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春猎与刺杀(1 / 1)

第09章春猎与刺杀

宋棂有些后悔将黎少白留下来了。

他本意是想试探一下对方是否同为穿越者,因为他对云汉的态度实在不同寻常,但一个晚上过去,黎少白的行为举止显然比他预想中的更加肆无忌惮。原著里的主角受都尚且不敢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大小声,现在的黎少白倒是胆大包天。

最重要的是,他一看到黎少白同云汉说话就不爽。

哪怕云汉根本没接茬。

宋棂决定把黎少白赶走,但在下令之前,他又迟疑了。现在将黎少白赶走也不过是送出宫,他依旧生活在京城,总有机会见到云汉,最好是能赶得再远一些。

想到前些时候高统提起的殿试,宋棂扬起坏笑,心头浮现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这几日姑且由他造次,届时看他还如何嚣张!

对于命运已成定局的人,宋棂向来不介意让他多快活两天。

他甚至故意每天邀请黎少白同进同出,而后在黎少白试图与云汉搭话的时候提前将云汉叫到身边,拉个小手摸个小脸什么的,然后就可以愉快地欣赏黎少白气到冒烟的模样了。

四月廿五,殿试。

科举三年一度,小皇帝于三年前登基,今年选□□的进士恰好是第一届天子门生。

一百余人站在大殿中央,将原本十分宽敞的地界挤得满满当当,宋棂稳坐龙椅,下首是一应主考。作为皇帝,尤其是草包皇帝,其实就是在考官们考校时负责围观便足够,若要再昏庸一些,随便插上两嘴,也不是不行。

宋棂作为新晋小皇帝,自认为草包就够了,没有昏庸的必要。

因此他只在主考官将选拔出的优秀文章呈上御案时粗略扫了两眼,而后抬首,望着下方眼巴巴的举子们,不急不缓道:“黎少白,状元。”

黎少白呆了两秒才在主考官的眼神催促下出列谢恩。

宋棂冲他一笑。

黎少白神情呆滞。

榜眼和探花的人选是主考官拟定的,宋棂没再插手,照本宣科地念出了那两个名字。

殿试结束后,宋棂率先退场。

黎少白本想喊住他,可大庭广众之下,又是考官又是考生的,实在不方便,只能眼睁睁地目送他离开,内心纷乱得仿佛一年没收拾的库房。

他居然被点状元了?

他居然被点状元了!

他怎么就……黎少白百思不得其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才写下的文章有多狗屁不通,连考官在收卷时都用诡异的眼神看他了,那张卷子十有八九都没能轮到被呈上去,可皇帝居然点了他做状元!

黎少白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好像从他进入角色的那一天开始,剧情就没对劲过。

但更不对劲的还在后头。

在黎府接到外派圣旨的时候,不仅是黎少白本人,连带着黎相和长公主都错愕了——扬州,虽说是山明水秀的鱼米之乡,当官之人做梦都想去的富饶之地,可哪有一上来便将状元郎外派的!四十年前倒是有一例,可那是状元本人求旨求来的啊!

她的宝贝儿子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帝?!

长公主差点没忍住冲进宫里质问。

黎相及时制止了她,他作为三朝元老,圣旨一下来便只是何情况——除了皇帝恼了他孙子,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现在不过是外派几年,又不是要了他的命,若是一味地去讨要说法,反而会害了少白。

不过他这个外孙……

黎相面露欣慰。生气了第一反应是将人送走而不是杀人,之前也听闻只处罚了乱嚼舌头的宫女而不是直接处死,看来这些日子的确修身养性了不少。

连黎相都不反对,又有圣旨在头上压着,黎少白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走马上任。

得知主角受被长公主一路梨花带雨挥泪送出城门后,宋棂突然觉得神清气爽,没有比这会儿更痛快的时候了。

“陛下似乎很高兴?”

柳婕妤眉眼含笑,替宋棂斟了一杯茶。

“的确很高兴。”宋棂抿了口茶,随意道,“这茶味道不错。”

柳婕妤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愧是陛下,这茶名为香山雨露,是早春茶,采摘时需在薄雾弥漫的清晨,叶尖沾满露水时方为最佳。臣妾的父亲在江南有片茶山,这是今年送上京的第一批茶叶,臣妾特地拿来孝敬陛下的。”

宋棂:“……”

他不过随口一说,这女人话可真多。

宋小皇帝本来是听说黎少白走人了,开心得很,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走着走着来到御花园,忽然起了赏花看鱼的兴致。柳婕妤是在一刻前来的,她的宫女挎着点心盒子,似乎也是来散心的。

宋棂心情正好,便没有赶她走。

他不介意对不相干的人友善一些,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有非分之想。

从柳婕妤坐下开始宋棂就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想来是被献进宫的那一派,还对争宠升份位有着美好的幻想。

宋棂觉得有必要让她认清现实。

手中的茶盏还有大半茶水,冒着热气,宋棂头也不回地将茶盏一抬:“云汉,你尝尝。”

云汉上前半步,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谢陛下。”

柳婕妤笑容微僵。

她只觉得这侍卫好生无礼,竟敢和今上共用茶具,可今上似乎十分纵容?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之前的风言风语,说金吾卫中有一个迷住了皇帝的心,天天夜宿紫微殿,与皇帝如胶似漆,难不成就是这一个?

柳婕妤压下心中的疑窦,重找话题:“陛下,今春的天气不错,江南连绵多雨,想必入秋后能有个好收成呢。”

宋棂:“那若是收成不好呢?”

柳婕妤语塞。

宋棂假笑:“开个玩笑,柳婕妤不必惊慌。”

柳婕妤:“呵呵。”

柳婕妤不是轻言放弃之人:“陛下前两年都会出宫南巡,臣妾还记得有几个姐妹便是那时带回来的,不知陛下今年可也有此打算?”

宋棂忍不住看了云汉一眼。

南巡带回来的姐妹……云汉算不算得上是其中一个呢?

一想到高大威猛的云汉脑袋上会被按上“姐妹”二字,宋棂就忍不住喷笑出声。

柳婕妤被笑得浑身不自在。

“云汉,你说今年春天咱们做什么?”宋棂将云汉扯到身侧坐下,“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云汉不着痕迹地扫了柳婕妤一眼,道:“卑职单凭陛下吩咐。”

“要不……去打猎吧!”

宋棂突发奇想。

还记得前世有个电视剧讲的就是一个皇帝射中了一只燕子从而展开的故事,可火了十多年呢。宋棂不想射燕子,但他对打猎十分感兴趣,正好学了一个月的骑马射箭,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

柳婕妤全然不知话题怎么突然扯到的春猎上。

她只是想和皇帝一起出宫游玩培养感情啊!打猎倒也不是不行,可后宫女子是不能参与狩猎的,至多同行,晚上给皇帝暖个床什么的,相处时间大大减少。如今的柳婕妤还不知道,在她惋惜时间不够的时候,宋棂根本没有给她同行的机会。

宋棂这回春猎只邀请了皇亲国戚和达官贵臣。

后宫妃子一半想爬他的床,另一半对他恨不得食肉寝皮,宋棂是要出去玩个尽兴的,才不想带一堆拖油瓶。除了云汉,这宫里没有任何人适合随行他左右。

春猎定在五月中旬。

毕竟是皇帝出行,一路上都要多加准备。宋棂耐心不好但不是没有耐心,他知道这些都是必备的经过,人家皇帝的春猎从去年冬天准备的都有,现在已经算快的了。

皇家猎场位于京郊,清晨出发,晌午抵达。

除了黎府海棠宴那次,这是宋棂穿越一来头一回出宫,让没有见识过古代风土人情的他格外兴奋,赶了半天的路竟不觉得疲惫,用过午膳,稍作歇息,便迫不及待地骑上了马。

宋棂天赋不错,一个多月下来,已经能操纵着马匹小跑起来。

他背上系着弓箭,双手牵着缰绳,拖着一条名为金吾卫和大臣的尾巴进入树林。

猎场中的猎物都是宫人们豢养的,最外围只有些野兔野鸡,再往里才会遇到更多更大的,但这对于宋棂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因为他忽然发现电视里都是骗人的,他前两天才首次射中靶心,本以为这次好歹能猎到一两只小东西,但事实显然是残酷的。

一连十来支箭放出,距离最近的一支贴着野兔的腿擦过,然后那只兔子就被云汉一箭穿心了。

宋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宋棂无视抓着死兔子回来给他的云汉,调转马头,往更深处走去。

云汉默默地将猎物放入竹篓,翻身上马,缀在后面。

宋棂并没有远离大部队,虽然打不到猎物是有点郁闷,但人身安全还是更重要,他绝不会像电视里那种一发脾气就冲出人群乱跑的女主角,全然不顾会遇到什么危险。

忽然,一道锐利的声音划破天空。

宋棂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何事,□□的小黑便剧烈嘶鸣一声,失了智般向树林深处冲去,将众人的惊呼和追赶声尽数甩在了后面。

宋棂也受到了惊吓,死死地抱住马脖子,以免被甩下来。

但他还是错估了马匹发狂后的力道,宋棂也不知自己坚持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咔嚓一声,肩膀先着地。

宋棂恍惚地爬起来,剧烈的疼痛慢了几拍才从肩头蔓延至全身,衣衫瞬间被冷汗浸湿。

可这不是最糟糕的,宋棂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琢磨着自己走出去和云汉汇合的可能性有多大。

或许更好的方法是原地待命。

但很快,宋棂就发现不可能了。

野兽的呼吸声隆隆而至,宛如年久失修的拖拉机,宋棂余光瞥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究竟是何生物,便急忙捂着手臂朝另一个方向狂奔,生怕慢几步就要葬身兽腹。

只是人类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野兽。

后方追逐的脚步越来越近,宋棂强忍着肺部几近撕裂的痛楚,片刻不敢迟疑。

他背阳而跑,视线中,属于他的影子迅速被另一座小山般的影子覆盖,他几乎能闻到对方呼出的腥臭之气。

难道,他短暂的重生之旅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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