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只等黄淑敏将那个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就将王家庶支的孩子抱来,准备过继给黄淑敏,背地里再将庶支的孩子扔掉,光明正大养自己的儿子。若是女孩,则放回农庄里,找个婆子带大。
谁能料到,这一切全被佟氏看穿,直接对她下了狠手,甚至还敢在朝堂前,当着天子的面,来这样一手。
终归一切是过去了,王吉明惊吓大于伤心。他爱过那个女人,仅仅只是爱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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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又开始准备过年。
这一整年的流亡,庄子铺子无人管理,半点物产和进项也无。候府家宅未被洗劫,加之私产颇丰,倒与往年差别不大。
最苦的是刘家,所带的财物均被黄玉馨刮空,家宅破败,好不容易整治得勉强能住下,手头已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黄家回归上京城,程国公府的林夫人已经多次派人送了东西来黄家。
腊月初三,林氏又发了张帖子,邀请李氏带着黄玉馨去家里做客。
李氏虽对当初林氏派人带着袁姑子来府上的事,心存芥蒂,现在人家这般地殷勤,便不好拒绝,终还是决定,带着女儿去走一趟。
李氏心知女儿心仪吴家那位,但见现在这个局面,这事已是提不得,只得好生规劝。
黄玉馨不想让母亲难做人,痛快地应下了。
往后事情怎么解决,她另想办法。万不得已,让陆彬给她弄上两副药,装病重,反正,说什么她也不嫁就是了。
程家家宴定在腊月初六,一早飘起了小雪。
母女二人穿着厚厚的披风,抱着手炉出发,马车直接进了内院垂花门前。
林氏已经候在那里,院子里的积雪早被清扫干净,黄玉馨下马车时,林氏将一个热乎的手炉塞进她手里,换下她手中已经快凉的那个。
李氏极为过意不去,“这么冷的天,夫人怎么还来这儿迎着我们。”
林氏声音温婉:“无妨的,我也才刚出来,许久未见馨儿,我可是想她了。”
黄玉馨抬头看了她一眼,林氏目光温柔,眉眼慈蔼,倒还有几分好感。当初袁姑子的事情,多半并非她授意,这事应与程晏自己的意愿有关。
林氏将她们母女二人请进厅堂里,屋里烧了地龙,暖意融融。江萝替她们解下披风。
屋里坐了程家另外的两房的太太,秦氏和姜氏,还有程家的两房的嫡女程婉和程泠。
林氏一一做了介绍,怕黄玉馨嫌闷,让那两个女孩子陪着她说话。
程家家教颇严,两个姑娘非常端庄守礼,得知她就是未来的嫂子,言语间很是恭敬讨好。
黄玉馨也是极有礼貌的应对她们。
二人提议要去园子里赏雪,她自然也不好拒绝,同林氏和母亲打了招呼,便去了程家的内花园。
她前世并未来过程家,却听说过程家每年春日的举办的百花宴便是在这内花园中。
园子大得超乎她的想象,错落有致的景色经这皑皑白雪装点,处处皆可入画。
小姑娘哪有不喜欢玩雪的。她活了两世,每逢下雪,也是莫名的欢喜。
程婉和程泠年岁相仿,大约都是十五六岁。程婉已经说了婆家,是她二伯母秦家的长房的第三子秦纾,程泠相对活泼点,刚行了笄礼,还未说人家。
两人领着她在园子里穿行,程泠终究是端不住,破了功,嘻笑着拉了自己的丫鬟一起玩起了雪。
程婉则显得有些慌乱,程泠天性活泼,程家对女眷的行止她全然不放在眼里,当着客人的面,连装也懒得装了。
黄玉馨笑了笑说道:“泠姐姐这性子,倒与我家中的妹妹有些相像。”
程婉也不好替她遮掩,就由着她去了,“让妹妹见笑了。平日里父亲管得严,请了女学究在家中授课,今日若非是妹妹来了,我们二人还不得闲呢。”
程家家规之严,她早先听程晏说过,对女子尚且这般,男子那便更不必提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游廊拐弯处,程晏快步走来,不过须臾,已经到了她们面前。
程婉给他行了礼,唤了声大哥哥,又对着黄玉馨腼腆地笑了笑,“我忽然觉得有些手冷,去寻个暖手炉去。”
程婉就这么走了。
眼前的人大约有一年半未见,锦衣玉带,青色狐裘披风,还是那般清俊疏朗,似乎又多了份刚毅果敢。
经历过冲锋陷阵,似乎让他成长了不少,家族的兴衰,个人的荣辱,程国公府今后的路,全加诸在他一人身上。
如今他已经用一已之力,力挽狂澜,程国公府的荣耀还在继续,他年少有为,今后的路也漫长。
只可惜,她与他真的是有缘无份。活了两世,她将候府和黄家两家人看得太透彻,并产生了深深的抗拒和曾恨,若要嫁人,则想嫁一个简单纯粹的,不能如程家这般,即使嫁了,还要继续与永安候府牵扯不断。
程晏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这么久未见,已经长高了不少,目测应该刚好到他胸口。
五官变化倒是不大,大而清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着一丝防备和不安。
他本来还以为,自已重返上京时,她应该已经呆在国公府,在名义上正式成为他的妻子,可惜那件事竟没能成功。
不过不要紧,他如今已经回来了,为了她,他甚至擅自改了祖父制定好的计划。
若按祖父的计划,他落水后,尸身在三日后被找到,祖父只需为他准备好灵堂,哀恻悲嚎,让皇上心生愧疚,必然对国公府不再继续打压,父亲从平遥回来,也不会被治罪。
他擅改计划后,没有找到尸身,这灵堂便不好布置,倒底是差了些意思,好在皇上见他们一家子悲痛欲绝,后来也没再治父亲的罪,没以继续打压国公府。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齐王的叛乱实在让人猝不及防,他本想召集了父亲的旧部,直接杀回上京,救皇上于水火,却收到祖父送的急信,信中将各方势力分析透彻,他不得已,只得向颜适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