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云所笼罩着的、坐落于森林边缘的庄园,开始了一场地狱狂欢。
“救命!森林里的野兽已经吃掉我们不少同伴了,求求你们让我们躲一下吧!”
“对不起但是,那些动物太可怕了,帮帮我吧!”
“救救我!救命!求你们救救我!”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有人吗?开一下门吧?帮帮我!”
“有人吗?开开门吧,救救我!”
前来求助的人逐渐增多了,随之死亡的人数也逐渐增多。
“为了不让他们在地下孤单?你问过当事人的意愿了吗?这么喜欢给死人配对,那你一定很喜欢和腐烂的尸体作伴吧?之前的客人死得也很孤单哦,你去陪陪他们吧?”
“明白了吗?她们被你的脏手碰到的时候,正如你现在所感受到的一样,宛如被恶心的蛆虫所包围啃食,不过你感受得要真切多了,别担心,它们一定会把你吃得干干净净的。”
“被你们买来的女孩也这样乞求过让你们放过她哦,但是你们没有那么做吧?为什么呢?因为像你这样的垃圾根本不会有人傻到嫁给你,就是因为你们太糟糕了,只能依靠传宗接代传宗接代这种猪都能做到的事来实现最低的人生价值了,可是清醒一点吧,你们这样的劣质基因根本不需要传承哦,死在这里才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呢。”
“别这样说,不要把我对少爷的爱和你这种谋财害命的骗婚垃圾相提并论,还有你看少爷的眼神也太让人不爽了,像你这种卑贱的东西没有资格看他哦,肮脏的渣滓胆敢觊觎少爷,先在火海里洗干净再说吧。”
“啊啊,你这种家伙可真是……原来如此,这么会和强.奸.犯共情,是因为偷窥猥亵加料下.药也都有在做啊,对未成年都能下手,就算是万箭穿心也抵消不了。”
属于人间的华侈庄园中,恶人的死法花样百出,宛若真正的地狱,少年模样的厉鬼在这间大宅中充当严苛的审判者。
腥红的血淋漓而下,坠落到光滑的地面上却没有一丝痕迹,吊挂在天花板上的尸体还在喷涌血液,自上而下,如染了赤红墨水的倾盆大雨。
“开心吗?”
身后传来房屋主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殷远寒转过身,担心对方是不喜欢屋子被尸体这样污染,连忙说道:“对不起,我马上就收拾干净。”
然而青年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他扯过执事的领带,清浅地吻了对方的唇瓣,然后问道:“开心吗?”
人类的神色如常,依然美若琉璃,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可那只玉白的手还拉着他的领带,眼眸定定看着他。
而他则还保持着被扯住领带而倾身的姿势。
殷远寒完全愣住了。
虽然他自诩对长初的爱意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也为此摒除了一切其他碍事的因素,让这里变成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但是他喜欢的人从未承认过他们是恋人,更没有这样主动亲吻他过。
不如说,他们之间确实至今为止都没有过一个嘴对嘴的真正亲吻。
因为这是无与伦比的爱,所以他当然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更进一步的深入接触,他是为了爱他才越过死亡、回到人间的。
可……可是现在,对方主动亲吻他了。
虽然很轻很轻很浅很浅,但这依然是一个亲吻,完全、绝对、必然的意义非凡。
紧接着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是两情相悦了吗?”
没错吧?绝对没错的!好好想一想的话,不是非常有迹可循的吗?
会注意到他因为之前闯入的家伙们而不快,然后提出了那样的建议,主动地安抚了他,问他开心吗,现在又亲吻他。
啊啊啊,绝对没错,他们现在是两情相悦了。
青年挑了挑眉作为回应。
亡灵就笑起来,“开心哦,很开心。”
他再度倾下身缩短双方的距离,已经不需要再被拉扯领带,他们就已经离得很近了。
“那我现在就可以做得更多了吧?”
对此,他的爱人松开手,改为环住了他的脖子,在远处血雨的背景中再度亲吻了他。
幽魂的下身瞬间化为蛇尾,缠绕上人类的双腿。
会弄脏房屋的尸体血水都在恶灵的心念下消失,整座庄园都只剩下他们两个存在,重又回到二人的世界。
此刻是由年少亡灵发起的亲吻,与人类对他的吻不同,这一回是深入的、缠绵的,带着死去之人的低温与执着。
冰凉的滚烫。
青年衣着由执事穿戴整齐,全身上下都是他的作品,现在又由执事毁坏,碧绿鳞片在活人肌肤上满是非人的坚硬与柔软,混合着纯白手套的布料触感,放肆又克制。
他的主人是无法行走的,不得不倚靠于忠诚又贪婪的仆人,而自人类拉扯住对方颈间领带、迫使恶鬼低头、献上那个一切开始的轻吻后,执事的贪欲渴求便全然放开地席卷而来了。
狂欢之后是秘密的私人时间。
在人间私设刑堂的厉鬼宣判如举行盛大舞会,哀嚎是进行到最热节点的狂想曲,爱的舞步与此一同如火如荼,一切都像烈焰一样熊熊燃烧。
变化是发生在一个似乎与往日无异的午后。
这里是既没有日光、也没有明月的阴诡之地,由凶煞恶灵遮蔽朗朗晴空,因而自然也是没有午后阳光的。
白天与夜晚几乎没有分别,能够确认时间的是电子设备,但白天的室外灯光会亮得真如白昼,也带着昏黄的温度。
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按照森林里孩子们的设定,会来到这座庄园的,无一不是恶人,也无一不是在惶恐惧怕中迫切地敲响庄园的大门,请求庇护援助。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
最明显的不同,是比起其他慌张恐惧的来客,显得更加游刃有余的姿态。
他看上去有备而来,整个人只有少许的凌乱,到达庄园时还有几分光鲜亮丽。
这大概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因为按理来说,这是一个好人,他应该在来到森林的时候就被引导驱赶离开,而不是像他身边的犯人一样走到这座庄园。
他是依靠犯人到达这里的,一个聪明的、懂得将罪犯物尽其用的无犯罪者。
比起他来,那个和他一同来此的犯人就显得凄惨许多了,似乎在这段路程中饱受折磨,但是却不敢反抗男人的控制。
或者说无法反抗,这个棕色卷发的男人显然手段十分了得。
后来他们知道了,这个男人叫燕闻岸。
燕闻岸到达庄园大门的时候,主仆二人正从二楼的巨大落地窗往下看。
森林里的孩子们早已经有过提醒,殷远寒自然知道又有新访客了,因此便与晏长初一起等候观察,也就见到了对方如何拖着半死不活的犯人从森林里走出来。
并且,从楼底下抬头,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殷远寒霎时便沉下了脸。
不过,与这样极容易让人升起警惕的出场不同,当打开门后招待相处时,燕闻岸却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来客。
怎么说,任谁见到庄园主人那样惊人的美貌,也很难摆起脸色吧?有备而来的男人如此想。
他是一个侦探,幽灵审判的恶人越多,这个地方的疑点与存在感也就越强,至少对于感兴趣于各种案件的燕闻岸来说是如此的。
那也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会来这了,侦探最不缺少的就是好奇心。
考虑到鬼魂的可能,在第一眼见到晏长初时,他下意识就怀疑起对方的人类身份了。
一个人类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何况那样苍白阴郁的肤色,不免就让人联想到了惑人的鬼怪。
但……手段卓越、将罪犯当工具极度物尽其用的优秀侦探不过片刻,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并将幽灵的怀疑指向了年轻的执事。
此时,庄园主人和侦探来客正停留在屋外的庭院中,人工的光线照耀下,也能有天气明媚的错觉。
墨发的青年坐在轮椅上,卷发侦探相貌优秀,从外人眼中看起来,这是一幅还挺不错的画面。
并且,排除掉晏长初是鬼魂的可能之后,燕闻岸似乎就将这个不良于行又美貌异常的青年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言行间颇有照顾。
这么看起来,两人竟仿佛很是和谐。
然而晏长初能感受到这幅情境下清晰的异常,与面前的新来客无关,又很有关系。
他的指尖被一种冰凉柔软的、肉眼无从得见的事物所包裹了。
“怎么了?”
感到不对的侦探询问,而容颜精致的青年只是将目光落在指尖,眼睫在皮肤上投下浅淡阴影,回复的语气很是平淡。
“没什么。”他说,“只是家养的忠犬吃醋了。”
而这里除了屋主人和来客,并没有别的生物,更何况从进来到现在,庄园里也丝毫没有养过狗的痕迹。
那当然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