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晞一路狂奔,眨眼便到达陈囡囡住处,她一个急刹车,把陈囡囡从肩上放下,摘掉蒙在他头上的衣服,改为披在他身上。
替他理好衣服后,莫晞手指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瞬,发现顺利将他原本若隐若现的身子遮了个严实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他:“你为什么要对那个老阿姨下手?”
陈囡囡拈起兰花指揪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嫌弃莫晞简陋的外套,但终究忍着没脱下来。
他瞥了莫晞一眼,漫不经心地答:“因为小爷我是青楼的小倌,夜半寂寞,便出来找人排解忧愁。”
莫晞“哦”了一声:“夜半寂寞啊……”
话音刚落,蓦地,她伸手擒住他拿着簪子的那只手:“不过可惜,我问的并不是你为什么要勾引她,而是,你为什么要暗杀她。”
陈囡囡一愣,下意识想要挣脱,奈何莫晞指尖恍若有千钧重,纹丝不动,他皱了眉:“谁说我要暗杀她?小爷我恩爱时就喜欢拿着簪子,怎么?你连这个也要管?”
见他执意狡辩,莫晞也不好追问,她放开他手,一个腾身翻到隔壁院落,扔下一句:“下次如果需要搭把手的话,可以叫我,毕竟你这只小猫咪可打不过大老虎。”
陈囡囡望着消失在围墙背后的背影,暗自嘀咕:“小爷的仇小爷自己报,才不需要外人帮……”
莫晞回到白烬尘院落,一切都很安静,和刚才走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两样,只是……
她动了动鼻子,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嗅着那丝气味往前走,一直走到白烬尘的房门前——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你睡了没?”莫晞叩响房门。
没有应答声,房里传来极其细微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莫晞轻轻一用力,原本拴着的门闩咔哒断裂,木门轻易被推开。
屋内木桌上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外面的风灌进来,烛火抖动摇晃两下。
白烬尘只着了中衣,肩上披一件单薄外套,坐在方桌旁专注地看书。
门外的风让他止不住轻咳几声,他神色恹恹地看向莫晞,又看了看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门闩。
“深夜造访,敢问阁下有何贵干?”他勾起唇,嗓音略带低哑。
莫晞不说话,跨进屋里阖上门以后,又幻化出寒冰把门缝结住,确保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做完这些,她转身直直朝白烬尘走过去。
微微倾身,脑袋凑近他的脖子嗅了两嗅:“你受伤了?”
虽说是问句,可语气却格外笃定。
那股血腥味就是来源于他身上。
真奇怪,她刚才出去的时候还什么味道都没有的,怎么现在回来他就受伤了呢?
是有人过来偷袭他了,还是他趁她离开的时候偷溜出去,然后受伤后又回来了?
莫晞的视线瞄着白烬尘打转。
白烬尘拿起书挡住莫晞越凑越近的脑袋,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不得不颔首:“唔,的确受了些小伤,不打紧的。”
莫晞直起身,眼神不离开他:“伤哪了?”
白烬尘但笑不语。
莫晞撇撇嘴,看他这架势,是不准备告诉她了呗。
她背着手,在他房间走了一圈,最后嗅着味道,几步上前撩开白烬尘床上的被褥,果然,里面藏着一套刚替换下来的衣服。
莫晞拿起那身衣服起来一抖,看到在胸口位置有一朵花大小的血渍晕染开来。
“看来是伤在胸口了呀。”莫晞喃喃,继而转身问道,“你有没有上药呢?”
“小伤而已,不用上药。”白烬尘被莫晞拆穿也不羞恼,格外坦然。
衣服上的血量不多,确实不像是什么重伤,但是……莫晞想不明白的是,这么晚了,谁会特意过来在白烬尘身上种下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呢?
这里好歹也是嗣场,守卫森严,外面的人应该是进不来的,那么行凶者只会是今天在这嗣场里面的人……
莫晞想了想,干脆把脸埋进那件衣服里,深深吸了两口气。
见状,白烬尘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面色骤然间又苍白了一个度。
莫晞若无其事地把脸从衣服里挪开,除了嗣场仓库中的味道、白凌霄等人的味道之后,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
这么说,动手的人有可能是白天那些和白烬尘接触过的人,或者……
莫晞蓦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者,是白烬尘他自己动的手。
莫晞瞥向白烬尘,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呢?
“喂,你没事吧,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啊。”见白烬尘面色不太好,莫晞把衣服丢回床上,几步上前,手指搭上他额头。
还好,没发烧,莫晞松了一口气。
“你等着,我找人来给你治伤。”说着,她从窗口翻了出去,反派身体弱,就算是小伤也不能大意。
白烬尘抿了抿唇,起身上前阖上窗,又落了锁。
然而,转身看到被破坏的门闩时,他一叹,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妖族力大无穷,小小的锁约莫也是奈何不了她的吧。
于是他又把窗锁打开。
行至床榻前,看到那团被莫晞嗅过的衣服,回忆起她野兽般的直觉,又是一叹。
这妖族回来得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处理衣服上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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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世界静谧。
突地,嗣场某处院落的枝丫晃动一下,跳出一个人影。
月色在她银白发丝上晕染出柔和的光辉,金色眼瞳眨了两眨,逡巡一圈,然后眼中漾出笑意。
她悄然逼近房前泥地中的一棵草,悄然伸出魔爪,然后趁那棵草不注意,噌的一下把这棵草拔了起来。
泥土被哗啦啦地抖落,一个小男孩模样的身体暴露出来,他迷茫地睁开绿油油的眼睛,看到莫晞凑近放大的脸时,吓得一激灵。
“救……”
他张口想要呼救,却被莫晞捂住了口舌。
“嘘——乖乖听话,不要挣扎,否则就把你炒了当菜吃。”莫晞悄声,恍若恶魔在低语。
板蓝根不敢动了,眼角憋出泪花。
莫晞就这么一手提着他头上的草,一手捂住他的嘴,几个起落回了白烬尘院落。
烛火已经熄灭,黑暗一片,依稀能够听到屋里人清浅的呼吸声。
莫晞轻轻打开一扇窗,并不进去,而是让板蓝根坐到窗台上,对他用气声说话:“把里面那人身上的伤治好,我就放你回去,不然……”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头顶的叶子:“不然,就让你尝尝秃顶的滋味。”
板蓝根被吓得嘤咛一声,拼命点头点头点头。
莫晞放开他后,他手脚并用从窗口攀爬进去,来到白烬尘床榻前,两只小肉手合十,双目紧闭,接着他身上发出绿色的荧光,头顶的叶子愉快地起舞,挥洒出点点荧光到白烬尘身上。
过了一会儿,绿光渐暗,板蓝根放下手,舒了一口气,揩了一把脑门的汗后,又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
“好啦。”他紧张地搓着手,悄悄抬起眼观察莫晞的神情。
“乖。”莫晞轻柔抚摸他毛毛的脑袋,然后猛地一拎。
板蓝根:“……”
莫晞就这么拎着他在屋檐上跳跃起落,回到沈萦心院落时,板蓝根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一些。
莫晞来到之前把他挖出来的地方,把他的半个身子塞进去,就露出他一个圆圆的脑袋。
“哦对了,忘了问你了,”莫晞又重新把他从土里扯出来,晃了两晃,“你知道他身上受的是什么伤吗?”
板蓝根怯生生地答:“他胸口的伤直达心脏,伤口又深又细,像是用针戳出来的……”
“针?”莫晞皱眉,他闲着没事干,捅自己心脏干嘛?
“行了,知道了,你进去睡觉吧。记住,今天的事不准透露一个字,不然吃了你哦。”利用威胁完板蓝根之后,莫晞又猛地把他塞回泥里。
回到白烬尘住处,莫晞打着哈欠,躺在歪脖树上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男子静静睁开眼,手轻轻摁上原先的伤口处,眼中闪过几分不解。
为何这个妖族要大动干戈,特地跑一趟让别的妖族替他治疗呢?
毕竟这么做,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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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场仓库,倒在地面的少年妖医从昏迷中醒来。
他起身,使劲甩了甩头,看了看大开的石门,喃喃:“奇怪,我分明把门关好了的……”
重新关好门后,他又不放心地清点了一遍仓库中的存货,最终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丢失的。”
他重新坐到长桌前捣鼓未完成的药品。
终于把所有的药物装瓶之后,他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趴在桌上打算小憩片刻,等天亮之后其他妖医来换班。
朦朦胧胧间,他眨巴着眼睛。
说起来,为何方才他会睡到地上去呢?莫非他还有梦游症不成?
暗中潜伏在他体内的傀儡丝牵动,阻止他继续思考。
他有些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唉,管他呢,或许是他这几日炼药太累了,没有休息好,神志不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可能有点够呛,我看能不能再更一章吧!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