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这个“不甚美妙”的误会,裴卿并不知道,否则又要大呼冤枉了。
因为,裴卿用的“猪肉”,并非文治帝脑补的那些,那些猪早就被处理了。南山养的此前阉割过的那些猪,第一栏已经出槽,可以宰杀了。前几日裴卿还吩宰了一头,先让裴府上下尝尝鲜。
府上男女奴才奴婢们,除了几个长工,大部分都是裴卿在牙行买来,这些人自是曾经生活困苦,大部分到了裴府才轮到吃饱饭,更别说何曾能吃肉?
本来古代肉食成本之大,这也是为何古代人营养不良的主要因素,就靠着鸡鸭鱼肉羊什么的,这年头又无催肥的饲料,纯天然自然长大,又能有多少?
供应那些贵族还差不多,家境殷实者几个月吃上一顿就不错了,百姓大多吃不起肉。
可是裴卿大方啊,家里几十口人,挑一头最大最肥的猪,宰了!
随后,厨娘在裴卿的菜谱指导下,烹饪出一道道美食。
主子说了,管饱,吃爽。
裴府上下跟过年一样。
可以说,这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肉!
虽然是猪肉!但是主子不一样,主子家养的猪和外面的猪都不一样。
有人曾经吃过猪肉,可是,此猪肉非彼猪肉,阉割过的猪,鲜嫩不腥,能在现代占据家庭主菜地位不动摇,可见它的魅力。
且配合菜谱,中华美食,上下五千年,裴卿又舍得花银子,烹饪出来的菜,肉香纯正,余香满口。甚至还有人边吃边流泪,发誓这辈子,就为了曾经吃过的呃这口菜,也愿意为主子卖命。
事实上,第一栏出槽的猪并不多,光靠供应京都一地百姓,都不够,这几日挂出去卖了卖,一开始生意不好,但总是有人或者看在裴卿的面上,选择相信他,捎上那么一点,回家试着做成菜,这下可不得了,一发不可收拾。
回头客极多,且一传十逐渐传扬开来。
裴卿卖得也不贵。
这次回来也扩建了猪场,招了更多人,准备更大量养殖。
至于养殖多少,和明日的“宴会”有一定的关系。
此次,借由“代理商选拔宴”,如此机会,裴卿要把这些猪肉推向整个大楚,他相信,这些人一定会被这些美食征服!
他就不信了,当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精明无比”的商贾能抵挡得住美食的诱惑。
到时候,想不赚银子都难。
这才是他“设宴”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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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心思,裴卿自然不会主动向文治帝详细禀告。
等“代理商选拔会”策划书,得到文治帝的首肯,裴卿就喜滋滋地向文治帝告退了。
当然,告退之前求了一道旨意,支支吾吾说说什么想去找殿下,问为何,理由,毕竟殿下也有两成半的股。
文治帝古怪的看着裴卿,心道,就知道这小子……
不过,今日皇儿心情不好,让他去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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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乾宫,流霜亭。
楚云慈挥舞流云长鞭,但见少年秀美姿容,神情奕佳迭丽,时而高而徐引,纵挥间,龙章凤姿,天资自然。
“六公公,六公公……”亭外小太监小跑过来,轻轻呼唤小六子。
小六子嘘了一声,外走几步,悄声道:“毛毛躁躁的,什么事?”
“六公公,是裴大人,裴大人来看殿下了。”
“裴大人?他人呢?在哪儿?”小六子一喜,唉呀,可算来人了,再不来,他小六子都要去请君后他老人家了。
“在大门外候着呢。”
小六子一怒,差点一个爆栗敲上对方的头:“蠢货,裴大人是何人?为何不请进来?你居然让人侯在大门口,像什么话?仔细殿下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小太监捂着脑袋,懵逼无比。
好像是这样的,以裴大人的身份,自己居然把人挡在门口。
自己太笨了,还是六公公好,那么聪明,今日幸亏六公公提点。
小太监抹了一把汗,鞠躬:“谢六公公提醒,小的知错了,小的立刻去请裴大人。”
“笨,快去。”小六子瞪眼,小声嘟嘟喃喃:“唉呀,可算有救星了。”
殿下唉,这一天的日子,上午闷在房内,午膳也仅草草对付,幸好十七还从裴府带回几碟小菜,殿下听说是裴大人亲自做的,才吃了个饱饭。
小六子满怀期待,殿下若是用好膳,不会再郁闷了吧?然而他哪知道,闷是不闷在屋内,但……闷在屋外,这都几个时辰了,不是这样折腾自己吧?
殿下用完从裴府带回来的小菜,就开始练武,这天有热……看着殿下这样,小六子既心疼又着急。
此客一听裴卿到来,如蒙大赦,忙是小跑着,朝自个儿殿下跑去。
“哎呦……”一个不注意,差点被鞭子抽上,躲闪之余,又撞上一颗树。
楚云慈一看,怒气冲冲道:“本宫练武,你来碍手碍脚做甚?”
“殿下,唉呀,殿下啊。”小六子舔着脸,笑嘻嘻道:“奴婢怎敢碍您练武啊,是裴大人来啦,奴婢给您通报一声,您看,这……要不要休息一下,嘿,嘿嘿。”
“裴卿?他来了?”楚云慈一愣神,停了下来,问道。
“是,是,十七已经请人去啦,这会儿正在大厅等您呢。”
“噢……”楚云慈擦擦汗,把软鞭一收,又甩了甩手,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现在天气还热,练了这么久,不黏才怪?
他嫌弃的皱了皱眉:“喏,服侍本宫沐浴更衣。”
说完又看了看小六子:“你无碍吧?”
“谢殿下关心,奴婢没事,奴婢壮着呢,嘿…嘿……”小六子滚了过来,笑嘻嘻的。
重乾宫热水常备,很快,楚云慈收拾完毕,沐浴完毕,感觉清醒了需多,想着一会儿见到裴卿,心里静些许。
不过……
楚云慈问:“小六,可是十七自作主张请裴卿过来?”
“回殿下,不是!十七去裴府传话时,只说殿下今日心情不佳,明日再行拜访,哪知裴大人一听,顿时急得不得了,立时起身,非要今日过来看您。”
“唔……”楚云慈点点头。
“殿下,那些小菜,可是裴大人一路捂在胸前带来的,就怕凉了殿下您用起来味不佳。”
“知道了,啰嗦。”楚云慈脸上飞上一道绯红,道:“快点,莫让人等久了。”
盏茶功夫,楚云慈收拾完毕,一路脚下生风,去了正厅。
“小慈……”裴卿欣喜,少年刚刚沐浴过,带来一阵好闻的味道。
裴卿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观察下小慈,但见对方情绪还好,微微松了口气。
两人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在正厅待了片刻,楚云慈便提出要带裴卿逛逛他这重乾宫。
严格讲,这还是裴卿第一次来重乾宫,因为,若无陛下旨意,这个地方,裴卿是不可以随意出入的,这相当于楚云慈的寝宫,算在后宫之列,就算之前被“禁足紫麟殿”背“告展氏子孙书”时,裴卿也没机会踏足这里。
重乾宫雄伟壮丽,雕栏玉砌,冬暖夏凉,是大楚宫第三好的宫殿,至于前两名,一是太皇太后的住所,而是君后的住所,至于文治帝住的地方,反而没有楚云慈的好,再说,他也极少住自己寝宫,那地方就是个摆设。
当然,还有东宫。
东宫面积极大,但年久失修,因大楚并无太子,常年无人居住,冷冷清清的,比较起来,反倒不如楚云慈的重乾宫了。
“裴卿,你看,这是本宫的鲤鱼池。”
“前面,转过弯,本宫还曾在此驯养过老虎。”
“老虎?你还驯养虎?”裴卿惊讶,咦,自己恋人如此“厉害”吗?以前可没听小慈提过。
“唔……是一只小老虎,那年本宫才8岁,随父皇狩猎,捕获一只小老虎,可惜……”
楚云慈垂头丧气:“可惜虎终究是虎,本宫养它一年,可是不管本宫如何待它,终是养不熟,后有一次,它差点就咬伤本宫。父皇龙颜大怒,吩咐斩杀它,本宫见之可怜,命人把它待到当初发现它的林中,放了。”
裴卿安慰道:“老虎归属是山林,尤其是野生虎,若非从小收养,极难养家。小慈莫要多想了,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楚云慈委屈巴巴的:“或许,它还记得父皇杀了它的母亲吧。”
少年也真可爱,文治帝狩猎,杀了老的,再养小的,这,养不熟也正常啊。
裴卿莞尔,随口问道:“小慈为何想要养它?”
“本宫想骑。”
“骑?”裴卿道:“倒是威风。”
“本宫并非为了威风,本宫是想,若有一天,能骑着老虎,踏足关外统领三军横扫大漠,把异族都赶走,为大楚,为百姓换一个安定的天下,那该有多好,可是,本宫连它都不能驯服。”
“横扫大漠?”裴卿轻语:“小慈的意思是?”
楚云慈却是突然激动起来:“本宫厌恶异族,他们频繁骚扰我大楚边境,到了冬天,更是烧杀抢掠,我大楚边境的百姓,一个村挨一个村,被屠杀殆尽,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是一群魔鬼,野兽。”
“父皇为此操碎了心,本宫听说那些异族善于骑射,马上功夫厉害,所以本宫才想驯服老虎,到时本宫便骑着老虎和他们一教高下。可是,本宫无法驯服老虎。”
看着少年愤怒,裴卿有些震动。
来到大楚,他并未见识到小慈说的那些事,但,不难想象,这个时代的边境,的确,不断受到游牧民族骚扰,历史上,屠村事件也有,想来,这大楚,也不例外。
他之前并未多想,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并未把那些游牧民族当做“外邦”,都是“中.国人”嘛。
可是,听小慈这样一说,他才猛然惊醒,在大楚,这些游牧民族和中原人,是敌人。
楚云慈继续道:“今日,父皇得到消息,北方宁王和关外勾结,偷偷交易,购买大量马匹。”
裴卿停下了脚步:“宁王?”
“没错。”楚云慈愤愤然,今日,本宫去向君父请安之时,巧遇父皇,父皇说,开春之后,大楚或有一战。
裴卿……
打开了话匣,听完楚云慈的话,裴卿终于弄明白了,楚云慈为何今日不开心。
此事,依然由“盐”而起。
王尚书下狱,王家倒台,断了宁王在京一大助力;
随即,盐改问题,让朝廷不在依赖宁王,同时,文治帝也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问题。
那就是,他终于知道,盐的成本如此之低,那,过去几十年,宁王依靠盐,从百姓身上搜刮的财富,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多多了。
这段时间,随着宁王倒台,很多事情浮出水面,最近得知,宁王似乎有和关外做交易,购置大量马匹。
宁王封地靠近边疆,若是此人叛变,和关外勾结起来……
对于宁王,他这个王兄,文治帝并不放心,如今更是得到这样的消息。
显然,这并非一个好的信号。
文治帝不想看到战争,战争总是残酷的,民不聊生,消耗的是人命,财力,物力不计其数,他并不具有先祖之魄力,遥想当年,楚云慈的祖祖爷爷楚高祖,那可是令大漠胆寒的中原皇帝。
因为他极厉害,他就曾经横扫大漠,把异族赶到角落龟缩瑟瑟发抖。
但同时,因为战争所带来的伤害依然不可避免。
大楚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经过两代的努力,落到文治帝手上,才有目前这样平和的生活。
腹地的百姓,可以休养生息,然而边境的百姓,高祖之后,复又受到异族的骚扰。
严重者,屠村事件。
这些,文治帝并非对边境百姓弃之不顾,也不是不不治理。他也加派军队镇压,为此,每年都有一笔巨大军费开支,但依然无能为力。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就极为骁勇,且生活能力极强,他们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住所,而汉人,并不适应那种生活。
汉人的军队,更无法和他们一样,说穿了,在人家的地盘上,干不过人家。
这些异族,动不动就来骚扰抢夺,得了好处拍屁股,走人,深入草原后方,汉人的军队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唯一,只能坚清壁野,坚守不出,所以,一到冬天,边境的气氛尤为不好。
眼看冬天就要来了,这会儿,更是得知宁王和异族勾结,购买大量马匹。
大漠的马,可是比关内的马好了不知多少倍。
关内的马,都是病怏怏的,好马是跑出来的。
裴卿长出了一口气,问道:“所以,你为此一整日不高兴?”
楚云慈嚷嚷:“本宫从14岁开始,年年和父皇请战,可父皇始终不同意,今日也是如此。”
裴卿……
“父皇太软弱了,才会被欺负!哼,他不敢去,也不让本宫去。若高祖爷爷还在,那些异族哪有胆子来犯我大楚边境!“
裴卿……
呃,文治帝软弱?
跟随的小六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
裴卿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接下去好,不过,少年看起如此委屈,倒是让他心疼,十八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还是个孩子,肩上就已经担负如此重担。
少年的飞扬,少年的情怀,少年的善良,少年的努力;
少年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他爱少年这个样子!
正待要说些什么,却见楚云慈眼珠一转,靠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裴卿一愣,随即乐了。
他毫不犹豫点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