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正房
夫人身子笔直,端正地坐在正中,眸中掩藏不住的担忧和焦急。余妈妈立在一旁,此时也时不时地看向了夫人。
夫人的前面,跪着一个小厮,正是伯爷身边的青宁。今日一早,匆忙回了府,带回来一个紧急的消息。伯爷被大理寺扣押了。
夫人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问了个遍。
“回夫人,直到昨日傍晚,伯爷和平日里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正事上,伯爷也从不与小的说。昨日似乎心情还不错,晚饭还多用了一碗。晚上还未就寝,大理寺就突然来了人,将伯爷押走了。”青宁将事情的前后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
“真的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夫人又问了一遍。
“回夫人,真没有。如果说,特别,也就是伯爷昨日晚饭多吃了一碗。”青宁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有些苦恼又无奈地答道。
“大理寺的人如何说的?”夫人盯着青宁又问道,不准备放过任何有用的信息。
“来人说有个案子与伯爷相关,要问伯爷相关细节,就将伯爷带走了。”青宁想了想,将当晚大理寺来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应该无甚大事,待我回去打听打听。”夫人低声呢喃道,最后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再睁开来,眼中已是清明一片,说道:“余妈妈,快收拾收拾,我们今日就回去。至于青宁,你连夜赶回来也累了,下去吧。”
“是”青宁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既然夫人这个时候要回娘家,应该是想从娘家想想办法。夫人是王家的庶女,嫡姐嫁的是当朝冯相,定是能想到法子将伯爷救出来。
余妈妈收拾的很快,正午没到,夫人就带着余妈妈出了府门,去往京都王家。
夫人走后不久,世子这边也得了信。
当时,世子正在屋里练着走路,听完春桃的禀报,急的甩开了小豆子,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没摔到地上,得亏春桃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等待消息的日子总是漫长而焦虑的。公子再也没法静静地坐着看书、写字、画画,每天拼命地练习走路,直到到达身体的极限,才肯罢休。
海棠顿了顿脚步,担忧地看着远处筋疲力竭歪在椅子上的世子。
自从昨日得到消息,世子就是这样急急地练着,明知不可能,仍奢望一日就将腿练好了。
海棠心里清楚,世子这是急了。这次伯爷的事,深深触动了他。世子十分想为父亲和整个伯府做些什么,但却气愤他连自己也管不了。
虽然一直以来世子的喜欢无形中给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和困扰,自己也并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但这段时间,世子对她是真的好,那种真心她不可能感受不到。
如今看到世子这样,她心里不自觉地心疼了。
海棠叹了口气,将手中刚备好的水顺手放在了一旁的地上,拧好了帕子,走了过去。
“世子,累了吧,来,擦擦汗。”海棠伸手将帕子递到了世子面前。
直到这一刻,海棠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世子。
他斜靠在座椅上,一缕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耳边,眼微合,露出了长长的睫毛。眼尾微翘,顺着弧度延伸恰恰到整齐的眉尾,眉毛一根根浓密而有序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眉头微皱,下面连着挺拔而略带隽秀的鼻子。再往下是唇,微微有些薄。
因为刚运动过,红艳艳的,和白的透明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微张着,轻喘着气。
不知不觉入了迷,直到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海棠,你在干嘛?
海棠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异样,莫名地就脸红心跳了起来,忙收回了视线,努力放轻了呼吸。
世子眼睑微动,看了看眼前的这双手,戴着他送的镯子,是多么的熟悉,却又是那样遥远。
他并没有接过帕子,而是遵循着本能,将这双手拉了过来,顺势搂住了腰。他觉得很疲倦,他需要这个人给予他力量,让他偶尔脆弱。
“你别动,就让我这样静静地靠一会,就一会就好。”
海棠闷哼了一声,只觉得他的声音又轻又缓,还带着点点的小心翼翼,却莫名地让自己感觉到了他的脆弱和依赖。
胸中一股热潮涌了上来,她本来想要推开的手,慢慢地搭在了世子的背上,就这样让他静静地抱着,任由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逐渐冷去。
金州镇紧挨着京都,夫人傍晚便赶回了京都王家。
本来夫人在路上和余妈妈商量的是,先去求嫡母,让嫡母将嫡姐和冯相爷请到府里。
谁知,她赶到家的时候,嫡姐和冯相早已在王家了,似乎在特意等着她回来。
夫人先求了父亲做自己的说客,又和嫡姐相处甚欢,一切进行地超乎想象的顺利。唯独一样,在她提起伯爷的事时,问了她家越儿是否定了亲。
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迫于形势,和相府的权势,毅然而然地做出了决定,将世子吴越和冯府三小姐的亲事定了下来。而相爷也顺理成章地答应替伯爷奔走周旋。
伯府这边,夫人急匆匆地回了娘家,三日后兴匆匆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世子的表妹冯姑娘。
说是伯爷无辜受难,夫人激动地惶惶不可终日,冯小姐要在伯府陪夫人住上一阵子,暂住在正房的东厢。出于名声的考虑,对外并未提过定亲的事。
这位冯小姐,名叫冯云珠,是冯相三十岁以后所得,比公子小一岁,是王夫人娘家嫡姐所出。
因上面有两位哥哥,又是最小的女儿,在相府颇为受宠。平时府里爹爹和哥哥们都护着,养的单纯又刁蛮。
小的时候,冯芸珠在王府外祖家里,见过吴越一次,便喜欢上了。跟在吴越后面像小尾巴,甩也甩不掉。
后来离开了外祖家回了相府,天天闹着要找小哥哥,闹的相府人仰马翻的,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此次与世子定亲,自然也是这位冯小姐的杰作。
虽然,府中这几日,世子是在焦急和煎熬中度过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渐渐发现,海棠和他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一些,再没有刻意的强调主仆这条界限。想起这个,他心中又隐隐地泛出丝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