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接下来,所有人各司其职，遵照裴卿吩咐，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南山盐业,徐泽平负责；
南山超市，祝志才负责；
而南山书坊,则由金富贵负责经营,唐泉兼任主笔。他根据裴卿所作大纲写作润色,刊登在由南山书坊发行的“知己”期刊上。
“知己”销量盛况空前，笼络无数粉丝。每新出一期，各大合作书坊门口早早就排起了队伍,具体参照后世追心爱的剧的场景。
而成功的销量吸引大量读书人投稿,毕竟每一期的连载不可能只刊登唐泉一个人写的故事，看到如此巨大的销量,吸引投稿自然而然。
“知己”除刊登故事之外，还比话本多了一个功能,专门划分一块区域,刊登近期大家有兴趣的八卦什么的，板块取名为“京都快线”。
此板块责任主编挂名楚云慈，他身份尊贵,由他做责任人最合适不过，就算刊登了谁家丑事，但这是殿下他同意的，谁敢多嘴。
当初给小慈提出这个设想时候,楚云慈拍手称快,对此事极力促成，并且在他主导下，这板块还喜爱刊登“惩恶扬善”的鸡毛蒜皮之事。为了能有更多素材,楚云慈还派人专管此事，专门到处打听不平之事还盯着京兆府处理，一瞬间，倒是让民间风气更加淳朴起来。
百姓称赞。
比如，刘老三因交不起租子，王地主就要人家哥儿抵债，凄凄惨惨，哥儿逃跑，被打断了一条腿，此事楚云慈知道后，让京兆府出面……
处理之后刊登在“京都快线”上。
当然，殿下每月都有分红。
事实上，“京都快线”刊登原则，不涉政治，实事求是，对任何事情不做评价和品鉴，只做描述。
这些原则裴卿三令五申交代，金富贵和唐泉自然是严格审核，完全遵照，不敢有丝毫疏忽。
不过，虽然不做评价，但可以形容。比如，南山商行举办的招商宴会就刊登在上，重点描述了那些人吃了猪肉之后的感想。
当然，这可不是空穴来风，这可是由“京都快线”的记录员现场采访记录，无半天虚假。
反正裴卿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给自家打广告。
至于最后一个学生文仪玮，裴卿则是带在身边。
所有事情都安排完毕，终于，裴卿带着矿队出发了。
若不是盐不够卖，裴卿还真想拖到开春，这眼看冬天就要来临，更重要的是，他正在热恋，他不想走！
不过，为了讨好皇帝老丈人，他可不敢拖到开春，就这样，文治帝都催过几次了。
裴卿这次是有明确目的地，从地图上看，后世的浙江也产盐，裴卿提前在百度查好资料，直奔目的地而去。
这次，楚云慈没有跟去，这孩子最近着迷了，总是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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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后。
裴卿踏上了回京之路。
“驾，驾……”大道上跑过一对人马，随着马蹄带来滚滚烟尘。
“公子，过了这道路口，在跑上二十多里，就到真定郡地界了。”一人说道。
“好，到真定再行休憩。”位于中间白马之上，是一名少年，只见他一身黑色紧身骑装，外面围披一件大大的月牙白披风，身姿略微清瘦然而却挺拔。
随着话音落下，少年当先抖了抖马缰绳，白马在他催促下，更是撒开四蹄“得得得”跑到了队伍前面。
一对人马自是紧随其后。
不用说，此少年就是裴卿。
这次开采新盐矿，进展颇为顺利，有过一次经验，裴卿上手很快，现在已经上了正轨，不需他亲自坐镇，禀告文治帝之后，他终于获准可以回京都了。
毕竟都出来三个月了，搁在现代，就是出差三个月，见不到男朋友，明明两人关系刚刚有了“质”的升华，好不容易可以亲亲，就被外派，这会儿终于可回京了，他心里着急啊，跟猫抓一样。
所以，一接到文治帝的旨意，他就一路狂奔，迫不及待地回去了。
一路上想着小慈，连骑马都没有那么累。
来到古代之后，交通实在不便，就算在这官道上……
马儿跑起来也是灰尘滚滚啊，而且舒适性不好，别看他跑在最前面，大腿可是硌得有点痛，不过是靠着早日见到小慈的念头支撑着。
其实，若是走走停停，更难受，毕竟休息的时候好了一些，过一会儿继续摩擦，然后好一点再摩擦，这样反复，谁受得了。
裴卿望了望天，天色不好，还有二十里，得加快速度了，这大楚的冬天，似乎特别得冷，到了晚上那寒风吹着可不舒服，他不想借在百姓家，更不想露营。
昨晚就因为赶路，借住在一农户家里，其实，裴卿私以为，还不如住野外或直接赶路……
当然，他是不会说出来得。
“驾，驾……”
裴卿一路打马，一路胡思乱想。
不知道小慈现在在做什么？
这几月虽然两人有信件来往，但毕竟是古代，这信息的交流也太不发达了，这么久，才来来回回几封书信。并且，裴卿想着自己最后一封去信，还没有接到小慈的回信呢？
不过想来，陛下定是告诉他自己要回京了。
小慈一定很开心吧，想着对方软软的唇，裴卿浑身暖洋洋的，只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裴卿单手握马缰绳，左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怀里有他给小慈带的礼物。
……
“撕……”
突然，官道中间突然出现个人，裴卿完全没有注意到，等到发现急忙勒马，马儿长撕一声，前蹄危险至极的跨过此人身体。
裴卿惊出了一声冷汗，这若是踩到不得了啊。
他回头一看，在地上的，居然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看样子大约五十多岁了。
“爷爷，爷爷……”
“阿爹……”
一男孩和一妇人急忙上前。
老人也受了惊吓，他动了两下才站起来，却是以不符合他年纪的身手硬是爬了起来，慌慌张张的退到路边。
看裴卿一行人翻身下马，不知想到了什么，刷的一下子面无土色，弯腰鞠着身子，连连道：“俺……小人无状，冲撞公子，对不起，肯乞公子原谅，俺……小人……”
见此，裴卿皱眉，他上前几步，柔声道：“老人家莫慌，可有伤到？”
那老人本来低着头一个劲的道歉，根本不敢看裴卿，闻言一怔，急忙回道：“没，没，没伤到，谢…谢公…公子。”
裴卿心里有些不知滋味，说真的，这样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卑微，他心里并不好受。
若是换作现代，相当于你开车差点碰到人家，人家不臭骂你一顿算好的，更别说还有专门碰瓷的呢，但这古代，明明是自己走神差点撞到人家，可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位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家如此卑微的活着？
裴卿放缓神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笑了笑道：“老人家您说笑了，明明是我差点撞到您，怎么还让您给我道歉呢，合该我说对不起才是。”
或许是这句话让老人觉得自己有了安全感，他微微抬头，撇了一眼裴卿又飞快垂下眼睛，小声道：“不怪公子，是…是俺自个儿横穿大路。”
两人说话间，裴卿上下打量对面一行人。
这一行三人，老人，妇人，孩子，衣着破破烂烂，妇人还面有病色，大约三十岁摸样，怯怯的缩在老人身后，挎着个包裹，警惕的看着裴卿，那样子生怕裴卿要欺负他们一样。
那孩童四五岁摸样，小脸脏脏的，冻得通红，鼻涕挂着，倒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可爱，不过依然对裴卿很是戒备。
这一家子，看起来真是穷困潦倒，裴卿其实也知道，刚才确实没有碰到老人，只不过对方受到惊吓是一定的，他叹息一声，柔和道：“可是真的无事？”
老人道：“无事无事。”
裴卿看对方紧张的样子，不欲多言，道：“那我急着赶路，这就先走了。”说完取了些许银两，不由分说塞在老人怀里，转身跨马走了。
待到裴卿走后，老人方才抬起浑浊的双眼。
“阿爹……”妇人的呼喊唤醒了他。
老人喃喃道：“秀儿啊，咱们遇上好人啦，你看，这是银子，明日让大娃去给你抓药。”
……
裴卿打马上路，问：“小七，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一路上，他急着赶路，没有生过什么事端，但是，事实上，这一路上，倒还真见过不少和刚才一样的人，都是拖家带口。
“回公子。”出门在外，裴卿交代不要称他为大人，所以小七改口叫公子：“这些都是北方逃难来的百姓。”
“逃难？”裴卿皱眉，轻轻勒了勒马，速度不由缓了下来。
“是，公子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北方几乎每年会遭遇雪灾，想来，就是这几个月了。”
“雪灾？”
这…天灾啊，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桥段，但真正面对真实的事实，让裴卿面对这么多血肉之躯的时候，他才惊觉这，对于这些百姓来说，是多么可怕。
裴卿道：“这么冷？逃难出来难道…会更好一点？”
难道不是死得更快吗？冷都冷死了，有个茅草屋也比这在外面漂泊好啊。
小七道：“当然会好很多，一旦雪灾，地里颗粒无收，既交不起东家的租子，就算砸锅卖铁交了租子，家里没有吃的也会饿死。他们逃难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奴婢……奴婢依稀记得，小时候家乡闹雪灾，奴婢的阿娘把奴婢卖给了宫里，奴婢才活了下来。”
小七说着摸了摸眼，似乎有些流泪。
裴卿……
他轻声道：“那……小七，你阿娘现在？”
小七又抬头，勉强一笑，道：“奴婢早就不知道啦，奴婢卖如果宫中就不知道阿娘他们去那儿了，奴婢进宫才两岁，奴婢就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奴婢想，这一生很幸福，若不是入了宫，奴婢定是活不下来了。”
裴卿……
“撕——”
“公子？”随从立刻上前，他们都是负责保护裴卿安全的大内高手，见到裴卿停下来自然警觉。
裴卿却是勒马回头，往来的方向而去。
而那正欢喜的三代人，听到马蹄声，看到去而复返的裴卿，心都要跳起来。
眼前少年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他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招惹得起啊。
难道对方后悔了。
裴卿当然不是后悔了，他下马，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老人道：“回，回公子，小人一家是逃难的，准备去汴城寻亲，俺老伴儿的娘家的一个兄弟在那儿。”
裴卿道：“就你们三人？”
这也是他回头的原因，小七的一番话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这一路有无数的人，他不可能一一都能救济，但，这三人，老年妇人孩子，一看就没有劳动力，只怕挨不下去，想着对方身上穿的单薄的衣服……
既然自己的马差点踩到人家，也算有缘，这老人说的汴城离京都倒是近，相隔半天的路途而已，就是京都边上的一个小城而已。
老人忙道：“不，不是，俺，俺还有一儿子，他去林子找吃食了，俺孙子肚子饿。”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对面，继续道：“俺刚才就是想去寻儿子，才不小心冲撞了公子，望公子乞谅。”
原来如此，若是对方还有一个儿子，裴卿倒是放心不少，他朝身后跟来的随从吩咐两句，随从立刻去马上取过一些吃食，递给裴卿。
裴卿笑笑道：“既然孩子饿了，吃点东西吧。”
老人惊讶的抬头，确实不接。
他想要推拒又想要，他内心纠结，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少年，就如天上神仙一般，莫非，他老汉真的遇到神仙了？
“公子，这，使不得啊，公子刚才都给俺这么多银子，俺不能要。”
难得如此穷苦还能保持这种淳朴！
裴卿笑吟吟的，也不多言，直接绕过他，把吃食塞给孩子怀里，被这么硬塞着，小孩子不知所措，喊了一声：“爷爷……”
他好饿，可是爷爷说不能要，便是饿死他也不取分毫，但眼前神仙哥哥好温柔啊，小孩子又忍不住悄悄看着裴卿
裴卿摸了摸孩子头，打断道：“汴城是个好地方，以后若是需要得到，可来京都南山寻我，我叫裴卿。”
“裴…公子……不，裴恩公，俺，俺……快，快给恩公跪下。”老人楞了楞，随即抹泪，自己率先跪下，他身后的妇人和孩子也都跪倒在地。
裴卿……
急忙一个闪身，这……
这个悲哀的时代！
为了几句话，几个银子，一点干粮，就可以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下跪，并且还是心甘情愿的下跪！
这是什么见鬼的时代？
我，裴卿，是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是能力？责任？
若是不做些什么？对得起自己良心？
对得起，这么年迈的一跪吗？
可是救人，如何救？
是救一人还是救万人？
是救万人还是救天下？
是救这些逃难的百姓还是让未来大楚，不再有逃难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