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夜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的玉像都快掉完一层皮了。
他顾不得想别的,先把祖师教的术法看了两遍,快速记忆下来,又拿了一块灵石塞在胸前当充电宝,倒踩禹步,试着施展法术。
他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可浪费,一步也不能出错。
江寄夜回忆着刚才在识海中看过的画面,从尾到头,反过来结印、念咒,最后划破掌心,将鲜血与法力凝结成团,按到濒临破碎的玉像上。
那座玉像已剥落得不成样子,他只敢把手虚虚地贴在上面,不敢按实。
可那团灵气按上去之后,玉像反而碎得更快了!原本剥落的碎石直接变成了细粉,被灵气一推就飘向四面八方,充满了整座灵舟。
江寄夜身上沾满玉粉,脸上都灰白了一片,眯着眼看向自己那只手,心中一片茫然。
他这算是成功了吗?
那座玉雕就是祖师用来禁锢天魔的,碎了就能把放出来了吧?
刚才玉像掉渣时,他紧张得手都有些颤;眼下一个那么大的玉雕彻底没了,他倒好像没那么慌张,还能冷静地拿出手机来照一下周围的灵气。
打开灵气模式后,映在屏幕上的是一片模糊的灵光。原本放着雕像的地方也一样,并没比别的地方灵光更浓郁,也没有灵气变动之类的特殊现象。
他的天魔……
江寄夜手里的华w90手机不知不觉滑落到地上,他低下头看了一会儿,才想到应该捡起来。可这个想法也只停留在脑海里。刚才还能精准复制江祖师法术的身体就像生锈了一样,倦怠地站着,指尖都不想动一下。
“容昔……祖师。”
容昔刚能入梦时就骗他说是玄音宗的祖师,一直都想让别人叫他祖师。后来他怪这个天魔骗了他,就没再叫过,刚才应该再叫一声的。
江寄夜闭上眼,叹息般叫了声“祖师”。
“我在。”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回应,江寄夜蓦地睁开眼,下意视环顾四周。
在哪儿呢?
容昔的声音像开了环绕立体声一样,嗡然响起:“我就在你身边。江祖师的封镇解除之后,我的身体便恢复了原形,得等一阵才能捏合回人类那样大小。”
现在这座灵舟里充斥的不光是粉尘,还有他无形无象,纯粹由灵气构成的身体。
“刚才忽然被解放出来,有点控制不住本能,吸了你的七情六欲,等我控一下你再高兴。”
天魔的声音温柔地流敞进他心里,江寄夜慢慢地从那种茫然、空虚的状态恢复了过来,轻轻笑了一下。
微凉的灵气贴着他的脸庞,拂去他额前的汗水。江寄夜感受着空中熟悉的灵气,嘴角勾起,摇着头说:“高兴什么。我这出门一趟,丢了几吨重的高古和田玉人物雕像,还能高兴得起来吗。”
容昔在他耳边笑起来,灵气在船舱中鼓荡:“那也该高兴。你只是丢了一个三千年的玉石雕像,现在得回来的却是一个更古老的、宇宙里特有的暗物质构成的活的天魔。”
这是修真局对外公布的说法,他虽然没仔细研究过,但用起这个概念也是信手拈来。
“从前都是我在你身体里,现在你也体验一下在我身体里的感觉。”
天魔的身体……他也待了一会儿了,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江寄夜想起容昔当初分出神识在自己身体里时,都会钻到他的识海里蹭他的思想,于是也探出神识融入了外面天魔的身体。
神识与灵体接触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明灭的星空,荒芜古老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甚至感觉到有些干渴,渴求的却不是饮食,而是能让这片星海活起来的生气和正向的感情……
那种感觉一闪即灭,应当是天魔本身的感受,之后他的感知便随着天魔的身体、灵气铺展开,看到了不远处怔怔望向他们的世周真人。
他已经不再施法,而是带着恐惧和期待看向他们这里,看来是也看出容昔恢复了。
江寄夜忽然悟到,世周真人刚才又画符又吐血,把玉像打成碎粒,好像不是为了把容昔送回老家,而是想放他出来?
那还真是谢谢啊。
他站起身来朝世周真人抱了抱拳,笑咪咪地说:“谢谢。看在您当初送了我一座宗门,现在又把我爱人放出来的份上,回头您进了监狱,我让黄金给您送饺子吃。”
他这现代法制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修真界优秀掌门一定不念旧怨,常带玄音宗弟子去监狱里探望同门前辈,顺便做普法教育的。
隔着厚重的石壁和法阵,他清楚地看到老掌门的脸皮和眼白瞬间充血。同时一股惊喜、得瑟的情绪涌上头,让他恨不能立刻离开这座山洞,让外面那些修士知道自己的幸福。
这股情绪来得又快又突兀,大概不是他自己,而是从容昔那里感知到的。
看来这个小天魔还是缺乏安全感,需要更多的认可和爱才行。
说个爱人就反应这么激烈,要是说“我爱你”会怎样?
江掌门带着点恶趣味说:“我爱容昔。”
游离在身外的神识很快反馈回来强烈的激动和满足,身周的灵气也在澎湃地涌动,像海浪一样沉重地包覆着他。
也太激动了……
他有些后悔在容昔身体里说了这句话——起码等他身体凝固了,两人之间的神识不连通了,有点距离了再说……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江寄夜一手捂住脸,深深吸气平复被天魔的情绪诱导至失控的心跳,磨着牙说:“我带着你出门时,可没这样大起大落过!”
别人看不见你,可看得见我!
掌门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只挡住了脸,露在外面的耳朵像滴血一样红,被清凉的灵气抚弄着,不仅不降温,反而越来越升温。
天魔任性起来,完全不管人的心情,放肆地说:“我从见到你就没有落过,一起都在起。刚刚是你亲口说爱我,就要许我终身,不能反悔。”
以前顶多给他个“师娘”的名分,这回不同,这回他是“爱人”了!
他已不是刚从封印中苏醒过来的上古天魔,岂能不知这两个称呼之间天差地别?他从电脑里看过的那些书、剧里,男男女女生生死死,为的不就是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吗?
有了这句话,他就能对抗江寄夜弟弟、父母、亲人的反对,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哪怕寄夜死后,灵魂也要留在他身体里。
“到时候我带你回家,一起在我出生的星室一起生活。以后要是有人修度心魔劫,或是有人以祭祀召唤、供奉我,我再带你回地球看看。”
那也行啊。
要是能亲眼看见外宇宙的景色,他也能瞑目了。
江寄夜的情绪平复过来,在空中挥了挥手,就算是拍了拍容昔,说道:“你的原身怕不怕冲击?我觉得世周真人的心眼儿承受不住嘲讽,必有回击,我想开灵舟冲出去了。”
“我的身体现在能触及灵舟所有角落,比你更方便驾驭,让我来吧。”
天魔现在不再受玉像束缚,身体轻盈灵活,灵气丰盈,是该放开灵力,让江寄夜看看他的才能了。
石山已经受了许多攻击,山壁碎裂,一触即溃,只是他们所在的这一小片山体被阵法裹住,一时炸不开。但容昔自由之后,便将一丝天魔之躯悄悄探出灵舟外,修改石壁上镶的阵法,先破阵后破岩。
灵舟上一片柔光闪过,原本挤压着灵舟的石壁便失去柔性,挤出大片裂痕。裂痕越来越深长,渐渐连接成网,在灵舟上扬的压力下碾成碎石纷纷落下。
洞府摇摇欲坠,世周真人也终于从江寄夜的羞辱中回过神来,从法宝囊中取出一面猪龙皮石鼓,右手轻轻一拍,灵音便直指山壁对侧唯一一个人。
鼓声隆隆如雷电,竟能穿透厚实的山壁与阵法。
隔绝了他们两方的承重石壁都被鼓声震得粉碎,石砾簌簌而落,露出灵舟精致的外壳。
他又重重地拍了一记,刚被他自己捏成一块的蚀余岩洞府几乎崩解,灵舟却未受影响,甚至仰起船头,钻进了石质松脆的天花板。
世周真人冷冷地看着江寄夜,最后拍了一下石鼓。
这一声响起,整座山体为之摇动,除了他自己撑起的那片空间,其余山石都被煞音崩裂。
石壁后那枚灵舟卡在岩石间,岩山中灵气混乱,舟身像蒙了一层雾气,灵光都黯淡得看不清。天光从上方裂开的石缝透入,世周真人冷然起身,看着那座灵舟吩咐道:“与我拿下这个罪人,若有抵抗,不必留手!”
他的声音在这座残破的山洞里引起了回音,被穹顶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声音都变了,带着令他烦燥的嘲讽笑音。他正想再拍一回把山顶砸开,还不等动手便又有巨大的爆裂声从顶上传来,和沙漠中灼热白亮的阳光一道落在他身上。
不停重复的吩咐声终于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宏亮整齐的:“是!”
他忽然觉得不对,下意识看向那道声音响彻的地方,却看到山顶四周冒出一圈穿着厚实黑衣、蒙头遮脸的人,正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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