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国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从抽屉拿了一沓厚厚的试卷出来。
“明天会进行一次摸底考试，题目主要是从今年的暑假作业里挑选，你刚转学来，没做过卷子，老师这里有备份，想看的话可以拿回去看看。”
傅今唯接过卷子，站了起来：“好。”
谭国南还想多扯几句，拉近一下他和好学生的亲密度，但看傅今唯一副要走的样子，只好说：“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傅今唯转身就走。
谭国南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追着说：“我微信加你了，你记得同意一下，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老师倾诉，你现在的任务只需要好好学习……”
屈贵华从谭国南身边经过，两人冷着脸对视，互看不对付。
屈贵华阴阳怪气道：“哟，这就是你们班的转学生啊？长这么好看，到时候所有女生都围着他转，无心学习就好玩了。”
谭国南气得胖肚子都抖了几下：“不用你费心，你该担心下你们班即将追不上我们班的事了。”
屈贵华转过身和谭国南怒视，两人都有啤酒肚，还没瞪上斗鸡眼，肚子先撞了下。
*
唐简带着魏松几个人翻墙出了校门。
苏启宇太胖，要两个人费力在后面托着他的肥屁股使劲推，才把他成功弄出墙外。
陆见笙被苏启宇踩了一脚脸，掀起衣服下摆用力擦脸：“死胖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减减肥？”
苏启宇哼哧哼哧，出了一脸汗，脸上有着理亏的红晕：“嘿嘿，不是吃饱才有力气减肥吗？”
陆见笙：“滚吧你，一个暑假没见，你的双下巴都快变成三层下巴了，再不认真减肥，看你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苏启宇憨憨道：“那你这么瘦不也没有女朋友，是因为你矮吗？”
陆见笙怒了：“去你大爷的，死胖子，想干架是不是？”
陆见笙瘦，但只有173cm，苏启宇胖，但身高182cm。
两人吵架最喜欢互相揭短。
唐简走着问了句：“去网吧还是酒吧？”
陆见笙：“酒吧。”
魏松：“网吧。”
一人一个声音。
唐简停下来，看着他们三：“那就猜拳决定吧。”
四个人猜拳后决定去网吧打游戏。
到了网吧，熟面孔还不少。
大家都是翻墙出来的，彼此心知肚明，看见也当没看到，认认真真玩自己面前的电脑。
但前提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小网吧聚集了附近四所高中的翻墙少年，都是热血易怒冲动的年纪，稍微一点矛盾就和面子沾上关系，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肢体冲突更是常有的事。
唐简他们玩吃鸡，玩得很起劲，原本也都相安无事，入夜后，网吧更是安静得只剩下游戏的特效音还有鼠标键盘的敲击声。
偶尔会有人喊网管送泡面、汽水饮料。
唐简进入决赛圈，伏地准备枪决对手的时候，隔壁那人突然暴怒，动作太大撞上了唐简控制鼠标的手，导致他暴露了自己的地点，反被一通扫射击杀，输掉了比赛。
唐简今天一直窝着一团火，就指望着在游戏里虐杀敌人来纾解怒火了，这时候冷不丁被人干扰，怒火一下上头。
他砸了耳机，踹了脚对方的椅子，冷漠：“道歉。”
对方是三中的学生，出了名的人渣，最喜欢玩脏手段。
唐简高一都是外宿，泡网吧也只会在白天逃课出来玩，晚上出来通宵次数屈指可数，这个时间地点出现在网吧的他算是生面孔。
沈奎常年泡吧熬夜，皮肤苍白缺少血色，一头卷发也因为缺乏营养透着枯黄的气息。
沈奎歪头瞥了唐简一眼，看见是个比他矮比他小的生面孔，还长得白白净净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爷。
沈奎冷嘲：“本大爷的字典里，没有道歉两个字。”
唐简脸上泛出个有些凉薄的笑，收紧拳头，猛地朝沈奎脸上抡过去，速度又快又狠，一圈砸中面门，冷呵道：“少两个字，那我就帮你打进去。”
沈奎打架无数，头一次吃了大亏先见血的，鼻血刷流了下来，他用手指蹭了一下，看见指腹上的血，表情变得阴狠又凶戾。
他操起个耳机朝唐简砸过去。
唐简面无表情躲开，单手抓住沈奎的手腕，往前一拉拽，膝盖对着沈奎小腹重重顶了上去。
沈奎脸都变了色。
这小子他妈速度也太快，拳头打在肉上，疼到心都颤了。
两人一来一回，没几个回合，唐简就把沈奎制服了。
唐简抓着沈奎的头发，从后面把他的脸扬起来，凑到沈奎耳边：“现在你的字典有道歉没有？”
沈奎脸上多处淤伤，鼻血甩到脸上，看起来有点血腥，他咬紧牙关，极其不情愿。
场面僵持了差不多半分钟，沈奎不情不愿开口：“对不起。”
唐简反手在沈奎脸上拍了几下：“大声点，没听清。”
沈奎：“对不起。”
唐简松了手，转过身，懒洋洋地背着手挠了挠后脖子。
魏松三人对他竖起大拇指。
陆见笙眼神崇拜：“厉害……小心！”
唐简的背后，沈奎不知道从哪儿操起根钢管对着唐简的肩膀砸下来，脸上一股狰狞的狠劲。
周围围观的人跟着悬了一口气。
这网吧，除了逃课网游戏的网瘾少年，还有逃出来谈恋爱的男女朋友，胆小的女生已经先叫为敬了。
唐简闪避的时候，还是被砸中了右胳膊，挨中那一瞬间，整条胳膊都麻了。
魏松看到唐简挨打那一下，眼睛都红了：“妈的，沈奎这小人，居然从背后袭击，我他妈弄死你。”
他比沈奎还高，旁边还有苏胖子，加上陆见笙三个人，扑过去把沈奎往死里打了一顿。
沈奎那边也有几个同学，单打变成了混打。
直到门外响起警笛的声音，穿着制服的人涌进来，把闹事的、不闹事的、包括黑吧负责人一并带走。
那女生因为怕闹出人命，在打架开始的时候选择了报警。
然后警察把他们一锅端了。
深夜，警局。
一个小黑吧上上下下，搜罗出三四十号人，全被带回了局里，排排抱头蹲。
苏启宇头一次进局里喝茶，腿肚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哆嗦着小声问：“我们这样会不会被学校记过处分啊？”
唐简之所以能打是因为他怕疼，为了少挨打，特意练过速度。
胳膊针扎一样传来绵绵密密的疼，唐简蹲了没几分钟，就觉得后背都汗湿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强忍着没喊疼，回了苏启宇一句：“放心。”
苏启宇脸上一喜：“那就好。”
唐简补完后半句：“肯定会的。”
苏启宇：“……那我死定了，我妈要打死我。”
唐简睨了他一眼：“没事，你皮粗肉厚，抗打。”
魏松蹲在唐简后面，抬头见到他后背衣服都湿透了，皱着眉问：“你胳膊怎么样？还有知觉吗？”
唐简扯了下笑：“没知觉那不废了，没事，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伤。”
他又轻轻吐了口气，咂摸嘴皮子的时候，很想吃上一颗糖。
警察对他们盘问了一番后，记下名字学校，放走了没有参与打架的学生，留下黑吧负责人，还有他们打架的七个人。
他们这边四个，沈奎那边三个。
警察喝了口茶，盯着蹲着的这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眼底是面对失足少年的恨铁不成钢：“说吧，为什么打架？”
沈奎脸上的伤看上去相当能唬人，他装出弱者的姿态先告状：“警察叔叔，是他们先动的手，你看我脸上全是血。”
魏松被沈奎恶心到，跳起来就想给沈奎再来一脚：“你他妈再说一次，谁先惹事的？要不是我兄弟躲得快，胳膊就要被你个下三滥废了，你他妈赔得起吗？”
但魏松的脚还没碰到沈奎，就被警察拉住了。
“都别乱动，是非对错，我们自会明辨，你们都蹲好，我念名字对一下你们学校和家庭联系方式。”警察开始一个个念他们的名字，顺便对信息。
沈奎那三个都是三中的人，和六中就隔了一条马路，翻墙都还能经常偶遇。
警察苦口婆心劝导：“打架是不对的，不管你们谁有理谁没理，打架就是不对，万事以和为贵……”
簌簌叨叨的半小时过去，唐简他们蹲得脚都麻了。
一个个又困又累，还带伤。
凌晨三点整。
警察念经结束，让他们趴着写了三千字检讨。
这几个都是不爱学习的文盲，写三千字检讨比上刑还难受，墨迹着写到中午，才勉强写出来，只是有些字根本不能看，尤其是三中那边三个学生，往地上铺细沙，让鸡走都写得比他们漂亮。
反观唐简这边，虽然错别字不少，甚至还用了拼音代替，但好歹字都写得好看，警察叔叔也就对他们多看了两眼。
尤其是看到唐简的时候，警察叔叔耐心指点了几个错别字，还难得夸了他一句：“字写得不错。”
唐简笑得得意：“那是，打小被头悬梁锥刺股逼着练出来的。”
警察叔叔收好检讨，又把他们都叫到跟前，让他们互相给对方道歉。
沈奎脸上的血凝固了，看起来跟大花脸差不多。
梗着脖子，道了歉。
“对不起。”
唐简也利索地道了歉：“没事，我也有不对之处。”
警察叔叔看他们认错态度还不错，觉得他们还能再抢救一下，决定再给次机会。
“念在你们初犯，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魏松几个人一喜，声音整齐洪亮：“谢谢警察叔叔。”
警察摆摆手：“别急，我话还没说完，为了让你们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努力改过自新，在离开警局之前，每个人排队剃头，剃完就可以走了。”
众人：“啊？”
警察：“不想剃头就叫家长来赎人。”
唐简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头型漂亮，剃完光头还挺秀气。
七个人排队被推了个寸头，丑得变得更丑，不丑的也变丑了，只有真正好看，连骨头都长得好看的人看起来别有一番帅气。
苏胖子是最后一个剃的。
剃完一转身，魏松几个人集体爆笑。
“哈哈哈哈哈。”
苏启宇脸红耳赤，抱着脑壳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很难看吗？”
陆见笙憋着笑，挥手：“不，不是难看，而是好笑。”
苏启宇皱眉。
唐简补刀：“给你换件袈裟，再拎个木钵，就可以出门化缘了。”
苏启宇：“……”
剃完头，警察又挨个打电话让学校班主任来领人。
谭国南电话迟迟没有打通，等他来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再扯着耳朵把唐简他们训一番，三点多才从警局离开。
回学校的时候，谭国南的车子开到一半突然熄火，又叫了拖车公司。
一番折腾下来，太阳下山了，他们才回到学校。
四个人一起错过了摸底考试。
谭国南气到又斑秃了。
本学期第一次摸底考试，1班语文科缺考四人，平均分可想而知有多惨烈。
唐简就不说了，考跟没考，区别不大，但陆见笙的成绩在班里一直是中上水平，尤其是语文，成绩特别好，次次都能拿班里前五的成绩，结果这次因为缺考出现了0分。
导致他们成了高二所有班级里最差的一个。
拥有了全国联赛冠军的谭国南以为这次稳拿第一，结果出了四颗老鼠屎。
这么差的分数，等成绩出来，校长肯定又要约谈他了。
谭国南抓了唐简四个到办公室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