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池临叹了口气,小果子跪坐在地上翻出骰子:“公子要不要玩玩骰子?”
“不要。”
“那下个棋?”
“不下。”
“那看画本?”
“不看。”
小果子:“那……”
“你收拾收拾房间,我出去走走。”
“这可不行啊公子,陛下……”
“我就在院子里走。”容池临不耐烦道:“去拿我那件白底蓝纹的棉衣来。”
小果子找出衣服为难道:“这不好吧公子,还是让奴才跟着您吧。”
“不用,我就想一个人走走。”容池临伸平双臂让他伺候着穿好衣服,推开门大步走出。
天已经很暖和了,虽然还不至于冰雪彻底消融,但房顶的雪已经开始变得湿润,泛着晶莹的水光,他很喜欢看雪,所以特地叫人留下了后院的雪地没有清扫,看起来白净舒服。
他在上面踩了一圈,平滑的雪面留下一串脚印,由于天暖的缘故跺脚也甩不掉粘上的雪,不一会儿就打湿了鞋面,养心殿再大也不经逛,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走完了,他站在院子当中舒展了一下四肢,绕到了角落里的小厨房中。
养心殿内的人不多,而且殿中设有东西两个厨房,东厨房最大东西齐全最为常用,西厨房甚小,但贵在精致,每逢佳节会制些精致的点心稀奇古怪的吃食,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再加上此时又不是饭点里面更是空无一人。
容池临挽起袖子走到货架前,架子上各种收拾的很整齐的瓶瓶罐罐,纸纸袋袋看的人眼花缭乱,每个上面都有标签注释,容池临粗略看了一眼,光是面粉就二十余种,看上去都一个样不知道有什么分别。
他在架子上翻了半天,才找到桂圆干的大罐子,当即搬来凳子从里面抓出一大把,一个接一个的吃。
不愧是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吃。
吃完了桂圆干有些意犹未尽,他又偷了鲟鱼片、芒果干、西瓜冻以及数不尽的干果,就连最喜欢的桂花蜜都被他就着牛肉干啃了一大口,当然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用桂花蜜配着琥珀核桃尝尝的时候小厨房的后窗猝然被敲响。
容池临把桂花蜜罐子放到桌子上,犹豫了一下推开窗。
“喵——”小野猫蹲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冲他叫。
“嘿,你这小东西可好些日子没来了。”容池临伸手想要摸它,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
自己再被抓伤卫以珩就要杀猫儆他了。
“你怎么被禁足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右边响起,容池临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刺客差点就要喊出声来,卫明泽大惊失色的把手指放在嘴前,小声急道:“我偷跑过来的,你若是喊出声我就又要被关回去了!”
“你怎么进来的?”容池临警惕的看着他。
“外面的侍卫去如厕我趁机翻墙进来的。”卫明泽摸着小野猫光滑的皮毛:“你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容池临抿唇。
卫明泽体贴道:“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这几日小野猫想进来讨食都被侍卫赶了出去,今日在路上拦我我才知道你被禁了足,心中记挂便不请自来了,还望池临不要生气。”
“没什么好记挂的。”
“皇上他是不是责罚你了?”
“他是为了保护我。”容池临扫他一眼:“皇上他对我很好,很娇惯,你不必胡思乱想。”
卫明泽低下头,顿了顿,顺着墙根靠着墙坐下,一条腿蜷起,手臂搭在上面,看着殿外的柳树枝许久才道:“那日……对不起。”
见他坐下了,容池临索性也拉过来不远处的凳子坐在窗前,撑着下巴看着远方:“哪日?”
“就那日说奇虎牌的事。”卫明泽声音平静,睫毛下的眼眸确实无尽苦楚:“我当日……有些神志不清,将事情记错了,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神志不清?”容池临将信将疑,这事算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他主动解释自然再好不过。
“嗯,你不是知道吗。皇兄同你说我神志不清,总是将你当做我故去的爱人。”
“皇上确实说过你将我当做故去的爱人,但没说你神志差到如此地步,动不动就发疯啊。”
“这些日子严重了。”卫明泽苦笑,可这笑容没人看得到,他只是很淡然的说:“别再去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事了。”
短暂的沉默,耳边留下的只是风声,墙外,穿着白衣的青年靠在墙壁上。墙内,年岁正好的少年郎靠在窗子上,朱红色的宽墙将两颗心隔的百丈远。
“我和皇上自幼一起长大,”卫明泽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我感觉得到,他是真的爱你。他这个人一旦走心必是轰轰烈烈,世人都说他是无情人,殊不知无情之人动了情比任何人都要炙热。”
“我知道。”容池临对他的敌意消去大半,态度也和缓下来。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我觉得他是最好的哥哥,我想保护他,当时除去废物太子,皇位几乎就是我囊中之物……我当时就想等我当了皇帝一定要给皇兄最好的东西,一定一定不要让他过得那样苦。”
谈及往事他难免动容,就连称呼都不知不觉的换成了皇兄。
容池临看着远方静静地听着。
“可是在国师的帮衬之下皇兄风头日升,我母妃怕他会威胁到我,便开始动了歪心思,她在皇兄的餐食中下毒,不成想毒死了姨娘,姨娘是皇兄的后娘,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被打入冷宫没几年就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的。”
“母妃的那碗白粥是给皇上准备的,利用我的名头送出去,她千算万算却不知冷宫连最普通的白粥都喝不起,皇兄舍不得喝就都留给了姨娘,当日……姨娘毒发身亡……我从未见过皇兄那般崩溃过。”
卫明泽深吸了一口气:“我自此与母妃决裂,皇兄虽不怪我却也同我生出嫌隙,再加上母妃日日在我耳边哭诉念叨,后来……”
“后来皇兄成了太子。说不嫉妒是假的,我一直都以为我一定是最后的太子。梦醒梦碎,难免动摇。我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卫明泽再也说不下去,用力的捂住脸,许久才整理好情绪再度开口。:“对不起,我说的有些多了也偏题了。”
“没事,我一直听着呢。”
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卫明泽的心骤然一阵酸楚。
他自嘲一笑,仰起头看着他,与此同时容池临也低下头,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眼睛,卫明泽愣了一下,道:“知道你一切都好我便心安了,你先忙,我回去了。”
容池临拍拍屁股起来:“慢走。”
卫明泽浅笑,正要离开突然瞥到他桌子上摆着的桂花蜜罐子,不由得眉头皱起:“你怎么在吃桂花蜜?”
“我很喜欢桂花的味道。”容池临耸肩:“怎么了?”
卫明泽不解的看着,须臾才尴尬的摇摇头:“没,没事。上次在皇奶奶哪也看到你很喜欢桂花糕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
记忆中池临只要闻一闻桂花的味道就会犯恶心,如今失了忆竟然连习性都变了。
容池临漫不经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多好吃的东西啊。你不要因为它常见做法简单就瞧不起它。”
“那我下次一定好好品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