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升旗仪式后，总会留两个男生收拾。除了步衡，一班那个跟洛羿舟打过架的也在。
男生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步衡半搂半抱住洛羿舟。
“……”
艹，这两个搞在一起了！
“不该说的，不要说。”步衡平静地看了眼男生，对方吞下嘴里的污言碎语，灰溜溜地走了。
洛羿舟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先去上课。”步衡抓住洛羿舟的手指，认真安慰道：“之后见面说，会好的。”
放学时，洛羿舟如约前来训练馆。
“我看到你刷单了。”步衡随便找了个由头，“所有需要垫钱才能完成的买卖，都是骗局。即便是特别熟的人拜托你，也不靠谱。”
“包括你吗？”
“那当然。”
步衡白了眼洛羿舟。这都什么时候了。
洛羿舟抱着那个鞋盒来的，他默默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其实，他心里也怀疑过，只是被一次又一次的蝇头小利给诱惑到了。
这双鞋，是他靠刷单拿到手的。那边的人并没有给他本金，反而建议他去开通网上的借.条。
他照做了。
他真蠢。
步衡看到洛羿舟咬住下唇，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至少不是之前那个冲动敏感的状态了。
“你先去试着退掉鞋子吧。”
步衡再次相劝。
他不知道洛羿舟为何要送自己礼物，只想先帮洛羿舟挽回损失。拿回来一点算一点。
可洛羿舟深吸一口气，愣是把鞋盒托起来，再次塞给他：“我听别人说，你下个星期周日生日。这是礼物。”
步衡感到很意外。
原主竟然跟他同一天出生。
步衡没有犹豫，“你拿去退吧，我不能要。”
洛羿舟心酸地看着步衡。他以为步衡在嫌弃鞋子来路不正，原本恢复的一口精神气又被吹散了。
他在步衡面前尤其蠢。
“刷单真的是骗局。你要是不信的话，把那个人的微信给我，我用小号加他。”步衡转移话题。
洛羿舟不想给。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暴露在日光下，有许多苍蝇环绕着，要啃噬掉他最后的那点自尊心。
步衡却摸了摸他的脑袋，“听话。”
洛羿舟没辙了。
骗子需要发展下线，一天24小时都在线，一台设备多人共用。
没几秒，步衡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他给自己编造一个可信的学生身份。
“您好，我是一个大一的学生，听朋友说这里可以介绍我事情做。”
“是的，请问你朋友跟你讲清楚了吗？我们这边是不需要垫付一分钱的，一单的钱从5元起步，最高的一单可以收获到500块钱的佣金呢。”
那边又补充：“我们不要未成年哦。”
先退后进，一套一套的。
步衡敲敲洛羿舟的脑瓜。
“看到没有？听说是大学生，佣金的钱都变多了。之前你刷单是两块钱起步吧。”
那边诓步衡扫二维码。
步衡故意按照那边的要求，转了200元。
洛羿舟疑惑地看着这一步棋，不是来帮他的吗？怎么自己也撘进去了。
“你看着吧。”步衡轻蔑地笑了。
洛羿舟的心安定了下来，但与此同时，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念头也升了起来。
步衡不肯收他的礼物。
步衡遇到他被骗这么冷静。
步衡……真的喜欢自己吗？
钱打过去之后，骗子就不积极了。
“怎么办？我钱转过去了！”
“人呢人呢？这笔钱怎么出来啊？”
步衡装小白，不停催促退钱。
骗子一开始还肯讲几句套话，最后嚣张至极：“这钱怎么可能退给你呢？我都已经花光了！”
骗子竟然还把花钱的截图发了过来！
洛羿舟很绝望，他清楚地回顾了一遍自己是怎么受骗的。
步衡看了他一眼，“你本金少，发现得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洛羿舟：“幸好我穷是吗？”
步衡：“不是那个意思。”
洛羿舟：“我走了。”
步衡拉住情绪不对的洛羿舟，“等等，好戏还没开始呢。”
步衡继续跟骗子斗智斗勇：
“200而已，数额不大，确实对你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可是我知道你们平台的流水账号，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说其他人会不会报警呢？”
说到这个，步衡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刷单骗子用原主爸爸的母公司做靠山，骗小白们这是大公司推出的平台。
他本来觉得原主爸爸是冤大头，可他现在接手皇冠店，得知了更多内情。
这个事情的真相应该是：
原主爸爸一边当受害者，一边当加害者，把普通小白割了两轮韭菜。
骗子立刻慌了。
“不至于这么玩不起吧？”
“谁跟你玩了？滚蛋！”
骗子甚至用另一个号来加步衡，说平台方要给步衡退钱。
步衡：“爸爸不收。”
骗子：“求求你了，我给你加个红包！”
洛羿舟：“好厉害……”
骗子夹着尾巴，说一句，撤回一句。生怕留下更多的证据。
步衡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之后，把人晾着。
骗子大哭：“你是何方神圣？”
步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竟然为了洛羿舟，为了大反派，把自己家母公司的流水账户给举报了。
步衡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正义，他反手把骗子给拉黑了。
洛羿舟就没跟上节奏：“……”
要是放在平时，他少不了星星眼。可如今被对比得又蠢又贪的人是他自己……
洛羿舟不甘心到极点，头发丝都要爆炸了。
“现在你可以把鞋退了吧？”步衡问。
洛羿舟难看的笑了。他早就本能地知道自己被骗了。
只是他想，如果步衡收下自己的礼物，被骗了也没有关系的。
步衡：“你的钱，过一阵会给你的。”
洛羿舟喃喃：“无所谓了。”
反正他被骗了更重要的东西。
“骗子是研究怎么让人受骗的行家。你还小，不要放在心上。”步衡的神色也有些异样。
这次他的健康值会跌多少？
他实在有些后怕。
洛羿舟抱着鞋盒，机械地往前走去，“谢谢你安慰我。”
从那天开始，步衡再没有巧遇洛羿舟。
洛羿舟仿佛消失了。
*
在亲眼见到步衡是怎么玩弄骗子之后，洛羿舟有样学样。可是没有用，骗子们已经转移阵地，群解散了，他被拉黑了。
生活还在继续，欠的钱在不断叠利息。
洛羿舟不能想这件事，不然就会听不进周围发生的任何声音。
又是一个周五，他回到家，只觉恍如隔世。
洛羿舟决定去网上搜搜，看怎么把球鞋卖掉。这时他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买的是能够保值的走秀款。
他找了一家进行二手买卖的网站，用最贵的快递方式把球鞋寄过去，等待对方的验收。
周六下午他收到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二手网站发的：“不好意思，您的商品是假货，没有通过验证。”
第二条信息来自步衡，“你如果想要回那笔钱，记得联系我。”
风从破漏的窗户飞进来，洛羿舟打了个寒颤。
他一瞬间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
假的，他花了那么多钱的鞋子，竟然是假的……
洛羿舟面无表情地把这两条短信删掉。
他不想要那双假鞋了，就让它丢在一起看不到的仓库角落吧。
他也不敢看见步衡了，看到他就会让他想起自己低到尘埃里的种种。
周日，也是那个月份的最后一天，
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的洛羿舟，努力把自己弄干净整洁。他的妈妈在外地上工，只有在月底的这一天才能回来。
他不能让妈妈担心。
洛羿舟在家里等了很久，天也黑了，别人家的烟火气息都消散了，可他还是没有等到人。
又有一条短信，孤零零地躺在他干净的邮箱里。
“舟舟，妈妈在医院。不好意思，瞒了你那么久。”
*
步衡来到了医院。
欧阳清子知道他的壮举，一进门就用花瓶砸他的头。这个女人是真的狠，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畜生。
“废物，你就不该被生下来。”
她咒骂着最恶毒的话。
步衡看着她：“你哪里有半点明星的样子，就你这样还想复出？”
欧阳清子愣住了。在她印象中，这是儿子第一次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并反驳她。儿子突然变得很陌生。
步衡现在没有心情去讨好这些剧情人物。
洛羿舟已经整整一周没理他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步衡淡笑，“今天是你儿子的生日。”
说完他就走出了病房。
他看到了欧阳清子脸上的惊讶神情，更加觉得洛羿舟那双假鞋意义非凡。
这几天，步衡一直在等。
可app就像是没有电了那样，静悄悄的。
他的行为竟然被这个世界认可了！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不管洛羿舟是出于什么心情送给他生日礼物，不管洛羿舟这个人的讨好症状有多严重，至少洛羿舟把他放在心上。
他都已经刷到反派的好感度了，结果又被自己的举动给毁了。难怪系统不惩罚他，因为他看似为洛羿舟好，实则没尊重人的脆弱，把人推开了！
*
洛羿舟推开了病房的门。
狭小的病房里住着他的妈妈，还有两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妈，你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
“哭什么？”
病床上的女人原本趴着，听到门口的动静，眼里闪烁着一点光芒，可她看到儿子眼中的泪，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在路上，我有些分神，一不小心就……唉，这次腰部骨折也不能都怪车主，有自己的原因在。”
洛羿舟说不出话，只能用力把眼泪擦掉，
在妈妈因为车祸差一点就失去双腿的时候，他在为了步衡而借.贷刷单。
他没有资格哭。
“那我们家这种情况可以请假的，以后我上完晚自习就过来陪床，你说好不好？”
“学习为重，妈妈这边不要紧的。”
洛羿舟更想哭了。他的心思都放在步衡身上，上课也有点走神，之前的月考测试成绩远不如进来时那样好。
步衡，又是步衡……
*
步衡顺着医院的安全通道慢慢往下走，心思飞远了。
其实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他和反派没有过度交集，只在必要的剧情虐一虐对方，他可以完成任务，他可以获得健康，这样挺好的。
可他总是想起洛羿舟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样子。
步衡捏着自己的双腿。
可能是因为他曾经也是那样一个人吧。
步衡继续往下走，听到了熟悉的哭声。
“……”
选择躲到安全通道里哭的人，平时就是这样的压抑。他哭的时候肩膀会小幅度的震动，手会捂着眼睛，头埋起来，巴不得自己变成一个团。如果地上有洞，是会选择直接钻进去的那种人。
那个一点都不像反派的反派，又在哭。
步衡可以选择掉头就走，但他却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朝着洛羿舟走了过去。
“嗨。”走过去之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步衡一开口，尴尬的立刻闭嘴。
“……”洛羿舟没有想到步衡也会在这里。
他最狼狈的时候，好像总是被对方给看到。他一点都不想这样。
他更不想的是，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是执迷不悟。
洛羿舟七手八脚地抹掉自己的眼泪，他哭得太投入了，都有点打嗝。
步衡递出纸给他，很快被打湿。
洛羿舟觉得自己丢脸死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步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跟洛羿舟说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是因为我妈住院了，过来看她。”
洛羿舟捂住哭红的鼻子，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步衡，“我妈妈也是。”
步衡看了看洛羿舟，他本来想问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因为家里的钱不够诊治。但他知道自己要真这么问的话，就是罪加一等。
他们都不喜欢被人同情。
这时候，步衡看到洛羿舟手上提的袋子。
很普通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橘子，看样子应该是外面十块钱三斤的那种。
“我吃一个。”步衡从里面拿了一个，在洛羿舟复杂的目光中撕开皮，一瓣一瓣地摆开，把它摆成橘子花。
“你的手怎么了？”洛羿舟声音很哑。
步衡的手心有血，走来的一路上还滴落了，可他刚刚居然没有注意到。
“她用花瓶砸我，可能是捡瓶子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阿姨砸你？”
洛羿舟露出吃惊的表情。
终于理他了。步衡觉得很欣慰，他继续卖惨，“你妈肯定不会这样吧？”
“我妈妈很温柔的。”既然开启了这个话题，洛羿舟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他没有好的家世，不会那些特长，长得也不高大英俊，但有一件事情他特别骄傲，那就是他有一个很温柔的妈妈。
“坐着吧。”步衡打算趁机了解下洛羿舟的过去。他先坐下，拍了拍水泥地。
洛羿舟也跟着一起坐下，离得很远。
两个人中间是一袋橘子。
洛羿舟：“小时候我英语不好，我妈就帮我抄英语单词，每天带我一起读。我一直觉得她的英语水平那么好，不应该是做着现在这样的工作。”
步衡笑了笑，看着前方的某个点。
他有多少年没梦到亲人了？
“我妈没怎么读过书，不过她很会做饭，不管是多难吃的东西，她都可以把它做得很好吃。”
洛羿舟有点遗憾。
这么温柔贤惠的人，现在居然会用花瓶砸儿子的头。
“对不起。”步衡忽然说：“那天我没有考虑你的心情。另外——”
他又拿起一个橘子。
“这是我今天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他和原主同一天生日，“谢了啊！”
洛羿舟怔怔地看着他：“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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