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儿被这张老脸看得发毛,上去便是一拳,这一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而且这一拳还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两颗硕果仅存的门牙上,只见从这位九钱天师口中飚出一条血线,干巴如柴的小身子骨也被这股劲道打翻在地。
原本这九钱天师也没这么不济,还不至于被一个毫无根基的白毛小儿给欺负了,毕竟自己靠着这么多年勤勉修炼,修为已经十分接近一重道境,这点微末道行,虽不能如大天师们一般斩妖镇魔,但欺负个妇女儿童也是绰绰有余。
今日能被张陵儿一拳打倒在地,乃是因为这位九钱天师由于多年未曾突破,此时气运不周,已隐隐有天人五衰之相,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张陵儿这一记黑拳经过多年的摸索与改良,打法日渐成熟,不管从角度还有力度上,都已具备黑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特点,这才让这位堂堂的九钱天师中了黑招。
方才张陵儿这一记黑拳使出了平时八成的力气,这不是因为张陵儿心慈手软,而是自从被那潭中小姑娘戏弄之后,身上便一直麻麻痒痒,实在提不起十成力气。不过这八成力气也已经够用了,由于这位九钱天师那两颗门牙已年久松动,于是乎这两颗跟了这位九钱天师冯老道这大半辈子的门牙彻底告别了。
这位九钱天师在偌大的太玄门中,素来以皮糙肉厚和厚颜无耻而闻名,这九钱天师已将厚颜无耻神功修炼至世间少有的地步,虽然可以抵挡住门中不管是同辈还是后辈们弟子的冷嘲热讽,轻视鄙夷,但却抵挡不了这钻心的断齿之痛。
这位年岁已近古稀之年,却一直停留在第一重道境而且仍在砥砺前行的九钱天师,此时疼得嗷嗷直叫,捂住嘴的手掌不断有血流出,而那张枯瘦老脸此时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上面的五官几乎团在了一起,配上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那张老脸更加难看了几分,随后只见这位九钱天师忍痛将那两颗被张陵儿一拳打下来的门牙小心翼翼地吐在手掌上,心有戚戚然地盯着手掌看了小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将那两颗门牙揣进自己的衣袖里面,等回到自己的住处再将这两颗门牙扔在自己住的小床下面。
收好门牙之后,这位九钱天师缓缓抬起头,此时的脸上已换成了一副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表情,如同一个街面上的泼皮怨妇一般,老道横眉冷对地看向张陵儿,口齿不清地对着张陵儿大叫道:“张陵儿,你奶奶的,还老子的门牙!”
张陵儿一听,没想到眼前这又丑又老的老道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于是凑近老道的脸,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隐隐约约有几分眼熟,又看了一会儿,张陵儿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位丑老道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那在自家酒馆里骗吃骗喝还把自己诓来太玄门的牛鼻子老道,张陵儿看着面前这个得理不饶人的臭牛鼻子老道,又想起了自己这几个月一路上吃的苦头,旋即变了一副贤良温顺,关爱老人的温良的样子,略带歉意地那躬下身子,不经意间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
这位九钱天师见到张陵儿这般举动,以为张陵儿转了性子,正在为刚才打掉自己门牙的粗鲁行径请罪,正洋洋自得之时,随后突变横生,只见张陵儿趁着眼前这位牛鼻子老道放松警惕之时,一记撩阴腿使足了全身力气,这位九钱天师只觉裆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人几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位老道还未叫出声音,只觉眼前一黑,张陵儿已将手里的沙土扬在了老道的脸上,这是张陵儿一贯的打法,踢裆扬沙子,然后再来一顿暴揍,当年靠这招,在洛云镇各大街道打出了一个“小混世魔王”的称号。
张陵儿趁着老道眼睛被沙土糊住,随后抬起一脚将这位命运多舛的九钱天师踹翻在地,然后连踢带打,将这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全部发泄在老道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臭牛鼻子老道,把小爷诓骗到这禁酒禁色的鬼地方,害得小爷我有家不能回,有酒不能喝,还被那女流氓调戏,看小爷不打死你这个牛鼻子老道······”
这位九钱天师被张陵儿左一拳右一脚打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疼得吱呀乱叫,一张只剩牙床的嘴,不停地告饶:“张小爷爷,饶命啊,我这老头子可不经打啊,哎哟,哎哟,痛死我了,快来人那,出人命啦,快来救命啊······”
张陵儿足足打了有半袋烟的功夫,才觉得心中的滞闷之气已消去了一多半,不得不说,这一架打得确实痛快,身上已经起了汗,不停地喘着粗气,张陵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闻到了那醇厚的酒香味儿,这时才想起酒的事情,心说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于是对还在地上哀嚎的眼前这位九钱天师,问道:“哎,牛鼻子老道,我问你把酒藏哪里了?”
这位可怜的九钱天师原本是奉了青牛老祖的命令,特地来寻张陵儿,打算用这坛子六十年的陈年老窖说动张陵儿入到青牛老祖的门下。因为在这太玄门内有一条门规,若是遇到资质天赋极佳之人,便可破格升为一代亦或是二代弟子,而这所谓的一代弟子乃是由太玄门门主青羊以及其余四位“青”字辈的老祖亲自教授,二代弟子乃是由其他六位长老负责教导,这一代二代弟子皆是天资绝艳之辈,这其中二代弟子先天玄关必须达到二十七道,才有可能被六大长老选中成为其关门弟子。
而这一代青彦弟子要求极为严格,先天玄关至少要在三十三道以上,方可被几位太玄门中地位最为尊崇的老祖看重,收入座下,这所谓一重玄关一重天,要知这先天玄关在三十道之上的天才,搜遍整个大梁国也凑不出百人,因而可见这一代弟子就算放在整座大梁国也是如何耀眼。
如今这太玄门内,这一代弟子也不过四人,其中青羊门主座下一人,乃是当今被称为天门第一人的莫千言,而如今莫千言在青羊门主的引导之下,玄关已开出六十四道,修为更是达到了第四重道境天命境,曾被大梁国月旦评评为小玄榜第一人。
青龙老祖座下一位,乃是排在大梁月旦评小玄榜排名第九位的陆静渊,而今修为已处于第三重道境不惑境中的臻化境,离突破只差一线,据青牛长老曾断言,五年之内,此子必能突破,成为而今这一代弟子中第二位天命境的高手。
青鹤长老一名,大梁月旦评小玄榜第二十三位的秦观羽,修为也已到了第三重道境不惑境中的混元境,此子不仅天赋惊艳卓绝,而且身份显赫,乃是大梁国四大士族之一秦家的嫡子,前途不可限量。
青鸾老祖座下乃是四大弟子唯一一位女子,此女子名为陈素素,大梁月旦评小玄榜排名三十二,修为已入第三重道境不惑境中初蒙境。
以上这四人皆是惊天之才,皆乃大梁国佼佼之辈,每一位都有可能成为天心十二子,不仅先天玄关皆在三十三道以上,修为天赋更是天纵之资,这太玄门乃三千六百余名弟子,这一代弟子才仅仅这四位,这足以看出这一代弟子的天赋卓绝。
而此次招募大会,青牛老祖于十年前初窥易象,而青牛老祖用了十年时间才将这易象解开,而据那易象所示,当年玄祖口中那位可解龙汉之劫之人的命相乃是三奇贵人,而那日青牛老祖于山中巧遇张陵儿,见此子玄关未通却无五衰之相,如此异相,青牛老祖便用天机演算出了张陵儿的命格相运,发现这张陵儿的命相便是那三奇贵人,因此青牛老祖对张陵儿给予厚望。
但这张陵儿未开玄关,这般不入品的资质连寻常之人皆不如,若要进入太玄门,有如登天之难。这青牛老祖对为了能够将张陵儿收入座下,便破了自己有生之年不收徒的规矩,而即使破了规矩,按照这太玄门中的清规教条,这张陵儿断然无法进入自己门下,一切只能以规矩办事,这位小酒鬼在下山如过江之鲫,上山如过鬼门关的太玄山这座高大门庭,只有被遣送下山的命运。
这青牛老祖便使用天机演之时,也测算出了一线玄机,玄机所示,这张陵儿命中有莫大机缘,虽无先天之根,先天气运却沛然如海,而后的发展,却在青牛老祖意料之外,谁都未曾预料到张陵儿座下的这头又老又瘦的老驴竟在会在测试之时大放异彩,竟然开出这先天四十八道玄关,这种千年乌龙奇事,实在是匪夷所以,不过反而印证了张陵儿身上所担负的那份莫大的先天机缘,这也让青牛老祖更加笃信张陵儿便是那易象所指之人。
有了这老驴这一份机缘,青牛老祖便有了可以让张陵儿归入自己座下的合理说辞,于是便有了先前那无极殿当着青羊门主与众师兄妹的面前,应下收驴做徒弟的那一幕咄咄怪事。
按照门中规定,这老驴玄关四十八道,道门生八,这卓绝天赋,入选天门一代弟子绰绰有余。而这老驴乃张陵儿所有,因此便可将张陵儿以养驴的名义归入自己座下当一名外门弟子,因为根据这太玄门规定,一代弟子可配一名外门弟子负责其生活起居,不管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只要入了自己的门下,其他的事自然好说。
张陵儿走老驴的“后门”,此举断然可以名正言顺成为牛老祖座下的外门弟子,不过如此做法,必定会遭到同门师兄弟的耻笑和忌恨,正所谓人心可畏,这众人的口舌可比杀人的利刃更为锋锐,弄不好还会在背后对张陵儿使绊子。这是因为门中弟子皆是靠着先天天赋资质,名正言顺才进入太玄门修行,而绝大多是天赋才智皆是上上之选的弟子更是以成为一代弟子皆是其平生夙愿,而那些资质平平的泛泛之辈也是渴望能够得到门中长老的青睐,指点一二便能受用无穷。
若是张陵儿借着这头老瘦驴真走了“后门”,那这些靠着对天赋资质进入太玄门的弟子,自然对张陵儿未生玄关道门不同的废物点心不会服气,但按照门规又无可奈何。这“后门”虽然走得不光彩,但是却无可挑剔,他们定然不会对青牛老祖有何怨言,但是定会将那一腔愤愤之情转嫁于张陵儿身上,因此张陵儿一旦应承下来,顺理成章地成为青牛老祖座下的外门弟子,那张陵儿在这太玄门中便是举步维艰。
顾及以上种种原因,青牛老祖虽不担心这位行为放浪嗜酒如命的张陵儿会在意别人口舌之利,却担心张陵儿这随性散漫的性子会招来事端,这张陵儿眼中似乎除了饮酒一事,天下之事皆不入其法眼。
青牛老祖担心这张陵儿对道门修行之事提不上兴趣,便想出了一招“美酒记”,以美酒相诱,希望能将张陵儿诓入门下,于是事先给了这位九钱天师一壶陈年老窖,让其提来寻张陵儿,希望说和张陵儿能进入青牛老祖门下,毕竟这张陵儿乃是这位九钱天师招入门中的,熟人见面好说话。这青牛老祖堂堂一代道门老祖第一次收徒便收得如此卑微地步,可算是太玄门开山立派以来第一大奇事。
话又说回这位可怜兮兮的九钱天师,可真是个冤大头,那日张陵儿醉倒在梁天柱前,还是这位九钱天师将其弄回那间茅草屋,当时的张陵儿如同一个小叫花子,身上酒气熏天,没人原意靠近,于是当时那位管事长老便找来了这位九钱天师,那管事长老还对这位九钱天师说了几句讥诮的话,类似于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云云,好在这位九钱天师皮糙肉厚,自然没有放在心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便将张陵儿弄了回去,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便出去寻了点吃食,顺便也给张陵儿带点回来,不曾想等回来却发现这张陵儿已经不见了,于是便急急忙忙去寻。
这位九钱天师久寻不到,稍一思量,便料到这张陵儿定是去讨酒去了,而这太玄门只有一个地方才能弄到酒水,于是这位九钱天师便守在了这万事阁附近,再将那瓶陈年老窖敞开瓶塞,致使酒香四溢,张陵儿闻到酒味儿必定会找来,于是便有了张陵儿暴揍这位九钱天师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