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意的究竟是她的欺瞒,还是在东窗事发后,她仍旧袒护孟明哲?
顾斯年不是没有想过,当作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轻轻带过,像小说写的或者电视剧演的那样,做一个宠妻无度的丈夫。
只是,骄傲如他,发现自己根本忍不了。无关顾家,无关面子,仅仅因为他确定不了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真心?即便有,又在谁身上?
精致的妆容,就像厚厚的面具,层层伪装。他阅人无数,却看不透自己的妻子。
“在我生死不明的时候,你一边绞尽脑汁去救孟明哲,一边赶往泰国谈合约,你是怕我死了之后,没有男人,还是失去金钱地位?”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瓦解,她好像怎么都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插在手腕上的针头掉了出来,血液顺着管子倒流,将白色的药水晕染成了红色,触目惊心。
她直接拔掉针头,任由血液喷涌而出。
苏染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地上,撕裂。
她将自己低到尘埃里,抱着顾斯年的大腿苦苦哀求。
“斯年,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会做一个好妻子。
你不能在我爱上你之后突然不要我,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会生不如死,不,我会死的。”
顾斯年抬腿,摆脱了她的纠缠。他从来都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女人,他所认识的苏染芝,应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她放不下他,他本应该高兴。但只要一想到她之所以放不下,并不是因为真的爱他,他便再也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打算。
苏染芝担心顾斯年这一走,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求不得他的原谅。
她企图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是废了一样,软绵无力。她发疯似地往外爬,却被门口的狱警无情地拦了下来。
寒风,从医院过道里呼呼刮过。
她对着顾斯年的背影,无声哭泣:“斯年,求求你,回来……”
肠胃没有养好,又添了新伤。
“为了不回看守所,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但逃得过今天,逃不了明天的,早晚还不是得关回去。”
看守苏染芝的狱警都怀疑她是故意的。
“与其用这种低级的伎俩,还不如诚心向被害人道歉,求得对方谅解。就算没办法把案子撤了,也起码可以争取少判一点。”
道歉?谅解?季清然恨不得她死在牢里,怎么可能愿意跟她和解。
“两位警官说的很有道理。”
季清然穿着burberry最新款风衣,露出修长笔直的腿,身姿摇曳,洋洋得意地出现在苏染芝面前。
“我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只要你诚意足够,我不是非得让你坐牢的。我也不想跟你说废话,只要你签了离婚协议书,我保证让你立马出来,不留案底。”
他们这是一个个都约好了逼她离婚吗?苏染芝放在棉被里的双手紧紧攥着,忍了又忍。
她抬眸看向季清然,她的额头还包着纱布。
“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季清然,我看你是伤疤没好,就赶着想让我再砸你一次不成?”
季清然将双手交叠,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苏染芝,你怎么还这么嚣张。你就不怕被判个3年5年的,到时候出来,你可就人老珠黄,别说斯年了,恐怕连你那个青梅竹马都不会要你了。”
苏染芝最怕老珠黄,没人要。这个内心深处的恐惧,自她成年以来便一直如影随形。
季清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将她最为恐惧的事情,轻而易举地揭露了出来。
她想看到她一点点绝望崩溃的样子,以报当年她从她手里“抢走”顾斯年的一箭之仇。
“季清然,我签了离婚协议书,你就会放过我?”
苏染芝松开紧握的双拳:“我还没这么天真。”
如果说顾家以离婚为条件换她免予牢狱之灾,还有几分真,那么季清然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离婚,失了顾家的庇护,季清然想怎么对付她都将易如反掌。到时候,她捏死她,恐怕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觉得顾家真的会让自己的儿媳妇去坐牢?”
苏染芝自信地笑笑,内心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
“毕竟我要是去坐牢,丢的恐怕是顾家的脸。到时候爆出来的不会是我苏染芝的大名,而是顾家孙媳四个字。”
季清然的脸一僵,随即又不以为然:“你不用在我面前虚张声势。顾伯伯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像你这样的人继续做顾家的孙媳妇的。”
“既然你那么自信,又何必亲自跑一趟,来和我谈条件?”
苏染芝笃定,季清然会跑过来,要么是等不及了,要么是顾斯年那里有了变数。
季清然的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
被季清然的小伎俩气到砸人这样愚蠢的事情,苏染芝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不过,砸了季清然,也是很解恨,苏染芝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苏染芝,你会后悔的!”季清然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和季清然的交锋中,苏染芝胜出的次数比较多,向来如此。
脚步声渐行渐远,苏染芝叹了一口气:
赢了季清然又怎么样?她只不过在虚张声势罢了。倘若顾斯年不回心转意,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急性肠胃炎来得快,去的也快。医生评估了苏染芝的身体状况,认为没有继续待在医院治疗的必要。
“膝盖上的伤也不是很严重,不影响日常行动。”
他们这是要把她重新送回看守所了。
顾家没打算捞人,顾斯年也没有来保她,至于苏家更是不闻不问。
苏染芝简单收拾了寥寥几件衣物,对于坐牢,她似乎不再抗拒:只要顾斯年不逼着她离婚,坐牢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是他的太太。
警车早就停在了医院外面,狱警押着苏染芝上了车。
她贪恋地吸了一口室外的清新空气。这一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很久才能出来。
她在赌,用自己的人身自由赌顾斯年的不忍心。
或者说,用选择坐牢,向顾斯年表明她对婚姻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