算做得少一点,白家姐弟还是坚持做一些,只是这次他们记得给刘家留了一大块,刘氏还想说什么,不过大概是被刘大牛说过,这会儿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天凉下来白黎就跟着刘大牛上山,这时候山上有野兽,他自己可不敢去。
刘大牛干活麻利,力气大,很快就砍了一大捆柴,白黎看着自己手里那一
小把柴,无语半天。
得了做豆腐的手艺,白家姐弟的日子就像黑暗中见到光一般有了盼头,过了不到十天,两人已经挣了八十四文钱,一文没舍得花,都藏了起来。
进入秋收后,刘大牛便不去卖柴,白黎都是自己去镇上,这天白黎卖了豆腐回来,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只见白晴眼睛红红,似是哭过,便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
白晴又惊又怕,说:“今日我把缝补好的衣服交与刘氏,按你之前所说,我向她提出要辞了这缝补活计,她不愿,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刘氏的嘴向来臭。”
“她说话不好听,我也习惯了,本想着挨一顿骂了事,没想到刘老头出面说了那刘氏一顿,然后安慰我不必怕,让我回来。”
刘老头与刘氏性子不同,总是和和气气的,每当刘氏为难他们姐弟,刘老头多是会为他们解围,白黎想了想问:“然后呢?”
白晴落泪:“然后我心中过意不去,去墙角拿了扫把想扫院子,没想到却听到他们在屋内说话。”
白晴悲戚道:“原来他们早有图谋,刘氏凶恶,那般大张旗鼓让我揽下他们家里大大小小家务活,是为了让外人觉得我已经和他们是一家人,她让我洗全家人的衣服,就是为了河边洗衣的女人们知晓我给那刘大牛洗衣,日后逼我嫁入他家更名正言顺些。”
“嫁入他家?”白黎猛然一惊。
“他们早就做了打算,他们收留我们对我们有恩,我若嫁给刘大牛,连聘礼都不须给,省下一大笔钱,刘氏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习惯做这家务活,刘氏为什么同意让我们留下自己的钱,原来是打定主意等我嫁入他们家,那些钱还是他们的......”
“竟是这般险恶!”白黎怒道:“所以那刘老头对我们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想着待到提亲之日,由那刘老头前来,我们便不好意思回拒,不得已只能将你嫁入刘家?”
白晴微微点头。
白黎惊愕,这不是古代pua吗,这对老东西竟然还有这心思!
去他妈的。
白黎在屋子里走了两圈
,说:“这刘家夫妇心思歹毒,我们一天都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姐姐,咱们走吧?”
白晴咬着下唇,纵使她向来逆来顺受,此刻也无法再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便点了点头。
古代女子名誉很重要,白黎深知这一点,他们两人身上一共不到百文钱,总不会走太远,若是流言蜚语传出来,说白晴不知检点之类的话,饶是白黎不在意,也要考虑白晴日后如何立足。
于是他让白晴收拾东西,自己则跑去地里,这会儿秋收,大部分村里人都在地里干活。
白黎找到刘家的地,见着刘家父子正在干活,刘氏却是不在的,他冲着□□挥手,喊:“刘大爷,大牛哥!”
刘家父子在地中间抬头,颇为惊讶地喊:“白小哥有什么事?”
白黎大声说:“这不我和姐姐今日就要搬走了嘛,得赶紧把那做豆腐的方子给你们呐,你们要自己做一遍学会了我才放心!”
他这话说得好像早就与刘家定下今日走,又好像早就定下要把做豆腐的方子给刘家一样,惹得周边村民纷纷伸着脖子看热闹。
刘家父子愣了一下,刘大牛憨厚不知所以然,刘老头贼得很,两眼死死盯着白黎,少年身形消瘦,满面天真,眯着笑眼站在田边看着他,刘老头胸口憋了一口气,在心中骂了一声,只得说:“怎的这么急,行,我让大牛回去给你学。”
白黎笑到:“早就定好了的事,就不改了,大牛哥咱们走吧!”
刘大牛一脸懵逼,不知所措跟着白黎到了家,才反应过来,猛地拉住白黎问:“你们要走?”
白黎笑笑:“对,一会儿就走。”豆浆已经煮好了,只差点酸浆的步骤,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做完。
刘大牛话到口头又咽了回去,他喜欢那白晴,柔顺又好看,可也知道自己爹娘——特别是娘平时是怎么刁难白晴的,心中自想挽留,却也张不开这个口,只能心下酸楚,叹气摇头。
刘氏也得了消息,跑到偏房想骂上一顿,又不知从何骂起,只能手贱地把白家姐弟的行李翻了一遍,嘟囔着莫要顺走他家东西,等白黎开始点豆腐的时候,她
也跑来眼巴巴看着。
白家姐弟没什么行李,只一两身换洗衣服,一口箱子,刘氏借与他们的旧被子被整整齐齐叠在炕上,整个房间打扫地一尘不染,半点毛病挑不出。
白黎一手提着空荡荡的包袱,一手挽着姐姐,在刘家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
一张豆腐方子堵住了刘家的嘴,白晴深深呼吸一口气,笑着说:“虽是没了容身之地,但总觉得心里轻快许多。”
白黎笑道:“那是,咱们自由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去县里找个地方继续做豆腐,总能过下去的。”
白晴惊讶不已:“去县里?”
“对啊!”白黎这些天卖完豆腐就到处走走逛逛,发现镇上人的消费能力十分有限,各类资源也不算太丰富,于是又去了县城里转了两次。
县城要热闹的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也多了不少,更重要的是生活环境好,道路平整,绿化搞的也不错,药铺医馆多,有学堂也有娱乐场所,商机也多,就是生活成本略高。
不过白黎对此有信心,既然城中豆腐铺子早餐摊子能开得下去,他和姐姐就能找到谋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