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送婉儿和福儿出城的车便准备好了。
此事苏莲衣知道后,也没有半点质疑。她很明白京中处境越来越不安定,景云奕安排送婉儿她们走,也是为了减少一分担忧和顾虑。
临别时,照例又是一番不舍。
婉儿哭哭啼啼好半天,说着自己不想离开苏莲衣的话,最后把苏莲衣都弄的都一阵眼圈发红。
眼看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
苏莲衣不得不又叮嘱几句后,就强令她们上了车。
福儿并不知道此去就要很长时间见不到爹娘,她以为这就是一次出玩,因此笑嘻嘻的还跟苏莲衣摆手作别。
这回苏莲衣是真的忍不住了。
看着马车走远,她当即躲在了景云奕怀中一阵呜咽。
景云奕轻抚她的头道,“让你跟她们一起走,你又不肯,这会怎么要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一脸的眼泪犹不肯承认是哭了。她还是那般倔强。
景云奕更生怜爱,将她重又拥紧怀里。
“放心吧,婉儿会照顾好福儿的。况且余杭的王府别院,并不比这座差,她们到了那里生活也会无忧。”景云奕安慰着她。
苏莲衣在他怀中点头道,“我相信殿下一切都会安排好的。我只是……只是想起又不能陪着福儿了,就心里发酸。”
“我又何曾不心酸呢。”景云奕喃喃道。
只差那层窗纸还没捅破罢了,他早就知道福儿是他的亲生骨肉。
虽然此刻还不能相认,但他已经有了做为父亲的自觉,眼见女儿幼年别离,心里的痛苦一点不比苏莲衣少。
苏莲衣心中不禁动了动,欲语还休。
她很想告诉他,福儿是他的孩子,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始终张不开嘴。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马蹄声响。
苏莲衣和景云奕忙回头去看。
竟是宫中来人。
马匹到了近前,马上的太监轻巧的跳了下来,道,“苏女官久离宫廷,陛下有旨,你也该回宫瞧瞧了。”
景云奕一愣,看了一眼苏莲衣。
却见苏莲衣毫不迟疑的上前接了旨,并言明稍后修饰整齐,便会进宫。
“回宫后,你只管去找赵内官言语一声便是。”太监客气的说道。
交代完,这几匹马便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
进了王府,景云奕的脸便沉了下来。
“消息到底还是走漏了。”说的是苏莲衣脱险的消息,他早已料到会有此刻,但仍然存着一丝侥幸。
此刻那丝侥幸已然没了,不禁重新替苏莲衣担忧。
苏莲衣笑道,“殿下放心好了,之前我遇险的事,人尽皆知,想来对方再存恶意,短时间内也是不敢有所为的。”
“那倒也是。只盼她不要狗急跳墙就是了。”景云奕垂下眼皮,凤翅般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两片阴翳,一如他的心境。
苏莲衣道,“她还没有必要那么做。”
她心宽的让他直生怜爱。却也无法阻止她进宫的可能。
违抗圣旨,可是要治罪的。
当天下午,苏莲衣便回了宫。
一时间后宫小有沸腾。
之前都知道她出事了,却不晓得她是怎么平安回来的,一时间借故来打探的人不少。
没一会儿工夫,苏莲衣重新进宫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城。
凤仪宫也收到了消息。
皇后正在誊写经文,身旁老嬷嬷再报知此事。
“皇上那边就算再喜欢苏女官,也犯不着兴师动众召她回宫,这背后是福安殿做的手脚吧。”
“娘娘圣命,正是呢。”老嬷嬷道。
“人老了,心还那么活份,可怎么评价她好呢。”皇后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不屑。
恰在这时,配香殿来送香料。
凤仪宫的宫女指使绿痕将香料放在相应的锦盒中,方便她们拿取。
内殿里,皇后和嬷嬷并没有留心此间多了一个外人。
隐秘的交谈仍在继续。
皇后道,“福安殿那边盯紧着些,本宫不信太后会就此收手。苏莲衣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子,有了她,咱们的奕王殿下才能乖乖听话。”
“娘娘说的是,奴婢知会告诉锦绣,让她伶俐些。”
皇后皱了皱眉,搁下笔道,“也提醒她,太后身边精明人不少,让她小心些别露什么马脚。这么多年下来,本宫安插进福安殿那边的,就剩她一个了,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错。”
“奴婢明白。”
内殿的絮语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耳尖的绿痕一五一十听了个清楚。
她不禁心头一震,却因有人在旁,不敢表露出一点痕迹。
但这件事却牢牢记住了。
出了凤仪宫,绿痕一阵茫然,想把这消息传给景云奕。
可是倏然间,她打住了此念。
她心里纠杂的是太后竟然是要杀苏莲衣的人,这可实在太令她难以相信了。
太后为什么要除掉一个与自己全无干系的人呢?
紧紧因为奕王殿下喜欢苏莲衣吗?
不觉间又想起了之前清波的事,绿痕心下更乱。
她和清波从小都是孤儿,是被太后救下带进宫的,太后是她们重生再造的恩人,不但给了她们安稳的生活,更将她们安排在景云奕身边,陪伴着一起无忧无虑的长大。
因此从哪一点来讲,她都不能相信太后会是皇后口中那般模样。
这里面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吧,她想亲自去太后面前问清楚。
但在去福安殿前,她先回配香殿做完了一件需要做的事,然后去了太极宫。
她想看看苏莲衣,问她一些事情。
她来时,苏莲衣的房中还有宫人在问东问西,皆对苏莲衣传奇般的遭遇表现出了莫大兴趣。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有些胖的宫女,一边往嘴里填塞食物,一边追问苏莲衣是如何脱身的。
苏莲衣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
眼睛不经意往窗口一瞟,看到了门前站着的绿痕。
苏莲衣心中一动,便对屋中的宫女们道,“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我此刻有朋友到访,就不继续留你们了。”
宫女们听她这么一说都很懂事的起身,只有胖宫女锦绣道,“苏姐姐,你这次的遭遇我还没听够呢。”
说着又把一块水晶糕塞填进口中,撑的两颊鼓鼓的。
苏莲衣把她拉起来道,“想听,下次再讲给你听,行了,你快回去吧。仔细李嬷嬷找不到人,罚你。”
锦绣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走出门。
和绿痕错身而过时,也不知为什么,绿痕留心的看了她一眼。
等人走远了,绿痕才问,“这位宫人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啊?”
苏莲衣笑道,“她是福安殿的殿前小宫人锦绣,当初对我多有照拂。”
绿痕愣了一下,回头去望,并没头没脑的嘟囔了一句,“原来,她就是锦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