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婳的视角。
戏无衡……回首倾睐,桃花眼含情无数,垂了一缕的发丝像羽毛一样勾着人的心。
在岭南和岑歌的旁观下,她克制着内心擂鼓般的跳动,抿着嘴笑:“若絮姐姐找你,要去她那报道。”
戏无衡稍垂眉眼,辨不出情绪,“现在就过去?”
“呃……嗯!若絮姐姐说,要尽早出发去接同宗的兄弟姐妹,所以现在就要准备好了。”
戏无衡点点头,就回身苦着脸和岭南说话,语气近乎卖萌:“真的对不起,谁能想到这次进秘境会要先过汪洋大海呢?等接到人,我们再一起玩吧!”
又朝岑歌略一点头,权做告别,说道:“玉牌先放你这里,方便你和他联络。”
岑歌和他对视,一瞬间,心肝脾肺都仿佛是被他的目光击中,让她木愣愣的,只呆看他。
——他肆意飞扬的眉眼里,不知何时,蕴结着化不开的忧思。
岭南只做寻常,板着脸上前一步挡住萧婳回头看他们互动的目光,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戏无衡见着微微一笑,点头,连剑鞘拿出柔光剑,又恢复了嬉笑自若的神态,叼起甜草梗,御剑自缓缓飞去了。
萧婳小跑两步才跟上。
等萧婳走远,远到看不清青衣一抹,岭南才带着岑歌从往山麓走去。
在山风徐徐中,岭南说着。
“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了。”
岭南的音调,压抑,克制,如临大敌。
“但是,不管萧婳在不在,只要戏无衡在,你就要假装自己和他不熟。他也会注意,装作和你不熟。”
“怎么了?”岑歌心里对女主的系统有数,但她不知道岭南是从何得知的。
岭南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
“昨天上方舟的时候,蓝若絮的身上还没有黑气,但现在有了——
“很小的一簇,在印堂。”
印堂发黑,象征死局。
岑歌心下一颤。
她记忆里的萧婳,仍然是一个甜美可爱的言情文女主,甜甜微笑着。
稍远处,不知事的青溪峰弟子,还在羡艳着和人感叹:“萧师妹最近和若絮姐姐关系挺近,你有事找若絮姐姐的话,可以托萧师妹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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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头顶正上方的时候,船只逆着海风的方向行驶,航向秘境的入口。
这艘船由青溪峰弟子做舵手,北寒峰弟子做护卫,是秘境探险团体里的最高配置。
岭南站在青石山路的拐角处,在蓝天阳光下迎着海风吹拂。
他静默地看着这艘船只驶向近乎地平线的对岸,周身是孤僻又避世的气质,有如古之沉冥。
岭南和岑歌原定好的计划,是一起顶着逐渐浓郁的灵压爬山锻炼身体。但到了视野空旷的地方,他看见了船只,忽然就站定远眺,半晌沉默。
岑歌不好奇,也没有陪着他像文艺青年一样临海兴怀,在路边和草丛蹲作一处,捧着千山宗草药集辨别灵药。许多灵药和中草药有相通之处,她看得很入神。
两个人互不干扰,气氛十分和谐。
岑歌绑在腰间联系赤炎峰师兄的玉牌忽然发亮发热,代表有消息来了。
她点了一下玉牌,对面响起了赤炎峰师兄的声音:“你们在哪?”
岑歌伸出手指点了点身旁的灵压,“青石路一路走上来,灵压差不多在筑基期三阶的水准,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赤炎峰师兄犹豫斟酌,“只是我现在迷路了,这个密道好像只能进不能出……”
岑歌略一皱眉。她和这赤炎峰师兄不熟,不清楚他平日的习性,分辨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
多问几个问题会更好分辨一些。岑歌盘了一下逻辑,问道:“你现在是一个人,还是和其他师兄弟在一起?”
“就我一个人……”师兄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
岭南听着动静,也蹲着凑过来,要说话的架势。
岑歌索性把玉牌递给岭南,自己则走离几步,割了两丛草药,站起身往储物袋放去。
接过玉牌的岭南已经朝玉牌开口,语气冷冽寒凉:“你是打算让我等你几天,还是要我过去找你?”
岭南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凶残冷酷,很有威吓意义。岑歌站在他身旁,微微垂目看着。
一股陌生的寒意在脚底蔓延,似乎要攀爬到心肺,这是一种面对庞大野兽的天然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会不会太后知后觉了?
玉牌对面的赤炎峰师兄明显比她瑟瑟发抖得多:“你们急着要方子的话,就过来吧……戏哥给的联络玉牌是上品的,敲三下可以显示我的位置……”
岭南敲了三下后,捏着玉牌的手骤然加紧,指尖泛起粉红色,半晌没有说话。
赤炎峰师兄紧张地屏住呼吸:“……”
岑歌没有插话。她既然把玉牌交给岭南,就代表信他——万一这是话术呢?
可岭南蹲在草丛中,捏着玉牌的手微微颤抖。一言不发,就是不开口。
赤炎峰师兄战战兢兢:“我、我如果能通过玉牌告诉你方子的话,就、就好了……但是一些火候和感觉都要现场示范。并且……一些药材只能在北寒峰的寒泉采集,成药也要在我这边买。”
岭南突然痛苦地咳嗽起来,摇摇晃晃站起身。他的眼前是澄蓝的海天,而他咳得心肺齐鼓,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咳嗽出来了。
岑歌惊异,本能般的害怕感早被她抛到爪哇国去,只朝岭南探身,试图轻拍他的背。
瞧他侧脸,只见他面色潮粉,额角滴着汗。
垂下的眼睫颤抖,眸里隐约能见到一抹血色。
岑歌:“?!”
下一瞬,岭南咳出一口近乎沸腾的鲜血。
血液喷溅,顺着漆黑法袍滴落衣襟……
腥甜的气息无声弥漫,触及的草木纷纷枯败倒伏。
他自己也如同被割倒的草药,无力地往一旁栽去。
岑歌忙去扶他。亏得这具身体集合了两本书的恶毒女配资质,剑修加上丹灵双修,并不至于扶不动他。
接触的一刹那,因为有如寒玉的冷,她的手颤抖了一下。
岭南摇摇晃晃地挣开她的搀扶,低头捂额,眼里野兽般的嗜血杀意汹涌如潮。
等再抬起头时,他的漆黑眼眸里,瞳孔只剩瀖然纯澈,隐隐波澜压抑在眼底,被泪光晕开,有如迷离。
他脸色潮红,被沾染鲜血、毫无血色的嘴唇勾起无用又悲哀的笑意:
“戏无衡不笨,有资本,也知道该怎么保护你,让你不受黑气侵袭。
“他是一个好人,而我不是,我有心魔,所以……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一如初闻时的低沉声音,初见时的孤寂身影。
他用波荡不安的灵力挥起失手掉在地上的玉牌,摇摇晃晃送到她的手中。携一身腥甜,转身孤寂循青石板走下。
岑歌下意识看向玉牌,只见玉牌空空荡漾着定位呼唤的灵力,但玉牌上干干净净,什么颜色的定位都没有。
岑歌瞬间明白了一切——
找不到赤炎峰师兄,就意味着“他们一起去找师兄要方子买药方”的活动宣告失败。
岭南本性孤僻,又身体有恙,横生心魔,更是不愿意留在原地耽误她愉快闲适的秘境探险。
于是他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