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破空之声传来,卫明泽脚下一旋,箭刃从脸旁飞过,死死的钉在一旁的树木上。
卫以珩随手接过弓箭,看似漫不经心的射出一箭,前面疾驰的人顿时闷哼一声,肩头正中一箭。
“明哥哥!”
卫明泽咬牙忍着,回首干脆的拔掉箭矢,脚步丝毫不停,坚决道:“抱稳。”
浮生抽出腰间佩剑,咬牙压在后面,挡住迎面射过来的箭:“王爷快跑,浮生为您殿后!”
卫明泽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走。
“你流血了。”容池临手忙脚乱的捂着他背上的伤:“好多血。”
“不妨事。”话音刚落,从始至终都没停下的脚步毫无预兆的刹停,容池临抬头望去,呼吸戛然而止。
原来林子过后,是山崖。
深不见底的山崖,连树木都没有一颗。
乱石丛生,挂着白雪寒冰,在茫茫大雪中像极了地狱中的恶鬼獠牙。
“跑啊。”讥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身是血的浮生被丢到他们二人面前,卫以珩嫌弃的擦手:“怎么不跑了。”
融了血的血在他脸上结了冰碴,浮生看着前处艰难道:“浮生没用。”
“你已经尽力了。”卫明泽心如刀割,将容池临放下小心翼翼的挡在身后,不卑不亢的和高头大马上的皇对视:“真没想到,一个奴才还劳得皇上亲征。”
“他不值得,可他身上的东西值得,”卫以珩勾唇:“把他交上来,朕可恕你无罪。”
“痴心妄想。”
“怎么也是朕的皇弟,竟被一个男人勾去了魂,真是无用至极。”卫以珩嘲讽道:“幸好此事除了朕以外无人知晓,不然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卫明泽咬牙切齿:“勾的是你宫里的人,就是我的能耐。”
卫以珩眯眸,周身气焰顿时冷了大半,就连周边的将士都心生恐惧,听到他微怒的声音响起:“卫明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须臾,卫明泽垂眸,把手中的剑握的极紧,继而突然丢开,屈膝跪下,寒风吹的他发丝凌乱,衣摆飞舞,容池临红着眼握住他的手臂,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知道这一跪代表着什么,明哥哥和卫以珩素来不慕,中间隔着血仇,虽有君臣之别,却也从未如此低三下四的跪过。
如今这样卑微的求饶,几乎用掉了他大半的自尊。
卫明泽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哑声对着卫以珩道:“求你放了我们吧。”
“呵,”卫以珩突然发笑:“你竟然为了他求朕,朕怎不知你竟是个痴情种,你可素来都跟朕过不去。”
“池临他已经很可怜了,你莫要为难他!”
“他是朕的奴才!”卫以珩骤然提高音量:“你的事朕还没跟你算账,哪轮得到你来求情!”
“你又不管他,两年来你默许什么人都能骑在他头上,你怕是连他叫什么都记不清,”卫明泽怒视着他:“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好啊。”卫以珩眯眼:“奇虎牌交上来,朕让你们滚。”
卫明泽瞳孔颤动,没说话。
卫以珩无不讥讽:“舍不得了?”
“除了这个……”卫明泽声音沙哑:“我都能答应……”
“卫明泽,你可搞清楚,是你在求朕,由不得你讨价还价。”卫以珩素来翻脸无情,前一秒似乎还有的谈,下一秒就堵死所有退路:“把他们都给朕抓起来。”
众人翻身下马,提着剑冲上去,卫明泽立刻捡起剑,电光火石之间挡开刺向他们的数把寒光冷刃,一手抓住容池临连连后退。
容池临一颗心跳的飞快,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如此恨过自己,为什么没有习武,为什么在这种生死关头帮不上忙,反而还要成为他的累赘。
人数太多,卫明泽不得不两只手迎敌,容池临被护在身后,只能随着他后退。
忽的脚下一空,尖叫一声整个人瞬间向下跌去,卫明泽猝然回身,眼睁睁看着他极速下落立刻扑倒地上,却只能来得及抓住他还未垂下的衣袖。
兵将涌上去,无数寒刀架在他脖子上,打头的正要把他拽开,卫以珩突然抬手示停。
卫明泽半个身子探出崖边,手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肩头的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和白雪一起落在了容池临苍白的脸上。咬牙道:“池临,把手给我!”
袖子终归是布料,更何况他们穿的还是普通人的粗布料子,根本撑不起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眼看着针脚的地方出现一处细痕,卫明泽的指尖也及时传来一丝暖意,可那暖意只持续了不过一瞬,连带着手中的重量,瞬间脱离。
“池临!”卫明泽撑着身子顿时就要随着跳下去,却被蜂拥而上的兵摁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白影,迅速脱离他的视线,很快化成一点于深崖中消失不见。
……
一刻钟后。
“齐将军,平康王不过是个空头王爷,一点权利都没有,就连府兵都不过百位,更是三番两次对陛下不敬,如今还敢跟个质子私奔,为何陛下还不将其击杀?”一个小兵凑上来,小声在齐木耳边道:“诱拐质子,这怕不是有了依附他国的心思?”
“嘘!”齐木立刻噤声,小心翼翼看了眼最前头的皇:“不想死以后就别再问这话!”
小兵顿时不敢说话了。
齐木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传出去。”
“是。”
穿过峭壁山林,军队终于到达崖底,卫以珩轻功超绝,先人一步到达,卫明泽紧跟其后。
卫以珩冷哼一声,和他分头行动。
人是死是活,是全尸还是半尸他都不在意。此番下来,单纯只是为了他身上的奇虎牌,那可是个天下求之不得的东西。
怎成想造化弄人,卫以珩寻了许久的东西,竟然会在这个从未在乎过的容池临身上。
当着是他小瞧了那人。
卫以珩十分鄙夷。
不止是对卫明泽,更是对那个容池临。
一个男人,软弱无能,甘心雌伏,真是让人恶心。
跟随他的侍卫忧心忡忡,快跑了几步追上来:“陛下,您当真不叫人绑着平康王吗?”
“他不敢跑。”卫以珩满不在意:“只要叫人看着,别被他先找到容池临就好。”
他抬手拨开矮松,山崖下的冷风不比崖上,刺骨呼啸了许多,而且这道崖并非直立而下,越往下缓坡越大,若是命硬,说不定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卫以珩拍掉手上的雪,不耐烦道:“你们去那边分头找,朕去这头。”
“陛下!”
卫以珩摆手,语气已然变冷:“别废话。”
积雪很深,几乎能到膝弯,偌大的天地白茫茫一片,而且此处临河,四处都是柳树松柏,而且雪下面还时不时有冰,滑的很。
卫以珩觉得麻烦,索性直接在崖上用轻功穿行,不过一刻钟,就将众人落了老远。
卫以珩一身玄袍,内功浑厚,即便在风雪中也不觉得寒冷,只是这风雪越来越大,一旁的松树都被吹的摇动不止,越发叫人心情不好。
真是麻烦的很,死了也不让人消停,还得冒着风雪来寻。
正当不耐烦到达了顶峰,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处不自然隆起的雪包,卫以珩皱着眉过去,拿脚踢了踢。
软硬正好。
是个人。
好像还没冻硬。
卫以珩十分嫌弃的把人从雪堆里拽出来,少年一身破烂,双眸禁闭,长长的睫毛上冻了一层寒霜,衣服被刮出了无数口子,血把周围的一块都染红了。
卫以珩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还没死。
果然是贱命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