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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长安沉默了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了烟,又点了起来,星火在黑夜里燃烧泯灭,宛如纪录片中一个星球的诞生和爆炸。
“那翠儿是怎么回事?”图长安没有忘记这茬。
安怡欣一下子也被问住了,良久,她轻声地说着:“我其实不知道翠儿那边是怎么了。”
此刻大风刮起,呼啸的风吹过田野山林,好似想把一切都掩盖了,自然也把安怡欣后面那句也盖住了。
说的是:“但其实我也能猜到……”
还能猜到什么呢?
一个落单的m不会说话的omega,在这种凶恶之地,在这花团锦簇下的阴影下,那腺体上狰狞丑恶的疤痕,自然是伴随着暴力,强制和羞辱而来的。
图长安尽乎是武断的觉得翠儿的伤害是由alpha所造成的,他那股自带的文人修养让他不舒服,但是又不知如何骂,只能闷闷不乐的抽烟。
反倒是安怡欣看了图长安一眼,便直接反驳了他的观点:“不是你想的那样……图导。”
安怡欣把目光放在了,远处黑夜里如山水画般的山壑之上,没忍住嘲讽道:“你这和觉得o权(女权)电影的核心,是建立在alpha给予omega伤害的傻子有什么区别?”
图长安望着安怡欣那漂亮的几乎要融入着山川河流的侧脸,有些累了,又有些走神,便直接用鼻音询问她这么说的原因。
安怡欣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好像走了神,又好像陷入了回忆,或者是自己的猜想之中,许久她声音清脆的唤道:“图导。”
图长安应了一声。
“翠儿以前不是哑巴。”安怡欣的声音很甜,她是那种唱情歌最为妙曼的嗓子,所以有时不论说什么,都带着一股世间无忧的甜味。
“她以前有一副好嗓子,是这个寨里最漂亮的嗓子,再高的音都唱的上去,再奇怪的转音都难不倒她,我最初会的几首苗语歌都是她教的。”
图长安想点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我还记得,我走之前刘老还喜欢用炫耀的语气和我们说,若是翠儿不小心分化成了alpha,有可能会丢掉这天籁般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泯灭众人呢。”
却不想,安怡欣一回来,翠儿已经直接变成了omega,也变成了哑巴。
图长安听着这甜甜的声音,在心里总结到,他今天抽了太多烟了,整个人已经开始难受了起来。
“图导,翠儿那个腺体的伤,应该是刘老弄的。”安怡欣突然下了这个定论。
图长安点了点头就想应下,头刚点下去,他立刻觉得不对,反问道:“你是说谁弄的?”
“刘老弄的。”安怡欣强调道,“我是说翠儿腺体的伤应该是刘老弄的。”
图长安哑然,觉得她这个结论着实有些荒谬。
因为哪怕是从今天简单的遇见中,他都能窥得刘老对翠儿的重视和喜爱,又怎么会舍得对她做这种事呢?这般残忍,痛苦的事,明明oemga的腺体脆弱的,哪怕是用一些力气,都会使得omega痛不欲生啊。
“因为我见过。”安怡欣说道。
翟澜突然精神状态不好的那时候,安怡欣第一反应是带她出去散散心,至少别把自己放在屋里放坏了,但刘老,或者说是发现事情不对的翠儿给出了另一条路。
——山的那边。
苗寨位于群山峻岭之中,在耕田和水源最佳处汇集成了村落,有了秩序。也正是因为如此,寨子四周便是无穷无尽的原始森林和一些完全未曾开化的原始部落。
少数村子里察觉问题不对的omega或者omega的家人都跑到了更深的山里定居,他们在那里进行着自给自足,维持了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刘老是个beta,所以那时候所有人也以为翠儿会是个beta。”没有什么用的,几乎可以抛弃的beta,“所以就没什么人会去怀疑他们,和把他们入为重点观察的对象。”
也是因为如此,刘老几乎是没有压力地把安怡欣和翟澜送进了山里面的寨子,那儿不大,但是不论是布局,规划都和外面的村子一模一样,让人很是安心。
但也正是在那里,安怡欣看到了一个,在以后她的很多的歌中,都能寻得的画面的场景,悲伤,窒息,和奋力挣扎。
“如果omega没有成功逃离到山中的寨子里,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安怡欣顿了下。
“多数是因为有了孩子,她们走不得,或者说是真的舍不得孩子,可她们又突然认清了自己一直在被欺骗和蒙蔽,她们便会来求刘老。”
进到山中寨子的那个森林是有些危险的,但也没到只要有人去便一定会死人的地步,更多的时候是像刘老这样的老猎人,定期把自己圈养的野兽放出去咬人,才让那个森林变得极为危险,甚至骇人听闻。
也正是因为如此,寻求帮助的omega们都可以较为顺利的进到山中的寨子里,毫发无伤。
“她们说,她们想要‘自由’。”安怡欣是这样说道的。
“刘老他们总会是在沉默后,颓然地点头同意,然后给予她们这份‘自由’。”安怡欣的脑子里浮现了当时的画面。
年轻的像个孩子一样的苗族少女,挺着大肚子,把她自己用苗绣织出来的衣服撑的大大的,甚至有那么些畸形的感觉了,她无助的哭着,哭的不梨花带雨,哭的不惹人怜惜,哭的不漂亮,只是哭着。
沉默的,甚至不敢大声的痛哭着。
刘老弓着背,抽着旱烟,想摸摸这个孩子的头,又怕吓到她,只好停在半空,任由她哭着。
“救救我。”少女撕心裂肺的求助着,说道最后个子的时候,嗓子直接劈叉了,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一直的摇头,摇的她头上的银饰像山上的清雪,又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却不该像此刻这般,宛如要凋谢的花儿。
“女孩生完孩子后,她们给她吃了一味药,我眼前的少女不住地抽搐着,信息素满天的飞着,都快把我的热感期给刺激出来,我的眼前本能性的开始模糊。”
那时候在信息素的刺激下,安怡欣的热感期直接提前,浑身燥热,眼前发白,但是她还是能看见不远处的那从少女身下流出的鲜血,和少女痛苦的表情,还有一下一下砸着腺体的刘老她们沉默的脸庞。
“那味药可以让omega丧失生育能力,只不过一般会损失嗓子,让人之后不能再说话罢了,而且同时那药还有麻痹的作用,所以也是那个时候,刘老他们会用纯物理的,纯野蛮,血腥的方法,凿和烫,甚至挖的手法,把omega的腺体取出来至少一半。”
“这样omega就可以在这场毫不卫生手术后,变成了一个beta,或者说半个beta。”安怡欣语气毫无波动的总结道,“至少她们是这样认为的。”
她说到最后似乎是累了,语气又轻又冷的,反倒真的把图长安都听的,在这大夏天浑身发冷。
“腺体移除,之前不正规的医院也有这个手术,但是最后都被取缔了,因为实在太危险了。”图长安摸了摸口袋,发现他把烟都抽完了……只能忍着头疼理着思路。
“嗯。”安怡欣很轻的应道,“这里更危险,成功和死亡的比例绝对不会超过2:8,所以……”
“要么‘自由’,要么死亡,这是唯一的结局。”
***
图长安和安怡欣一起回去的时候,问安怡欣有没有报过警。
安怡欣略觉好笑的望着他,都懒得回答。
图长安摸了摸头,直接明白了答案。
安怡欣肯定是报过警的,甚至做过别的努力,但这件事和之前拐卖大学生来当老婆是一个概念。
你没有证据,你没有逻辑支持,甚至你去报警所见到的人,正是你想告的人,他们是盘旋在这几百年的地头蛇,钻着法律的漏洞,为所欲为,膨胀生长。
正如电影《盲山》的那两个结局一般。
能放出来的结局是:被拐卖的少女被正义的警察带走了,村里其他被拐卖而来的人,因为已经有了孩子,而不愿离开,决定留下。
而真实的结局却是:警察简单的和了稀泥,便先行离开了,被拐少女的父亲潜伏在村里苦苦支撑,想等待时机把女儿救走,却在最后被村庄里的所有人围堵起来殴打,最终被拐卖的少女拿起了刀狠狠的砍了下去,电影结束。
“自由”和死亡,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待他们快到他们剧组租好的住所时,图长安突然不想进去了。
“我有点恶心,不想进去了。”这个大导演这么任性的说着,他是那种天赋性导演,对情绪的感知极为敏锐,此刻是真的绝对极为不舒服了。
“我的眼里,这儿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所有人都成了帮凶,甚至所有人都是有可能是对另一个柔弱下手的侩子手。”
安怡欣却不赞成,她停下了脚步,许久不言,直到她没有忍住闭上了眼睛,开始听风,刚刚呼啸的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听这夏日欢乐鸣唱的昆虫,飞鸟,听着美妙的喧哗,她脱口而出道:“这儿不美吗?”
“图导,上天赋予了这里无边的美色,绝美的音乐,精致的艺术,还有这天真的人群。”
夜来香开了,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味道,而村庄旁刚刚洗完衣服的浣纱的苗族少女,提溜着木桶,说说笑笑的走了回来,薄纱般的衣服迎风飘着,露出少女们白藕般的小臂,曼妙多情。
“我游历过许多的苗族村寨,每一处都让我觉得安静且惊艳,因为那里的人们都是那样的美丽和和善,哪怕最后我于此处发现了那无边的痛苦和肮脏后,依旧坚持这点。”
“因为你看,这些少女们是不知道她们身边曾经发生过那样骇人听闻的事件的,甚至不知道那些人的挣扎和沉默,但这不就是最美的地方吗?”
“肮脏的永远是那一小部分利欲熏心的人,绝大数的人都懵懂而快乐的活着,不知欺压,不晓压迫,她们天真,愚蠢,自以为是。”
少女们路过他们身边,大大的眼睛投来好奇的目光,叽叽喳喳的用苗语交谈着,像一群麻雀,等他们的目光也投了过去,直接吓的这群害羞的小麻雀,一拥而散,带着风铃般的笑声和风一般,携带着花香离开了。
“但我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活成这副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停在这吧。
已经想好了翟澜要干的事,但是最后还是没忍住停在这了。
以及
“但我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活成这副模样。”
大家如果有兴趣真的可以看看《盲山》两版结局都看看,不后悔。
对啦大家,上一章我修了很多,如果不介意可以重新看看,加了2000字左右~
“自由”和死亡,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但是自由和死亡是两个东西,不是一。
所以……
这里是想在文里便进行解释的。
但是觉得还是要大家自己理解,写在文里态破坏氛围啦,就在这里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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