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北的局势越发紧张,太极宫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喧扰不休,虽然都异口同声的拒绝和谈,但对于若是开战究竟该谁来挂帅带兵却分歧极大。
有人主张继续重用苏文瀚,毕竟苏文瀚多年执政疆北,对那边的情形最是了解,打起仗来也没人比他胜券更大。
但以谢准为首的一派却反对称,恰是苏文瀚在当地主政多年,却没有将疆北的事处理妥善,致使遗患频仍,加之他身遭大病一场,还未完全复原,所以根本就不可以再用他,反而应该启用一个更有魄力手段且强干之人。
他们一致推荐的人选自然是奕亲王景云奕。
“陛下,由奕亲王带兵出征,正可彰显我华朝煌煌雄威,边疆将士若是知道亲王殿下亲赴,也可上下一心,豪气大涨的。”谢准语声浑厚的说道。
皇上眯着眼,并未应声。
自那一线的眼光中,瞄准的却是景云奕。
景云奕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冷森森视线中的几分狐疑,几分戒备正向自己投射过来。
他安静的站着,仿佛置身事外。
这个时候,他若多言,很容易引起皇上更大的猜忌,聪明的做法便是一语不发。
谢准那边的话音刚落下,颜太师咳嗽一声越班走了出来。
“圣上,臣以为太傅之言不妥。”
“哦,颜爱卿觉得哪里不妥?”皇上睁开了眼睛问道。
颜太师道,“奕亲王虽然年富力强,到底没有出战的经验,此等两国交兵的大事,若是一力交给他,恐怕不妥当。”
“那依太师的意思,交给谁更妥当。”被驳了一鼻子,谢准顿时火气,言语不善的反问。
颜太师笑了,“臣向圣上举荐离王殿下。”
谢准冷笑一声,“我当时谁?原来是您老的乘龙快婿。说到离王,他也不曾带过一兵半卒,怎的太师觉得离王就妥当了?”
“离王虽没带兵打过仗,但他平定过江南的舞弊案,上下手段果敢非凡,以知观效,便可知殿下带兵应也差不到哪去。”
“用承办一个舞弊案来判定一个人带兵的本事,也只有太师想的出来。”谢准讥讽一句,接着又道,“好就算太师言之有理,可谁人不知,当初那桩案子一路艰难彻查下来的是奕王,离王不过是收尾捡了个现成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在朝堂上火爆争执开了。
皇上开始不愿理会,吵到关键时,皇上忽然大吼一声,“都给朕住口。”
斗鸡似的臣子们当即止声,战战兢兢站好,等待训示。
皇上怒着眼睛看着他们,良久才道,“吵吵吵,仅凭嘴皮子功夫,就能把疆北的事解决了?瞧瞧你们,位列公卿,不做大公无私,一个个只算计着自己那一点小心思,朕信赖你们,可你们所作所为真是让朕心寒。”
王公大臣们赶紧行礼道,“臣等惶恐。”
“罢了,今日这事就议到这吧,朕有些头疼,不想再议了。”
说着开始揉捏太阳穴,赵蒙恩赶紧命小太监去请太医。
臣子们悻悻告安,鱼贯走出太极宫。
皇上忽然从后面喊道,“奕王留下。”
景云奕身子一停,太师太傅也怔了怔,各有古怪的看着景云奕。
景云奕转身向殿内走。
谢太傅嘴角终于露出些许得意。
颜太师见状,冷道,“别太得意。”
“彼此彼此。”谢太傅说道。
两人随之甩袖,各自离去。
景云奕重新站到了大殿之上,恭恭敬敬行过礼,等待皇上发话。
许久后,皇上才问道,“刚刚你为何不说话。”
“因为儿臣觉得太傅的话无理。”景云奕道。
“哦?”皇上皱了皱眉,“说说看。”
“疆北之事关乎华朝边境稳定,乃是社稷重中之重的事。不该做什么皇子率军之论,儿臣到以为此时无论是谁,凡我华朝子民都应有一份拳拳报国的之心,只议如何平定,不议其他。”
景云奕说完,重新低下了头。
皇上微眯龙眸审视一阵,笑了,“你倒是很清醒。可是故意把这种话讲给朕听得,认为朕就吃这一套。”
“儿臣可不敢,天威不可测,儿臣再愚钝也万不敢造次。”
“说的倒是中听,心里真是这么想的?”皇上冷笑一声问道。
“儿臣有一说一,不敢傍言。”景云奕坦然做答。
皇上再度沉默。
好半天他突然问道,“听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去福安殿请安了?”
意味深长的语调,让景云奕心中一动,不觉抬起头,正对上皇上似笑非笑的眼。
苏莲衣又给绿痕倒了一杯茶,绿痕却站起身道,“不喝了。说好短坐一会儿就走,这一耽搁又是小半天,恐怕香殿的管事已经急了。”
“那我也不多留姐姐。”苏莲衣将绿痕送到了门口。
绿痕临行前,却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阵,苏莲衣以为她还有什么话要讲,哪知她只是短叹一声道,“你呀,看着是个聪明的,其实最喜欢做傻事。”
“如果抽身事外是聪明人所为,那我宁愿做个傻子。”苏莲衣笑道。
绿痕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若人人都争做聪明人,那这世道岂不是又要乱了。”又笑了一下,叮嘱道,“你别跟谁都掏心掏肺,有些人看得清表面,看不清内心。”
“姐姐,为何突然这么说?”苏莲衣诧异的问了一句,觉得她今天自打露面就很奇怪。
绿痕却没答,已经转过了身吗,撂下一句更怪的话,“我这条白捡来的命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得还回去了,天地间连个亲人也没有,只盼若真的有那样一天,有个知心的替我了了后事,也不枉人间来走一遭。”
话音随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小了下去,及至消失。
苏莲衣愣愣站在门前,心里一阵乱腾却搞不清楚究竟在乱什么?
因为绿痕最后那句话吗?
可那句话听起来不过是因着回忆凄苦身世的有感而发,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自己在乱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理不出个头绪,却见景云奕远远的走了过来。
“殿下……”她看了一眼天色,尚在,按说这时候他该在朝堂上,怎么会突然来这呢?
况且这里人多眼杂,保不齐被谁撞见了,上告一嘴,那便是逾越宫规之最,这个到底苏莲衣懂,景云奕平时最是谨慎,应该比她小心才是。
怎么今天倒也一反常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