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没想到云澈的反应会那么大,吓了一跳。
“是水太烫了么?”她刚刚试了,明明感觉水温是正好的呀。
“……还好。”云澈淡淡一句,企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还好,怎么会有那么大反应?
难道这里是云澈的痒痒肉!
红锦恍然大悟。
然后她拿着湿布当做是擦桌子一样,绕过云澈后腰那里,把肩胛、后背都擦拭干净。
云澈趴在被子里,忍受着难挨的煎熬。
痛他都不怕,再怎样的疼痛都不足以让他失去控制和理智。
但红锦拿着布巾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来回擦拭的动作,像是小奶猫一样,简直如同百爪挠心……
这比寒毒发作时的疼痛简直还要难熬。
好不容易擦完,红锦松了口气,云澈也半是轻松半是失落地缓了口气。
准备工作结束,施针的浩大工程正式开始。
黄祯有条不紊地将金针依次插进云澈肩膀、后背已经后腰上的多处要穴中,那针比红锦之前见到的银针还要粗一些,光是将针扎进肉里,红锦就已经看着都觉得疼了。
云澈却好像毫无知觉似的,俯身趴在她给铺好的被子上,呼吸平稳,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的右拳仅仅攥着,红锦都要以为他是睡着了。
黄祯下针行云流水,很快便将大穴精准地全部封住。
红锦适时地将云澈的左手拉到床铺外,在底下放了个小盆用来接住从手腕里放出来的血。
接下来便是割腕放血。
红锦深呼吸了几口。
她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呢!
她将刀片紧紧地抵在云澈的静脉血管上,等待着黄祯的发号施令。
黄祯正在给云澈的左臂施针,以刺激左臂恢复活性,活性恢复的同一瞬间红锦就必须立刻下刀,造成一个不深不浅,大小适中的切口,保证毒血能顺畅流出,又不至于太难止血造成失血过多。
“我数到三,准备放血。”黄祯的声音十分冷静,对于有些紧张的红锦来说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轻易地便让她镇定了几分。
“一。”
“二。”
“三!”
三字话音一出,红锦便咬紧了牙关,抵着云澈血管的手稍稍用力刺了下去。
力道适中,时机也正合适,她与黄祯的配合完全默契。
伤口处淌出一行黑紫色的血,顺着云澈的手腕淅淅沥沥地划下,又滴滴答答地落入铜盆中,血液滴答飞溅的声音听得红锦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这雪可都是黑色的啊!
看上去就十分浑浊,也不知道云澈是怎么带着一身蓄满寒毒的血液好好地支撑到现在的。
“接下去的一套针法,可以促进寒气尽快排出。不过过程可能有些痛苦,希望你能忍住不要乱动。”黄祯淡淡说着,手中一根粗粗的银针已经刺入了云澈手臂上的穴位里。
“嗯……”云澈闷哼一声,右手的拳头骤然握紧,红锦可以明显地看到他在忍耐着疼痛,就连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这么痛……不能打麻药吗?”红锦不忍地道。
“要刺激活性,就不能麻痹他的手臂。痛便是有了感觉,是件好事。”黄祯手底下的动作方寸不乱。
说的有道理。
云澈之前的手臂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动都无法动弹。
现在呢能感觉到疼痛,已经算是进步了一点点。
黄祯继续施针,红锦继续在一旁紧紧盯着云澈血液的颜色。
一旦变成红色,她就要拿着涂好止血药的纱布按压住伤口进行止血。
可是这毒血……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流完?
施针的过程痛苦漫长,红锦不时能感觉到在黄祯下完某一针后,云澈又攥紧几分的右拳,但是再怎么疼痛也愣是没听到他再发出什么声响。
黑色的毒血缓缓流淌,眼看着就要流到小半盆了。
这看起来,已经流了四五百毫升了。
再这样下去,云澈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红锦看着云澈一筹莫展。
她能做什么呢?
红锦犹豫良久,最终选择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云澈的脸。
触摸是能将情感传达给对方的。
云澈沉沦在痛苦的深渊之中,看不到尽头。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一片片一般剧痛难忍,支撑着他挺到现在,还没有迷失自我的是复仇的怒火。
复仇可以使他对疼痛麻木,却不能让他忘记痛苦。
如此压抑,如此煎熬,又如此绝望……
突然,世界里照进了一束光。
温暖而柔软,她娇嫩的指腹轻轻拂过他脸颊的触感,让他感觉心里某个被冰封已久的地方正在逐渐融化。
云澈用力睁开眼眸,眼前有些模糊,但是他却努力地想要把少女窈窕的身影烙进脑海里的最深处,揉进心里封闭起来,再也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红锦抬眼,看到的便是云澈一双清澈而又疲惫的眼眸在凝视着她。
红锦第一次对上云澈这样的视线。
就好像一个流浪已久的人,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一般,那种炙热而深沉的专注眼神。
他很疼吧。
疼得神智都不太清醒了。
红锦忍不住抬手,像摸小孩的脑袋一样在云澈墨黑的发阿莲的娘亲曾经犯过祸事,让阿莲好好待在王府,不能随便出去走动。”
犯过祸事?
红锦记得,前几天和阿莲聊天的时候,阿莲曾经说过她的母亲是个洗脚丫鬟,而且去世得很早,从前的云王看阿莲可怜才将她收养在府中。
现在看来,这个情况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洗脚丫鬟,能犯下什么让自己的女儿都会受到牵连的祸事?嬷嬷虽然已经不在云王府了,但也是王府的人,她都知道的事情,从前的云王不可能不知道。
那云王既然知道了阿莲的娘亲惹了祸事,又怎么会答应把她的女儿毫不起眼地养在王府中。
这其中有古怪!
“原来如此。”红锦表面上没有戳破,只是好奇地问道,“你的那位嬷嬷似乎知道很多你的身世呀。她走了多久了,你后来都没有去看过她吗?”
提起嬷嬷,阿莲的眼神闪过几分失落的神色,“嬷嬷已经走了五年了。她再三嘱咐了奴婢不能出府,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奴婢只知道,嬷嬷从前是泽阳人,住在泽阳一代。”
泽阳一代地势广阔,而且还有连绵的山脉,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红锦只好轻轻拍了拍阿莲的肩膀,惋惜地道,“那好吧!看来我只能去再找找别人了。”
阿莲看着红锦的侧脸,内心开始了激烈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