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秦脚下速度更加快了些,眼看?着就要跑到跟前,自廊旁忽然又窜出一条人影,直接拎着那?人翻/墙而去。
那?人速度极快,萧九秦眸子?一凛,跟着翻/墙出去。
另一边柏砚从萧九秦追着人离开便唤人守住都察院附近各条街道。
“大人,现在……”一人凑到柏砚身侧,一脸惶恐。
“传信与锦衣卫,全城搜捕。”柏砚面色不?善,那?人瞧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但是都察院也指使不?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那?边……”
“就说是掌印太监怀淳的命令。”柏砚借着怀淳的名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从前,他大概还会顾忌着点宫里的那?位,但是现在皇帝沉迷炼丹,别说禀告皇帝,他当?下怕是连话?都递不?到圣前。
“快去!”见那?人还犹豫着,柏砚险些一脚踹过去。
“若叫人跑了,都察院一个个都落不?到好。”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柏砚和萧九秦,别人都还是懵的。
顶头的御史大人不?在,柏砚就像是猴子?当?了山大王似的,唤人将都察院的放置档案门类册子?的地方挨个核对了一遍。
然后带着几人往外走,结果刚出都察院,就去萧九秦打了个照面。
“你去哪儿?!”萧九秦衣袖撕了一块,手上还沾着些血,额角也像是被什么?划了一道。
“受伤了?”柏砚比萧九秦的反应更大,揪着他的衣袖四处打量,“不?是武艺天下第一么??怎的带了一身的伤!”
他盯着萧九秦面上的伤口,心疼地不?行,想立刻将人带回去叫个大夫好好看?看?,但是目前情况也不?允许。
清亮的眸子?里,难掩复杂情绪,萧九秦忽然就觉得受些小伤好像也挺好。
但是怕柏砚担心,他还是诙谐地笑笑,“谁告诉你我?武艺天下第一?”大概想到从前的那?些旧事,他好笑地捏捏柏砚的下巴,“别说不?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也不?过受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伤,没事的。”
二人站在都察院门口也不?
妥当?,他索性将人带进去,一边走一边说,“人是追到了,但是跑了一个,而且看?他们逃跑的方向?,似乎还有同伙,不?过有锦衣卫追过去,我?便先回来了,都察院还没有彻底清查一遍,若是再?有漏网之鱼……”
柏砚听?着听?着就找到味儿了,他眨眨眼,“你是担心我??”
“那?可不?是。”萧九秦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人都叫他亲过了,就差最后一步了,还有什么?话?是不?便宣之于口的呢!
比起他的从容来,柏大人难得耳垂红了一点,“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已经叫人查了。”
正说着,匆匆跑过来一人,“大人,在院子?后边的库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腐臭了,仵作正在查身份。”
柏砚与萧九秦对视一眼,忙赶过去。萧九秦身上的伤也顾不?上看?了,只粗粗擦了擦。
待到走到那?儿,已经围了不?少人,一见柏砚,都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让二人进去。
仵作是从大理寺请过来的,都察院死?了人,大理寺也不?可能不?管,索性还来了一个寺正,而且锦衣卫也来了一位总旗,反倒是掌管审案的刑部不?见人影。
“查清是什么?身份了吗?”柏砚走过去看?到地上的尸体?时,眉头都慢慢皱起。
说是尸体?,但其实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这处库房已经废弃,平日里没人会来这儿,而且由?于地势较低,前段时间一直下雨,致使此处积了一滩水,而死?者偏偏就泡在水中,时间久了,尸体?肿/胀,蛆虫在水中蠕动,有那?承受不?了的直接吐了。
萧九秦下意识地挡住柏砚的视线,但是被柏砚推开。
他面色有些不?好,但是还镇定,与仵作开口问话?。
仵作是个四十多的汉子?,饶是平日里就是做这活的,但他还是啐了一口,“凶手故意的,若不?是尸体?一只手腕搭在水滩外,正好有一处胎记明显,就这腐烂成鬼样子?的尸体?,阎王爷都看?不?出来这人是谁。”
说完旁边都察院的一人递给柏砚一个小册子?,“
已经核实过了,是都察院的一个正九品检校,名唤张运,自十日前与右佥都御史见过面后便不?见踪影,与他相?熟的人不?多,遂这多日也无人注意到他不?在。”
“偌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就没有怀疑过吗?”大理寺的那?位寺正拉着脸,方才开口的那?人一梗,但还是开口解释,“这人脾气古怪,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的,时间久了便无人愿意和他说话?,从前他也消失不?见过好几次,这次便没有多想。”
“像这样消失很长时间不?是偶然?”萧九秦问,眉头慢慢蹙起。
“对,他这人着实不?好相?处,加上不?会说话?,便没什么?存在感。”
说到这儿,柏砚已经彻底变脸,他匆匆往外走,萧九秦一怔,然后下一刻就听?见柏砚一边走一边唤人,“快带人去巴府,还有这张运住的地方,围起来,不?许一人进出!”
萧九秦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莫名,柏砚看?了他一眼,忙催促道,“你让人带你去巴府,快!”
萧九秦点头的同时不?忘问了句,“哪个巴大人?”
“右佥都御史。”
柏砚眸子?晦暗,他很想自己的所有揣测都是假的,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报以最坏的打算。
等到他紧赶慢赶抵达巴府所在的那?条街,手下人忽然惊呼,“大人,快看?那?边!”
柏砚抬头,就见对方指着的方向?火光冲天,街上行人驻足看?,有好看?热闹的也往起火的方向?跑。
柏砚哪里再?敢耽搁,忙叫人赶快,待赶到巴府门口,柏砚僵住,烈火像是要毁天灭地似的,秋风裹挟着更加汹涌。
“柏砚。”萧九秦一把揪住木木呆呆的柏砚,“你做什么??!”
柏砚被耳旁的声音吵得回神,他一看?,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往府里走。
冲天的浓烟,烈火烧得砖瓦噼里啪啦炸响,十数人不?断的往里边泼水,但是火势越来越大,他隐隐像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还有大人的惨叫。
“萧九秦,”柏砚紧紧攀住萧九秦的胳膊,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不
?可闻,“里边还有人。”
他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眸子?渐渐赤红,声音嘶哑,几乎要将满腹的痛苦攒出来,“他们……是无辜的……”
“萧九秦……”柏砚手背青筋暴起,萧九秦被他攥得生疼,他看?着这样的柏砚,一把揽进怀里,“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萧九秦,在这一刻也不?禁自悔,如果能再?早一些。
说不?定还能救下里边的人。
之前巴府大门紧阖,里边被泼了火油,那?味道顺着风传出来,附近的人围过来不?久,忽然沉闷的一声炸响,然后院子?里就开始火光蔓延。
不?少人想要撞开门,但七八个壮汉都没能将门推开,然后那?灼热的火息便窜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萧九秦他们紧赶慢赶也晚了一步,正是秋风借力的时候,那?火夹杂着爆裂声,没有人能靠近一步。
“你怎么?会想到巴府出事?”萧九秦将柏砚带到暗处,先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攥着他的手小声问。
“那?个张运最后见的人是右佥都御史,正是巴大人,而且我?原本想的是那?具尸体?是那?个被掉包的洒扫,但是……没想到又扯出来一个人。”柏砚说到巴大人时眸子?就是一暗。
才与巴大人见过不?久,分明那?时人还好好在他面前。
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萧九秦的衣袖,脑中不?断闪现的是之前与巴大人的见面和那?个洒扫。好像,还有什么?是被他忽略的……
柏砚忽然抬头,“不?对。”
萧九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什么?不?对?”但是柏砚根本顾不?上理会他,直直往外走。
他喊了一声,“你又发现了什么??”
“不?对,不?对,都不?对……”柏砚一边说一边唤就近的锦衣卫过来,“劳烦去查一下,近半个月,不?,近一个月所有与巴大人见过面的人,再?剔除见面次数低于三?次的,除此之外,如果可以的话?,将巴府的下人也查一遍。”
“怎么?可能!”大理寺的那?位寺正适时开口,“不?说巴府所有人都见
过的,就巴大人一人,这一个月就见过无数人,怎么?查的过来?”
他对柏砚的敌意很是莫名,“御史的职责‘专属察纠内外百司’,可不?是查案的,柏大人莫非连越俎代庖的道理都不?懂,若其中真有蹊跷,自然由?我?们来查,你还是……”
“嘭!”萧九秦一脚将人踹得老?远,但他巧劲用得好,只是看?起来严重,但并不?会伤及对方要命处。
柏砚在他踹飞大理寺寺正后,淡淡看?向?其余的人,“查吗?”
“查,自然是要查……”众人被他们二人这粗暴的行事作风骇了一跳,锦衣卫先开口,那?寺正带来的人也速速表态,柏砚这才缓和了脸色。
直到夜色四合,巴府的火慢慢灭了。
萧九秦始终陪在柏砚身边。
“大人,仵作说里边的尸体?不?能擅动,遂直接在里边验尸,剩下的人也去搜查了。”
一人跑来禀报,柏砚却在听?完后道,“将人收回来,只留仵作在里边。”
那?人虽然有些不?大明白,但还是带着命令进去了。
萧九秦看?他,“为何不?趁现在查?早些查万一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就怕蛛丝马迹有,但是有人浑水摸鱼,将线索毁了。”街上的灯笼光色微弱,柏砚一半脸逆着光,萧九秦竟然恍惚了下。
“经过之前种种,我?更相?信现在还有人躲在暗处,”他看?着时不?时经过的行人,大多驻足往这边看?看?,直到官兵催促离开,对方才小声骂骂咧咧走开。
秋夜冷风慢慢起来,柏砚脸颊冻得发白,萧九秦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件大氅披给他,“我?知道你心里有火,但是现在你不?能先倒下。”
“我?不?会倒下。”柏砚将大氅裹紧了些,一张口就是白气,萧九秦趁着夜色无人发现,捧着他的脸颊用鼻尖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身上的热气渡过去一些。
“我?没事。”柏砚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这段时候与萧九秦相?处得不?错,安生日子?过得久了便忽略了很多,甫一发生巴大人出事的事情,他竟生出些恍如隔世
的感觉。
萧九秦也不?打算继续劝,那?位巴大人他虽然并不?了解,但是依着柏砚的这性子?,能与他说得上话?又相?处和谐的人不?多,如此想来,那?位巴大人的死?,对于柏砚而言,无异于一场不?小打击。
这次的事情不?算小,毕竟巴大人是四品官,而且对方将其灭门,官兵将整个巴府围了整整一圈,未有多久,事情便传遍了。
怀淳派人来时,柏砚正要进去看?仵作验尸的结果。
“大人,公公派奴婢来传话?,说这边的事情要您早些抽身。”
柏砚脚步一顿,扭头看?他,“只有这一句?”
“还有一句,”小太监弓着腰,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边放着整整齐齐一件大氅,“公公说,陛下已经知道了,而且有那?碎嘴的将大人弹劾了,说是巴大人死?前还见过您。”
这话?说出来,柏砚没什么?反应,倒是萧九秦皱眉,“是谁?”
那?小太监有些为难。
柏砚拍拍萧九秦的手臂,“罢了,就不?要为难怀淳的人了。”他毫不?在意,“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之前有人专门送了那?信给我?,那?装作洒扫的人也见过我?,巴大人亦是,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跟我?有关,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不?明白?”
柏砚让小太监回去复命,他则继续往巴府走。
“柏砚。”萧九秦攥住他的手腕,“如今有人盯着你,就是要害你,你老?实一点,跟在我?身边,或者……要我?跟着你也可以。”
听?了他的话?,柏砚有些犹豫,他无疑也是想和萧九秦时时刻刻在一起的,但是现在很多事情都是一团糟,他都不?知道先顾哪头才对。
柏砚的犹豫纠结萧九秦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柏砚乱跑了,而且他还惦记着一件事,“你我?二人还没有说清楚。”
“……我?知道。”柏砚回头朝他笑了笑,“你放心,当?年被投入诏狱我?都没死?,如今不?过一些跳梁小丑罢了,我?无所畏惧。”
说完,他进去,自有人引他到尸体?处。
由
?于扑救的不?及时,而且火势太大了,焦黑的尸体?粘连在一起,分不?清那?一处到底死?了多少人。
大理寺的仵作来了好几个,俱是满头大汗,“大人,据小的几人仔细验尸,巴府的人是被活活烧死?的,但是奇怪的尸体?比较集中,应当?是被什么?不?易烧毁的东西绑缚在一起,而且在火势彻底起来时这里是有人的。”
一个仵作指着府门处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一个脚印,并不?太明显,但是只凭脚印来看?,对方应当?身材极为高大。”
大理寺的人也指着地上清理出来的痕迹道,“这场火不?是临时起意,要将这座府邸烧干净,仅仅只用少量火油是不?够的,”那?人拈了一点烧焦的土,有些犹疑,“有一股火/药味儿,如果说先是爆/炸……”
“不?,是起火在前,爆/炸在后。”萧九秦走进来,“对方原来是想先引燃炸/药,但是没想到我?们匆匆赶过来,于是他们来不?及好好安置炸/药,索性将火点了,而且这样推测下来,为什么?巴府这些人被绑缚在一起也就不?难理解了。”
从一开始对方就是要灭门,只不?过萧九秦他们赶过来,将对方的计划打乱,原本的先引爆/炸药,结果也乱了套。
“他们不?仅是要灭门,巴府应当?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没有找到的,你看?那?边……”柏砚指着一处,“那?儿是书?房,那?儿的火油味儿也是最重的。”
萧九秦与柏砚走到书?房那?处,空气中是纸张焚毁后的味道,掺着火油的味道格外难闻。
柏砚蹲在地上,灯笼的光亮微弱,他不?嫌脏的伸手在角落某一处轻轻叩了叩,萧九秦跟着走到另一个方向?,二人相?距不?足三?尺,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施力,地板瞬间翘起一块。
“里边是条暗道。”萧九秦按住柏砚,“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
柏砚摇头,“再?找几个人来,你们一起。”他不?可能让萧九秦一个人冒险。
里边摸出一条暗道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柏砚直接还了锦衣卫过来,暗道不?够宽,他们各自
都拿了匕首,萧九秦打头第一个下去。
柏砚忽然喊了他一声,“萧九秦。”
“放心。”萧九秦朝他摇摇头,有人在场,他们二人努力克制,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儿。
待他们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柏砚招了剩下的人,“守好巴府,但凡有形迹可疑的人,直接拿了。”
“是!”
他裹着大氅站在暗道处,一步都未离开。没多久就慢慢下起雨来,凉凉的雨水打在面上,柏砚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大人,这儿有我?们看?着,您要不?先去躲躲雨?”有人来问,柏砚摇头,“无事。”
若是萧九秦不?在他面前,他鞭长莫及,大概也管不?到萧九秦那?儿去,但是现在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柏砚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雨越下越大,柏砚身上湿了,大理寺的人给他找了一个斗笠,柏砚倒是没有拒绝。
“这雨下的可真不?是时候……”不?知是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感叹,柏砚略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五年前的那?一日。
也是淅淅沥沥的雨,砸在瓦片上像玉珠敲打瓷盘的声音。柏砚坐在牢房的角落,身上又冷又潮,慢慢地打着哆嗦,他已经烧了好几日了。全身上下像是被水浸湿了似的,他呼吸浊重,脊背贴着墙的那?面略微舒服些,但是墙壁的那?一点潮冷根本不?够。
柏砚开始神志不?清起来,他梦见了许多的人,其中竟然还有他那?完全陌生的爹娘。
但是自始至终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纱似的,柏砚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好像站在一根独木,身前是看?不?清面容的爹娘,身后是茫茫云雾。
“阿砚……”声音空渺,“娘亲”朝他伸开手,“阿砚,娘亲想你了……”
柏砚站在那?原地不?动,面前的“娘亲”像是面容又模糊了些,这一次连“爹”也喊了他一声,“阿砚,跟着爹娘走吧……”
柏砚开始犹豫起来,爹娘在等他。
“阿砚……”
柏砚迈出一步,爹娘的身影又清晰了些。
“柏砚!”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呼
唤。
柏砚脚步一顿,他慢慢回头,就看?见一个半大少年往他这儿跑,但是下一刻他瞳孔骤缩,因为那?不?远处那?一段是坍塌的。
“站住!”柏砚厉喝。
那?少年顿住,神色凄惶,“阿砚……”俊秀的面庞上满是委屈。
柏砚心忽然就是一软,登时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但是,下一刻,爹娘的声音再?度响起,柏砚回头看?了一眼,一时竟有些犹豫。
“阿砚,这里已经没有关心你的人了,跟着爹娘走吧。”娘亲的面庞始终笼着一层雾霭,但是柏砚就是觉得那?张脸应该是温柔的,爹会揉着他的脑袋,笑着叫他写字。
是啊,爹娘说得对,这里已经没有关心他的人了,柏砚脚步一转,继续往爹娘的方向?走,缭绕的云雾从他的手指尖穿过,他轻轻一抓,却抓了个空。
“柏砚,你别走!”那?少年急了,大声喊他,“我?关心你啊,我?爹我?娘也是你爹娘,我?还有两个兄长,你等等我?……”
柏砚再?转头,就看?见那?少年朝他跑过来。
两旁是无底深渊,前方也是断裂的独木,柏砚眸子?一紧,开口制止,但是那?少年飞身一跃,险险越过断木,稳稳站在上边。
二人相?距不?过数尺,柏砚不?知为何就觉得那?人像是离得很远。
“我?爹娘在唤我?。”柏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是一开口那?少年就皱眉,“我?也在唤你。”
“可是你我?并非亲人。”柏砚这句话?说完后,就看?见那?少年脸色更加难看?,“你我?在同一个被窝里躺了十年,如何就不?是亲人?”
他像是很生气,又不?满地加了一句,“你不?承认也可以,但是我?现在向?你求亲,你嫁于我?。”
“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夫人,自此我?们也是一家人。”
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柏砚失笑,“怎么?可以这样胡搅蛮缠?”
“若是不?胡搅蛮缠,媳妇都要跟着泰山大人泰水大人要走了!”少年气得咬牙,“柏砚,你快些回头,跟我?回去。
”
他语气渐渐低下,柏砚竟然从他话?中听?出一点委屈来。
“阿砚……”身后爹娘唤着,柏砚顿时两难起来。
不?知为何,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但是他却觉得熟悉至极,脚下开始慢慢像那?边挪动,少年一喜,但是下一刻,身后爹娘忽然大声叱责起来。
柏砚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爹娘像是逼着他似的,“这是最后一次了,爹娘就要走了,你若不?跟上我?们,以后便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脚下一滞,柏砚看?着少年,明明心中酸痛得厉害,但是他还是朝他笑笑,“对不?起,我?还是……”
“柏砚!”少年脸色变了。
既做了决定,唯恐自己再?后悔,柏砚转身就走,岂料身后少年的声音陡然拔高,柏砚一惊,回头看?是,就见少年由?于跑的太着急,脚下踩空,整个人向?旁边倾下去。
“萧九秦!”这个名字像是从心底喷发出来,柏砚忽然惊醒。
“醒了?”
柏砚睁开眼,就见自己躺在地上,几人站在他面前,一人的脚尖在他肩头踩了踩,“梦见什么?好事了?吓得脸色都白了?”
那?人笑着,“在这地方做梦,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柏砚人还有些昏沉,梦魇与现实交汇,他一时还没有从里边抽身,但是下一刻他被粗暴地提起来,对方将他掼在墙上,柏砚原本伤痕累累的脊背更是窜起一股剧痛。
“你知道么??”那?人桀桀笑了笑,“平津侯世子?死?了!”
柏砚瞳孔骤缩,他紧紧盯着那?人,“你胡说八道。”
“不?信啊?”那?人摇摇头,“万箭穿心啊,啧啧,被射成了筛子?,听?说尸体?都被毁了,拼都拼不?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好惨?”
那?人捏住柏砚的下颌,“还是你命好,平津侯府出了事,你倒是稳稳在诏狱待着。”
柏砚眸子?赤红,“平津侯世子?为国为民,你等渣滓如此幸灾乐祸,对得起他吗?!”
“呵,”那?人冷笑,“他做英雄与我?等何干?”
像是故意激
怒柏砚似的,“没有他平津侯世子?,还会有淮阳侯世子?,虞阳侯世子?,”他扼住柏砚的咽喉,“你跟着生什么?气,不?过被平津侯府养了几年,便跟忠狗一样,他们如今世子?死?了,你觉得谁还顾得上你?”
“你以为我?在乎吗?”柏砚呼吸困难,但他忽然勾出一抹邪肆的笑,“如你所言,我?只是他们养的一条狗而已,所以救不?救也无所谓,倒是你们……怕是要图谋的不?止于此吧?”
“聪明人偏偏生了一个榆木脑袋。”那?人一松手,柏砚跌落重重砸在地上。
骨头像是碎开一样,柏砚咬住唇,逼得自己将到嘴边的痛呼咽下去。
“你说你何必呢?”那?人蹲下,在柏砚脸上拍了拍,“只要按个手印,再?换个主子?,以后就是光明前程,什么?平津侯府,他们的荣耀与你何干,你自己青云直上,不?好么??”
“而且也不?怕告诉你,平津侯如今已然是大厦将倾,平津侯世子?一死?,那?老?的老?小的小哪里受得住这打击?如今平津侯府只剩一个萧九秦,哦,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侯夫人,你说你现在坚持还有什么?用?”
“萧九秦他就没有试图救过我?么??”柏砚故意面色仓皇了一瞬,但很快消失。
那?人却将他神色的变化一览无余,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继续添油加醋道,“那?小子?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而且那?位侯夫人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说哪里能顾得上你?”
“你在诏狱日日受苦,他们哪里想过你?”
“我?不?信。”柏砚无力地狡辩。
那?人更是嘲讽地看?着他,“还不?信?”他指着脚下,“我?们都能进来,你萧九秦那?小子?岂会进不?来,救你的确是有些难,但是想办法进来看?看?不?难吧?”
柏砚偏过头。
“所以他们就是不?想救你,否则就这么?个地方,哪里就还拦住他了?”
柏砚听?到这儿,终于开口,“你也说了,将我?救出去不?容易,萧九秦救不?了我?,你们就能吗?”
“呵,”对
方闻言一笑,“救你都算不?得难事,”他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别说救你出去,让你青云直上都没问题。只是,关键在于,你这人识不?识相?。”
“青云直上?”柏砚像是真的被他说服了似的,“我?想要权势,你们能给我?多少?”
那?人盯着柏砚,像是在看?他是不?是撒谎,柏砚却笑容加大,“至少封侯拜相?吧,否则我?现在受的这些罪,岂不?是白受了?”
他慢慢坐起来,面上青青紫紫,却丝毫不?掩他的隽秀,“毕竟是养了我?十年的平津侯府,你们给我?的东西起码要丰厚些,我?背叛起来才不?会瞻前顾后。”
“你所言当?真?”柏砚忽然变了一副态度,那?人目露怀疑,“不?是诓我?们?”
“自然不?是,”柏砚眼下青黑,手上是细细密密的掐痕,“你看?看?我?身上的伤,我?受够了,”他仰头看?着监牢的顶,“我?没什么?骨气,之前一直忍着不?过是还留有一丝希望,可是既然萧九秦顾不?上我?,我?再?这样无望的等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人么?,总要活着才有好日过。”
“说得不?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那?人将柏砚弄起来,吩咐人给他准备了足量的寒食散,还有干净的衣物和吃食。
“在吃东西之前,先将这个签了。”那?人将纸笔都送到柏砚面前。
柏砚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遍,将其中的内容记下,而后慢慢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一个血红的指印。
“行了。”眼看?着柏砚签字画押,那?人坐在他面前,“接下来不?如说说关于平津侯府的秘闻,譬如平津侯与哪位大人私下结交,又或者……这北狄打了大半辈子?,如今还这样见不?到显著的成效。”
“你们倒是连半条活路都不?给人家留。”柏砚往后靠了靠,手里摩挲着一包寒食散,他已经开始手抖了,鬓侧冷汗慢慢浸出来,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身后衣衫已经湿透了一大片。
柏砚知道,这是发作的前兆,前几日他们硬生生地压着他喂他服用寒食散
,如今已经上了瘾,时间久了不?服用,脑子?便恍恍惚惚,像是魂魄离体?,又像是无数的小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噬咬着他的心肺……
他咬着牙,那?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寒食散不?是都给你了么?,怎的还不?用,是不?是心里还不?情不?愿的?”
他这话?一出口,柏砚便嗤笑出声,“这东西是什么?你们不?是不?知道,催着我?用,最后上了瘾,你们好掌控我??”
他像是忽然起了火,一把扫掉桌上的饭食,眸中血丝明显,“有关平津侯府的秘闻现在不?能告诉你们。”
“你什么?意思?反悔了?”那?人脸色不?好看?。
柏砚却笑着,“我?若现在蠢笨地将一切招出来,帮着你们将平津侯府扳倒,最后怕是等着我?的只有一死?。”
他借着发作,索性将所有不?忿说出来,“抛却那?些因素不?谈,如今你我?等同于做买卖,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并且你要从我?这里得些消息,是不?是先要让我?拿到些好处?”
“什么?好处?”
“将我?放出去。”柏砚一脸坦然,“万一我?将所有秘闻都告诉你们了,到时候你们言而无信不?放我?走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柏砚警惕非常,对方盯着他看?了许久终是答应,“可以。”
二人达成共识,柏砚过了一天的消停日子?,但是还不?等他费尽心机逃出去,北疆又出了事。
这一次,是二公子?和平津侯出事了。
柏砚听?到这消息时险些不?管不?顾的和面前的人拼了。他双手都在抖,眼前恍惚了一瞬,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萧叔那?样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
“怎么?回事?”柏砚努力压着情绪,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对方像是故意来告诉他这消息,再?来观察他反应的。
“还能是怎么?回事,北狄来势汹汹,对方兵强马壮,大梁的这些酒囊饭袋哪里能打得过,”他面上尽是嘲讽,“平津侯在战场纵横数十年,没想到入了对方的陷阱,侯府的二公子?自是
要去救,救倒是救下来了,却没想到自己反被偷袭。”
“平津侯现在昏迷着,也不?知是死?是活,至于那?位二公子?,其实比起那?位世子?爷好多了,好歹留了个全尸。”
那?人还在说,柏砚袖下的手攥紧,倘若他说的是实话?,那?现在……
平津侯府大乱。
柏砚心揪起,侯夫人那?身子?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而且萧九秦他……
柏砚的担忧掩饰不?了,那?人轻轻笑了笑,“怎么?,现在难过了?”
一边嘲弄一边往柏砚心口戳刀子?,那?人嘿嘿笑着,“你说你也算运气好,平津侯府现下乱成了一锅粥,你正好躲个清闲。”
“闭嘴!”柏砚终于忍不?住。
什么?暗度陈仓,什么?谋定而后动,什么?虚与委蛇,柏砚脑子?轰然炸开,一声厉喝吓得对方颤了下。
在得知这样的消息,柏砚哪里还硬逼着自己生出理智,他不?管不?顾地朝那?人扑过去,好像只要将这人弄死?,那?些关于死?的活的便不?存在了似的。
后来无数次,柏砚都想过,他那?时年少轻狂,以为自己能破开困境,他试图自救,但终究还是在最后那?片刻没能忍住。
可是平心而论,在得知那?样的噩耗,他除非真的冷情冷性,否则又怎么?可能做到面不?改色。
“大人……”身旁的人唤了他一声,柏砚回过神,暗道里终于传出一些动静。
他凑近去看?,不?一会儿,一个接一个的锦衣卫出现。
但是等了等,他也没见萧九秦出来,心中忽然沉了一下。
柏砚脸色陡变,“侯爷呢?”
“侯爷他没有和我?们一起,他……”
柏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下跳,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一只猿臂将柏砚拦住,“你干什么?就往里边冲?!”
萧九秦还想教训柏砚,但是没想到柏砚直接反手揽住他的腰身,“你去哪儿了?!”
他面上的焦急做不?得假,萧九秦一愣,都忘了要解释。
柏砚眸子?泛红,直勾勾盯着萧九秦,“你能别让我
?担心吗?”
他说的简单,但是萧九秦偏偏从他话?中听?出一丝悲怮来,好像从前他让柏砚也这样担心过。
“没事没事,我?不?会出事的。”虽然是夜里,但是萧九秦也不?方便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雨柏砚搂搂抱抱。
即便,现在他很想给柏砚一个安抚的吻。
好不?容易让柏砚冷静下来,萧九秦慢慢解释,“这个暗道底下四通八达,起码通向?五六个地方,我?们人不?够,只将两个方向?走了一遍……”
“我?之所以没有和他们一起从这边出来,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柏砚与萧九秦挨得极近,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萧九秦下意识地攥住替他暖着。
“有一条暗道直通太师府后院。”
萧九秦说完,柏砚彻底怔住,“太师府?”
“对。”萧九秦其实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原本只是觉得有一条路走向?有些奇怪,于是就沿着暗道慢慢过去,没想到最后竟然出口在太师府。
为了查查其中的问题,他直接从那?边出来,之前在暗道里边他就让那?些锦衣卫原路返回,所以到现在为止,只有他知道其中有一条暗道是通向?太师府的。
“如果巴大人与太师府有牵连……”柏砚脑中有些混乱。
在他的潜意识中,巴大人一直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他看?起来除了嘴碎些,好像日日就只为了混那?些俸禄。
所以,为何偏偏是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成功!(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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