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
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就已经是在为这个世界做贡献了。
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不要妄图改变什么。
人的一生很短暂,轻松自在比什么都重要。
……
这些是范一摇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奉行的人生准则,或者说,这是大师兄江南渡潜移默化带给她的人生哲学。
范一摇也是非常认可的。
可是这天晚上,向来能吃能睡,沾枕头就能做梦的范总镖头,竟然十分难得的失眠了。
也许是窗外的雨声太大,吵到她了。
于是范一摇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子关严实了,然后才回到床上,重新盖好被子准备迎接睡意。
还是睡不着。
接下来,她又依次将失眠的原因归咎于:想上茅房了,枕头挤压出来的形状不对了,睡衣碍事儿了,吃撑了……
然而在上完了厕所,重新摆好枕头的形状,脱光了裸奔,以及原地坐了一会儿运动之后,她还是睡不着。
最后范一摇放弃了,重新穿好睡衣,裹起了自己的小被子,去挠江南渡的房门。
“师兄,师兄。”范一摇边挠边叫,像只烦躁的被主人关在门外的小狗狗。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也的确是一只狗。
毕竟,天狗也是狗嘛。
屋子里很快传来声音,应该是江南渡被吵醒,从床上起来。
房门打开,江南渡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中式寝衣,一看到门口的范一摇,便微微蹙眉,“下着大雨,怎么还不穿外套跑出来了?”
范一摇被让进屋里,立刻像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样,踢了鞋子,撒丫子爬上江南渡的床。
结果爬了一半,就被拖了回去。
“被子已经淋湿了,还裹在身上是想做病么?”江南渡训斥,将范一摇身上的被子一把扯开。
范一摇从小和大师兄一起长大,心里完全没有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只拿江南渡的房间当做自己的房间,打着哈欠顺手扯过江南渡的被子,重新把自己裹成个球。
江南渡无奈,抱着打湿的被子,将其挂在两张椅子上,又拿了暖炉在下面烘烤。
“师兄,我睡不着。”范一摇仰倒在江南渡的床上,看着床幔顶,苦恼道。
江南渡有点惊奇,“哦?你居然也会睡不着么?是有什么心事了?”
范一摇想了想,摇头否认:“没有。”
江南渡看了她一会儿,“既然没有,那就睡吧,或许换了一张床就能睡着了。”
“哦。”范一摇当真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江南渡随手拿了一本书,在屋子另一边的软榻上坐了。
范一摇睁开眼,疑惑道:“嗯?师兄你不睡么?”
“嗯,这本书还没看完,你先睡吧。”江南渡声音淡淡,似乎的确是被书里的内容所吸引,一定要看完才能安睡。
范一摇没有多想,只是又躺了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师兄。”
江南渡抬眼,“嗯,怎么了?”
范一摇:“是不是如果这次罗老板的儿子也出事了,以后还会有其他人也因为那面古铜镜搭进去性命啊。”
江南渡沉默了片刻,室内烛火摇曳,将他的脸晃得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
“嗯,大概吧。”江南渡终于开口,“怎么,想去帮罗老板的儿子了?”
范一摇立刻矢口否认:“倒也没有想要帮他,他的死活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事情没个了结,烦得很。”
江南渡将书本放下。
范一摇抬头:“不如师兄……”
江南渡:“嗯。”
范一摇:“不如我们答应了那个罗老板吧,毕竟他给的钱不少。”
江南渡注视了范一摇片刻,才温声道了一个字:“好。”
范一摇:“那我们明天就跟师父说?”
江南渡:“嗯,就按你说的办。”
范一摇莫名觉得精神轻松了不少,这回是真的倒头就睡了。
等少女的呼吸变得均匀有节奏,显然已经是睡得沉了,江南渡才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床边。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替范一摇将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江南渡也不知道是应该生气还是好笑。
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呢?
第二天一早,罗老板便又迫不及待地找上了门。
“怎么样啊,老凤,你们商量得如何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眼看着就到了合同上写的要起镖的日子。”
凤梧看着罗老板那满怀期待的眼神,有点不忍心,不过还是说:“老罗啊,不好意思,你这……”
恰好这时,范一摇和江南渡从内院出来。
范一摇:“师父,我们答应罗老板,和他儿子去走这一趟镖。”
罗老板一听这话,顿时热泪盈眶,“太感谢了!你们的大恩大德,罗某永世难忘!哦对了,老凤,你刚才想说什么?什么不好意思啊?”
凤梧眼珠一转,顺口说了下去:“我想说的是,你这出手吧,还是有点小气了,毕竟这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啊。”
罗老板一呆,“啊,那,那你想要多少啊?”
凤梧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再加点?”
罗老板小心翼翼:“不然……三千五百大洋?再多……我就真的拿不出来了。”
凤梧:“好,成交。”
罗老板松了口气的样子,即便凤梧如此奸商嘴脸,大有落井下石之嫌,却还是满口的感恩戴德:“老凤,只要这次你们能将我的儿子保下来,除了酬金,以后有什么事只要你们山海镖局的人说句话,我们罗家必然鞍前马后地效命!”
凤梧笑得越发温柔亲和,“言重了,言重了。”
罗老板的儿子名叫罗铮,按照约定,两天后,他应该和自己的镖师队伍去风月楼取货,于是范一摇等人决定当天与他在风月楼会和。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临出门,凤梧给山海镖局的众人打气道:“此次行程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我相信大家的实力。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我相信,一定会成功克服重重阻碍,顺利完成工作,给我们山海镖局,也是给自己,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运红尘非常机灵地听出了老板的话外音,“嗯,老板,您不跟我们一起去嘛?”
凤梧笑得很虚假,“我自然是要给你们守好大后方的,毕竟此次路途遥远,我们镖局里也不能不留人……啊,你们,你们干什么?”
已经准备好行囊出发的范一摇和江南渡,一边一个,架住了凤梧的胳膊,就开始把人往大门口拖。
凤梧叫得凄惨,“你们放开我!哎我说,一摇啊,小江江啊,有话可以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动脚的……”
范一摇面无表情:“师父,我和师兄商量了一下,这次走镖风险很高,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凤梧:“是啊是啊,所以我更不能拖累你们了呀,坚决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啊……”
江南渡这时也不紧不慢地开口:“正是因为九死一生,倘若我和一摇两人都有去无回,把师父一个人留在这里孤独终老,无人送终,岂不是不孝?所以想了想去,还是要带着师父一起去的。”
凤梧:“不会的,师父对你们有信心……啊,江南渡!范一摇!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想干什么!欺师灭祖么!!!”
凤梧被拖到了山海镖局大门口,死死抱住门口的柱子不松手,叫得整条昆仑街都听见了,最后他是被两个徒弟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掰着,从柱子上给活活扒下来带上车的。
运红尘全程悄咪咪躲在旁边围观,不敢说话,也不敢插手。
“把这个贴到大门上。”将梨花带雨的凤梧塞上车以后,江南渡交给运红尘一块小木牌,吩咐道。
大掌柜的命令那就是圣旨,运红尘片刻不敢耽搁地接过了木牌,端端正正挂到了山海镖局的大门上,然后才紧跟着跳上了马车。
经过凤梧的这一番折腾,此时整条街的人都将目光瞄准了山海镖局,等他们离开以后,有好事者才凑上前,去看那小木牌上写的字——
【出门走镖,局中无人,有事留言。】
众人:“……”
这山海镖局敢不敢再多招几个人了!出一趟镖就弄得空巢了,是几个意思啊??
而与此同时,就在镖局一行四人前往风月楼的路上,在风月楼布置得最奢靡的顶层暖阁中,孟画慈站在窗边,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划过刚刚用来占卜的龟壳,唇边浮起一抹浅笑。
“果然,你还是来了啊,小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