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被夜语,林黛玉本就声调软,朦胧入睡间越发粘人可爱,红蕊耐着性子陪她说话,说着说着说到女孩子家最常说的八卦,也顾不得身份上的逾越,互相笑起来
林黛玉只道:“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却知道一件最紧要的。”
诗经有云,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女孩子本就生得多情长情些,男子脱身而去,女子徒留伤悲的事那一个朝代都不少见。
林黛玉闭了眼,悄悄将头埋进被子里,慢慢悠悠捂住一句差点叫红蕊听不清的话来:“可我还是相信。”
相信我心匪石,总有人的真心历经沉浮不会改变,遇不着只怪她命中没有。
但若是有呢?
若是有呢?这几个字叫林黛玉指尖一紧,抓着被角不敢松开。
林黛玉诧异,怎么会生出若是有这个想法,强忍着没睁开眼,像是不想让红蕊发现她内心那一阵悸动。
于是她颤着睫毛去闹红蕊,叫她讲讲家乡的风俗哄她入睡。
红蕊的声音也慢,夜色里一切都格外温柔,她似乎忘记了白日里的委屈和担忧,讲起了老家结婚时候的风俗。
她离开家的时候还小,记忆也是断断续续,只记得参加唯一一次蹭上喜糖的那场婚礼,在简陋的黄土地上锁呐吹得极响亮,新娘的衣袍红得像血,洒给小孩儿的糖又硬又甜。
“新郎踢了轿门,新娘才有人扶着下轿。。。”
红蕊熄了灯火,怀着些莫名的期待闭了眼。
梦里晃晃悠悠的轿内装饰成一片大红,门口骑马的新郎翻身而下,轿门一颤,有人来扶她,她透过头上的红色喜帕往外看到一片衣角,她手上戴着的是一只熟悉的玉镯。
“姐姐,姐姐。”
雪雁叫醒红蕊被雪雁唤醒,忽然察觉出不对来,林黛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热来,竟是又复了小时候的病。
一时间整个院子的人都慌了神,也顾不得回味怎么这么久了眼见身子骨养得差不多了又遭了病,寻大夫的寻大夫,通报林如海的通报林如海去了。
红蕊守在床边,一颗心拿头发丝悬着一样,林黛玉面颊烧得泛红,人倒是安安静静,似乎并不是很痛苦,红蕊绞了帕子替换,又催去寻大夫的人,半天请回来一个,却不是平日相熟的名医馆坐镇的。
跑腿的小子额头冒了汗,不等质问就抢先解释道
“大夫们都不在馆内,全给叫到镇国公府去了。小侯爷发了恶疾,说是凶险,老太太便将满城有些名气的大夫都叫了过去。”
后头还藏着半句,等宫门一开,宫里怕是要派御医出来,到时候民间的大夫放回去,就能请到了。
“小侯爷?”
红蕊手上一顿,心里越发没了底,怎么好端端的两个都病了。
镇国公府此时也是乱糟糟的一团,侯爷夫人两个不在,老太太强打着精神撑着龙头拐坐镇,凌清风和安宁两个乖乖巧巧立在一旁。
满院子的人都不敢说话,老太太身边的麽麽只是抹泪。
安风拉拉凌清风的袖子,突然发现他手指微微颤抖。
凌清风心里忐忑得很,他这个哥哥、从小出了名的福瑞罩体,没风没波的长成了京城年轻女子心尖尖上的人,又聪慧过人又手腕惊人。
如今骤逢大灾,他总怕这位神仙一样的哥哥过不了这个坎。
因他前半生的福气太多了,怕是老天要收回去些,又或者是天妒英才,要。。。
凌清风胡思乱想间眼前突然生出点雾水来,成亲算成人,他实则还是那个躲在镇国公府衙躲在顾明汐身后的小孩儿。
安宁悄悄握住这双微微颤抖的手,凌清风终于回过神来,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小妻子道
“别怕。”
鸡叫了一声又一声,远处透出些红色的光亮,老太太声如红钟
“宫门已开,速去请太医。”
早有小子拿了章印等着,一溜小跑出了门,备好的马辫子一扬,嘶鸣着狂奔而出。
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避让,正要指着横冲直撞的马车咒骂,看一眼车上的标志又悄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不明就里犯嘀咕,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