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向国公府投了拜帖没两天就有一位嬷嬷来了她们暂住的客栈,不然池双卿真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她留恋了!
韩国公府坐落于宏阳街,斗拱重重青墙连绵,将半条街都占了。浑然一体却又各自独立,从外只能看到翘起的重重叠叠的檐角,以及三两枝露出墙头的枝蔓花朵。
因国公府老太君尚在,国公府三房尚未分家别居。
老国公二十四年前已经故去,如今掌控国公府的乃是老太君邹氏以及其大儿子,现任韩国公韩渊。
现任韩国公早前尚主,公主故去后续娶表妹小邹氏为妻,也就是如今的大夫人。小邹氏乃老太君内侄女,一向在其跟前得脸,也因此常协助老夫人料理家事,地位显然;
二老爷韩明为庶出,娶妻便是池双卿的姨母刘氏。二老爷外放为官,独留下刘氏代其侍奉孝敬老太君。
三子韩望为老太君嫡二子,娶妻正二品礼部赵侍郎之女赵氏。也因此,他靠着岳父的势,如今在礼部任从五品员外郎。
老国公还有两名庶女,不过已是早早嫁了人。
站在韩国公府黑漆雕花侧门前,她余光控制不住地瞥向两旁,数丈连绵不绝的青墙蜿蜒而去,粗略一看,光是院墙怕不止有两人高。入了内,更是百转千回,几多跨院,又有假山水池,繁花异景,已是深秋却是百花盛开,清香扑鼻,端的是高门大户。
经过的丫鬟婆子俱是垂首弓腰,行走举止一板一眼,神情肃然。
入了府,先是上了一架油布木轿,不知走了多久又换了一次软轿,跟着带路的婆子转过了几处跨院,走了大半时辰终于来到一处精致清幽的院门前。池双卿扶着银月的手下了软轿,理了理衣襟,双手置于腹前,昂首挺胸,神情严肃地抬脚进入。
乌发如云,随着她的走动在浅黄的阳光下宛如粼粼发光的墨玉。院内各处的丫鬟婆子小心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表姑娘,目光落在她乌黑浓密的秀发上,俱是闪过几分羡慕之色。
二夫人刘氏坐在紫荆花绣祥云的软垫上,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外。她神色有几分焦急,又有几分激动,这般神情自然被坐在一旁的女儿韩昭昭注意到了。
“娘可是等急了,不若女儿再遣人去看看?”
正说着,门外就响起丫鬟通报的声音。
二夫人脸上一喜,忙让丫鬟请人进来。
淡淡的微光随着来人撒入暖和清香的内室,来人一席淡青色襦裙,外衬白玉色云纹褶曳罗裙,裙摆用金银两色丝线勾勒满枝缠绕的迎春花,随着她一走一动宛如流光撒过,层层叠叠向外铺开。她容色晶莹如玉,柳眉杏眼,鼻梁精致挺翘,嘴唇殷红,眉梢眼角若有似无的上挑着,清澈浸润的眼眸如撒落月光的湖面,平静却又勾人。
室内两人闪过惊艳之色,只觉得随着她的到来,原本稍显昏暗的内室像是突然盛开了万千花朵,满室生香。
她们打量池双卿的同时,池双卿也在暗暗关注着对方。
只见屋内坐着一位三十多许的妇人,正眼角含泪的看着她。
妇人略显紧张的坐在软塌上,她上身着暗紫色绣福纹对襟上袄,下面就搭了玫红色妆花马面裙,褶子细密整齐。尽管她神情外露,也尽显养尊处优的气质。
她身边依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如墨的秀发松松挽着,斜插着两只雕花精致的白玉簪。眉目如画,肌肤白皙,额上贴着一枚火红的花钿,更衬得她妍丽红润。一身暗花柔云百褶缎裙,银色的丝线在裙摆处点缀数朵含羞待放的百合。外罩细纹罗纱,覆盖了原本的丹色,使其既有若隐若现的朦胧之感,又不失妍丽和稳重。
池双卿上前两步,恭敬的跪了下去。
“侄女见过姨母,表姐。”
“好好,真是好孩子。”二夫人连忙起身,红着眼将人扶起。抚着池双卿的头发,仔细的将人打量了一遍,“长得真像你娘,特别是这双眼睛,就像姐姐还在跟前一般。”
想到娘,池双卿眼底浮出几缕难受,与姨母比起来娘苍老的太多了。她眼中晦暗不明,再次清晰的认知到,商户再是富贵,也比不了公侯之家!
握紧的拳头咻然松开,池双卿笑了笑,“娘也说我这双眼睛最像她了。”
她与二夫人温声说着话,就见站在二夫人旁边的姑娘好奇的看了过来,她抿唇朝对方笑了笑。
二夫人也看到女儿的动作,笑着点了下女儿额头,对池双卿道:“见到卿姐儿太高兴,差点把这小皮猴给忘了。来,卿姐儿,这是我女儿韩昭昭。”又看向池双沅,“昭姐儿这就是娘常给你提起的表妹,以后你表妹住在咱们府上,你可得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韩昭昭吐了吐舌头,笑着对池双卿福了福身,“娘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表妹的。”
“多谢表姐,我也会好好听表姐话的。”
“哎哟,可不能听这猴儿的,她整日调皮捣蛋,可别把我乖巧懂事的卿姐儿给带坏了。”二夫将池双卿搂在怀中,打趣的看着女儿。
韩昭昭跺了跺脚,故作生气的说道:“娘!你怎么能在表妹跟前污蔑我,万一表妹不和我一道玩了,我可不依。”
有韩昭昭这么一打趣,三人之间的生疏顿时消了几分。
“不会的,我会一直跟着表姐。”
池双卿连忙举手保证,说完才发现两人俱是噙着笑。她面上一红,也瞬间明白二夫人和韩昭昭是故意打趣对方,好让她放松下来。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是这般紧张,紧张到整个身子都僵硬地发疼。
她抿嘴一笑,心底涌起几分感动。进房后恭敬站在门边的郭嬷嬷和银月两人也俱是送了口气。
二夫人这般和善实在是郭嬷嬷没想到的,毕竟在经过刘府的打击之后,她已经对之前的记忆产生了怀疑。见二夫人善意和煦,实在是狠狠送了口气。
二夫人一手牵着一人,缓缓道:
“我让人在昭姐儿旁边拾掇了一处院子,正好你们两姐妹住在一处,好好亲香亲香。”将两人手都拉起来,“昭姐儿你作为姐姐可得好好照顾着卿姐儿。”
“娘,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表妹的。”说着对池双卿眨眨眼,“表妹从晋州赶来一路劳累,我带表妹去她住的院子先休息。”
大越朝以州为界,绥丰县是晋州下辖的一处县城。
二夫人一笑,“去吧去吧,晚上记得过来用膳。”
两人笑着答是,相携着出了院门。
韩昭昭住在清汐院,就紧挨着二夫人所住的宜兰院。过了清汐院,再跨过一道月亮门,经过一处小池塘,便是池双卿接下来要住的清林院。
清林院内草木繁多,相较于宜兰院的富贵,清汐院的精致,此处更显自然清幽。虽已是深秋时节,院角一株枝繁叶茂的紫藤花仍然绽放枝头,到让冷清的院落多了几分热闹。
“表妹看看可合心意,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只管和我与母亲说。”
韩昭昭牵着她的手,颇为兴奋的与她指着各处介绍。
池双卿听得认真,时不时附和点头,“让姨母和表姐费心了,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
池双卿确实很满意,二房虽是庶出,但仍是国公府的子嗣,所住的跨院也很是宽敞,处处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就一处跨院都比池府更加精雕细琢。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韩昭昭脸上露出一丝满意,“那表妹先好好歇息,晚些时候我再来找表妹一道去母亲处用膳。”
“好,多谢表姐了。”
等到韩昭昭离开,银月夸张的呼出口气,“天啊,表姑娘看起来好有气势,奴婢刚刚话都不敢说了。”
郭嬷嬷颇为感慨地扶着池双卿进屋,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浑身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不过她们姑娘也不差!
“姑娘可是累了,不若在软塌上歇息片刻。”
清林院面积不小,正房都是由两间房打通而成,空间宽敞,装饰精致。
匍一入门,一张舒适的软塌落入三人眼中。软榻上一张红木茶几,两边各放着松软华丽的抱枕,看质地像是寸尺寸金的织锦提花锦。地上铺着一层绵软的毛毯,毛色纯白细腻,落脚上去犹如置于云端。左侧垂下层层叠叠银色帷幔,穿过轻如薄丝的帷幔,里面放置着一张玳瑁彩贝镶嵌的鸡翅木梳妆台,再往里是一张宽敞的镂空双喜福纹拔步床,床头垂着一枚镂空精致的香薰球,无怪乎刚一进门三人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房间右侧放置着一张绛紫色书柜,橘黄色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一把支起来的古琴上。靠近窗户边立着一枚肚大颈细的青瓷瓶,上面插着几株悠然开放的金丝梅。
温软细腻,浮金饰玉,处处尽显富贵华丽。
手指轻轻拂过帷幔间垂下的细碎珍珠,她有几分出神道:“银月规矩尚有欠缺,嬷嬷接下来辛苦一些,好好教教她。”
一脸兴奋的银月表情落了下来,嘟这小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池双卿。
池双卿不为所动。
“这里是国公府,犯了忌讳我也救不了你。”她叹息一声。一路走来,国公府奴婢俱是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可见府里规矩森严。
听池双卿这么一说,郭嬷嬷也瞬间紧绷了起来。
“姑娘放心,老奴定会好好教她规矩。”一边说一边目光挑剔的看着银月,脑中已经想好了十八般惩罚。
银月哭丧着脸,不过还是一脸认真的保证,“姑娘,奴婢也会认真学的。”
可是学规矩好累啊!
池府虽有正室,但实际却是王姨娘掌家。王姨娘出身低微,本就不知规矩礼仪,有样学样,府里的奴仆也很是松散无序。
见银月露出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她噗呲一笑,捏着对方鼓鼓的脸颊,脸上严肃的表情也松缓下来。
“好了别哭丧着脸了,你可是我的大丫鬟,可不能让国公府的丫鬟小瞧了去。”
银月一听,原本下垂的眉眼瞬间挑了起来,神情也一改刚才的丧气,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和郭嬷嬷学的。”她才不会让国公府的丫鬟越了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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