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消息传的快,卫以珩更是有意把控风向,借着宫人的口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到宫外去,等到晚上回房的时候,容池临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了,举着一本书一脸认真的看,连屋里进了人都没发觉。
卫以珩由宫人伺候着脱掉衣服走近:“在看什么?”
容池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书就砸到了鼻子上,疼的他顿时打了个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操……”
卫以珩:“……”
容池临从床上爬起来,愤愤的看着他,见他拿起自己的书翻了两页,又合上看着封面上“断案集”三个大字:“你看这个做什么?”
容池临手撑在床边想要抢过来:“明天就要去抄家了,我得学学经验。”
“看话本学经验?”卫以珩翻出一页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判官图指给他看:“你到是跟朕讲讲,这怎么学?”
“你管我。”容池临吹胡子瞪眼,谁不知道看这个没什么用,但是他一看正经书就犯困,看话本还能看个热闹。
“朕还管不得你了?”卫以珩道:“再看看这页,啧啧,犯人画的都赶上瘦鸡了。”
“给我!”容池临顾不上礼数,手撑在他身侧就要去抢,卫以珩立刻把本子举高。
“卫以珩!”
容池临气的脸红脖子粗,卫以珩倒像是逗猫似的把本子摆来摆去,气的容池临一拳怼在他肩头,拖着断腿半跪在床上,卫以珩向后面躲他就往前扑,眼看着就要抓到没成想一个没收住力就直接摔到了卫以珩怀里,下巴还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卫以珩下意识的扶住他的腰,顿时一愣瞬间收了笑,容池临搭着他的肩膀滚到一旁,握着皱皱巴巴的话本,也不觉得尴尬,反倒得意洋洋的再度躺回枕头上:“你快去洗漱,别打扰我看书。”
卫以珩离开了,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直到泡在汤池里他也没想明白他心脏突然的漏跳是为了什么,耳边的水流声和汤池里瀑布落水的声音把心跳弄了越来越不稳。
肯定是容池临太胖了。
一边想着他脑中一边不受控制的勾勒出那日看到的他的身形,明明清瘦的很。
那肯定就是骨头太沉太硌了。
卫以珩有些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沉到水底,说起来他好像并不排斥容池临,这可不太好,那可是敌国的质子,来的时候就带着杀他的目的,还和他的弟弟勾搭在一起,如今还可能是已经投奔季环离的谋逆之人,实在是罪不可赦永远不能原谅。
静谧与温水中,卫以珩猝然睁眼,斑驳的水影映出他眼底一片森然冷意。
翌日,天还没亮容池临就迷迷糊糊的被人从被子里拽出来,伺候着穿戴整齐,荷香替他系好腰封带好官帽他这边还没清醒过来。
他打了个哈欠,越发觉得当皇帝可真是苦,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一天都得不到歇。
今日要不是卫以珩要带他上朝赐封官职,他说什么也不带起来的,等到了朝堂只上肯定少不了一顿鸡飞狗跳,皇上的心上人去前朝领职,怎么说怎么于理不合。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担心的事,反正大臣们吵的也是卫以珩,又不是他容池临。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吵的那么厉害,等到出了朝堂,他感觉自己脑仁都快炸了,满脑子都是言官的骂词,字字珠玑。
什么此人不过井底之蛙,什么敌国之子其心不纯,什么皇上被男色蒙了心……这算是他第一次领略言官的可怕,这要是话语能变成弓箭,灭个国都是一早上的事!
卫以珩确实够意思,直接给了他一个临时的二品官职,虽然和江光年平起平坐但胜在皇命加身,怎么着也高出江光年一头。
“朕让锦衣卫指挥使严其率队护你周全,”卫以珩将他送上马车,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拢了拢他的衣领:“万事小心。”
容池临不以为意,满心思都被即将出门的喜悦占据了,嘻嘻哈哈道:“没事的,顺利的话我说不定还能赶上午膳呢。”
卫以珩淡笑:“那就备上午膳等你。”
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卫以珩转身顿时收起笑意,眉目变得隐含可怕,与刚刚的模样截然不同,整个人都透着一副阴诡。
冬风猎猎,奸臣作祟,容池临这一趟是别想顺利了。
严其压在队前,副队从后方追上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才压低声音道:“陛下口谕,时间定在一个时辰后。”
严其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副队继续道:“按照陛下的意思,到时候容池临正在护国公府上,方便栽赃,也能趁机逼的寻魂团出手相救,刺客人多时间过久容易被发现,还请您万万不要误了时辰。”
严其收好手里的瓷瓶:“谨遵陛下旨意。”
容池临乘的是辆两马的冬车,车门和座椅之间还放着一个烧的正旺的暖炉,一丝风都投不进来,他拿了个暖炉握在手里,侧窗被打开能看到街道上的景色。
他伸着懒腰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突然拍了拍车板,随车的小厮立刻来到他身边:“大人有何吩咐?”
“反正时间早着呢,咱们先去市集上逛一逛!”
小厮面漏难色:“这不好吧,陛下吩咐的正事要紧。”
“一整天的时间呢,干什么非要急于一时。”容池临伸手拍了下他的头:“告诉领队的换方向咱们往集市上走!”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他怎么可能就老老实实的办好事就回去!
再说了下次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小厮纠结了一番才追到队前,容池临探头望着,看到二人交谈了几句,严其突然乘马赶了过来,秉持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大人见谅,陛下吩咐过我们要将您一路送到护国公府上,实在不能中途改路去集市。”
容池临脑子转的飞快,顿时想起来昨晚偷偷做的攻略,道:“也不算是中途改路,本就是顺路经过而已,在路上买些吃食也算是圆了我的梦,除此之外还能让江光年自乱阵脚。”
严其仍道:“市集上人多,太过引人注目。”
“你这人怎么就不知变通,”容池临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把队伍人数缩小点吗?”
“恕难从命。”
容池临苦口婆心道:“下午再去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买卖,且不说能逛街玩乐,就咱们这幅满不在乎态度被江光年的耳目看了去就够他紧张的了,到时候肯定要把家财再三检查,这样我们就找到了钻空子的机会!”
严其仍是道:“恕难从命。”
容池临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侧窗关上,不去看那张气人的脸。
一点脑子都没有,怪不得他严其就只能当个听命令的锦衣卫!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依稀可以听到跪拜的声音,容池临整了整衣裳,又顺了顺面颊两侧的璎珞,车门从外面打开,容池临才绷着脸被人扶下车。
这一眼着实震撼,不是因为太过奢华,而是过于低调古朴,青石搭建,红瓦做衬,虽然能看出占地面积极大,可是这地方位于城北地皮没中心值钱,倒也不至于买不起。
江光年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灰袍子,率领十余个下人在门口接应,院子里还跑着两条又肥又大的黑狗,正被下人牵走,容池临看了看脑满肠肥的江光年又看了看那两条狗,不由得感叹果然狗和主人长的都像。
“臣江光年拜见容大人,拜见严大人!”
容池临看着那个堆着一脸的笑,几乎能装下两个他的中年男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恶寒,都快被抄家了,真是难为他还能一脸谄媚乐的跟儿子成亲似的。
容池临端着架子,时刻谨记自己是个顶头大官,淡道:“请起。”
“一路舟车劳顿的,抄家是个体力活,二位大人不妨先到亭子里歇歇再查。”江光年大张旗鼓的招呼:“快来人奉茶!”
一个四五十岁的侍女立刻端出来两杯茶,容池临瞥了一眼,最下等的碧螺春,这老油条还挺会做戏,别人说他家财万贯,他就做出一副清贫的样子出来。
“护国公言重了,本官此次可不是抄家,只是奉旨查上一查罢了,若是查不出什么您自当还是尊贵的护国公,可若是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容池临斜视一眼:“那您可就要好自珍重了。”
江光年立刻拍着胸脯道:“哎呀大人啊,老臣一向清廉,不知道是被哪个鳖孙记恨上去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您今日随便搜,把老臣这房子翻了都成,若是找出半个不该有的铜钱老臣都甘愿伏法!”
“看来您已经咬定本官肯定搜不到了。”容池临莞尔,今天这一搜是必须要搜出来东西的,不然丢的可就是卫以珩的面子和威信了。
他毫不客气的勾住江光年的肩膀,往前蹦了一下,身后顿时有丫鬟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