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欲娶男妃(二合一)-宫内宫外流言飞,祖孙商讨国家计。
最近朝廷上炽手可热的人换成了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罗一缙,罗一缙躲入家中闭门不出,直接在门上高悬上一块照妖镜。京城中百姓热议的话题也变成了究竟谁才是那个凤格龙相之人。
不过大家对于这一八卦的关心点在于好奇谁是未来的太子妃,而另一件事倒是让所有京城百姓都真心实意地都关心起来了,那就是西北军要班师回朝了。要知道榜下捉婿是有钱人家才能做的,但是军中捉婿就没有那么多限制了。
行伍之人多出身寒门,若真能找到个好苗子,日后翻身做诰命夫人都不成问题。
更何况自古书生多薄幸,光是朝中文臣和武将家中的亲眷对比也能看出一二,这么一来,西北军回京就变成全京城人翘首以盼之事了。
京城百姓兴高采烈,朝中大臣却是诚惶诚恐,无他,只因随西北军回朝的还有荣陵和他的旧部以及部分突厥战俘,那些和荣陵沾边有旧之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从宫中不胫而走,这也让众大臣摸不着头脑。起因是就西北军入城之仪,礼部尚书上奏:“恳请由太子殿下代陛下出城迎西北军入城。”
本以为这样的上奏是符合如今陆兼心意的,却被陆詷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与制不合。”
这件事传出宫外瞬间就引起了群臣间的热议,左相韩砀更是烦得恨不得闭门谢客。
——韩公,您说皇上是不是因为小皇子又起了废立之心?
——韩公,您得劝劝圣上,立储当立嫡长,如今太子已经成人人品行事皆上品,小皇子尚在襁褓资质未明,若圣上贸然行事,恐埋祸根。
——韩公,太子毕竟有功在身,若陛下贸然打压恐生祸乱,更易寒了将士的心。
——韩公……
韩砀最后被烦得是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一甩袍袖干脆进宫面圣,这锅是皇上甩给他的,他得甩回去。被太监引入御书房,陆兼一看见他便眼前一亮:“刚好你来了,帮朕看看哪一套更合适。”
韩砀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手里就被塞入了几张宣纸,仔细一看是盔甲战袍的样式。韩砀不明所以,随后点了一个他觉得看着最霸气的:“陛下,臣以为这个最为霸气。”
陆兼很是高兴:“朕就说这套好,可偏偏太子不愿意,说是逾制了,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好看不就完了吗?”
韩砀:“……”
韩砀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臣请问陛下是在确认西北军进城之仪?”
陆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专心致志地和那几套铠甲较上了劲。
韩砀松了一口气:“臣听传闻陛下不欲让太子殿下出城迎军。”
陆兼又是点头:“这李广弘啊就是榆木脑袋。”李广弘就是那位上奏被驳的礼部尚书。
韩砀一听确有其事也有些拿不准陆兼的意思了:“陛下是认为太子迎军有违礼法?”
“倒也不是,只是这次西北军回城,朕要亲迎。”
韩砀了然,确实如此,殿下代陛下出征那是因为国家大事不能没有了皇上,但如今西北军回京,都到家门口了,皇上自然要亲迎以示珍重。
“太子殿下是随您一道?”
陆兼似乎从韩砀谨慎的口稳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来,抬头看向韩砀:“怎么这么问?”
韩砀只能照实说,惹得陆兼大笑:“这些人啊,心思都放在弯弯绕绕之上。”
“臣等擅自揣测圣意乃死罪。”韩砀也不得不替他们分辨一二,“但储位之事事关国祚社稷,并非八卦小事。”
陆兼摆了摆手:“朕从未有过废立之意,从前没有,今后更不可能有。若有人再问,便让他们歇了心思罢。”
韩砀得了枚定心丸,眉间的忧愁也散了不少:“殿下若随陛下一道出城,也该提早让礼部备下。李尚书恐怕未明白陛下的旨意,万一那日少备了东西便不好了。”
“太子不随朕一道。”陆兼见韩砀还是一头雾水,干脆就挑明了,“太子此次返京乃是事出有因,虽然他如今人不在西北,但西北军统帅是太子,自然应当与众将士一同回城。”
韩砀恍然,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了一丝震惊,震惊于陆兼话中的含义。
太子不是代陛下亲征,而是西北军名副其实的统帅。此次西北军班师受赏,让太子带领西北军进城,是在替太子扬威,更是在替他固权。
但……皇上就这么放心将西北军军权交予太子吗?韩砀心中难免有些疑虑,他虽然清楚这对父子根本不像是什么天家父子,可如今小皇子降生,就算皇上待太子如初,太子心中就真的会毫无芥蒂吗?
韩砀心中惴惴,群臣心中也都是惴惴。
唯独漩涡中心的父子俩全然不知外界都揣测到什么程度了,一个在竭力劝儿子穿最金光闪闪的盔甲,一个忙着推拒父皇的好意和审美忙着带弟弟忙着拟旨意。只因朝堂之事陆兼基本上已经甩手不管,那西北军如何封赏,以及封赏过后面临的大清洗,种种安排都需陆詷。
幸好爹靠不住还有祖父,刚巧陆渊也有心想带一带陆詷,这几日便都拉着沈言宿于东宫。吴珣也拉着沈言,一整天都找不到人影。
陆詷阖上一封奏书后,放下朱批,无奈道:“祖母可把我媳妇儿拐跑了。”
陆渊乐了:“那我媳妇儿不是也跑了吗?你赔吗?”
陆詷连连告饶,话锋一转又问道:“珣儿和祖母这是……”
“阿言说,小珣这几日向他询问了一些宫闱旧事。”
陆詷一怔,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其实……他无需如此,我日后定不会让人在此处上为难他的。”
陆渊笑了笑:“嗯,旁人说得不错,你我脾气确实相似,自负也是一等一的一样。”
这话褒贬参半,陆詷立即正了正神色,起身拱手道:“还请祖父明示。”
陆渊喝了口茶后才缓缓开口:“我曾也觉得能够护阿言一世周全,然而阿言有三次,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事。一次是我大婚当夜,他被我母后劝入了内狱,此事我甚至是在很多年后才知晓的,第二次是被丽妃打得见了白骨,虽说因为那次我才下定决心将心意与阿言挑明,但若我回转不及时……”陆渊苦笑了一声,“第三次还是因为母后,母后知道我因他废置了后宫,差点便要强逼阿言饮下鸠酒。当然远不止这些,中间还有许多次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之事。若非当年我诈死退位,这些年还会有多少明枪暗箭我是想也不敢想。”
“阿言身为我的内侍,我们同寝同食几乎是形影不离,朝堂之中知道我们关系仅寥寥数人,还都是我的心腹,尚且还有这些风险。前朝比后宫危机更重,而且你既已经决议立他为后,废置后宫,便是将他推到了人前。即便你无论天下人说什么都要护他,又岂能次次如愿?”陆渊见陆詷面沉似水,显然是听进去了,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小珣虽不在京城长大,但自小到大也听过我们和他爹或多或少的提及,对于后宫朝堂的危机他心中清楚。他既有心想学,是你们的福分。”
不单单是陆詷的福分,更是他们二人的福分。以色侍君者,岂能久之。就算君王不薄幸,朝臣又当真能够放过他吗?二人若想长久,小珣的倚仗势必不能只有陆詷。这个道理曾经陆渊不明白,后来他明白了,于是将沈言封为了掌印太监。但沈言之所以能掌印,也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对于朝堂对于朝臣其实某种程度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掌控。否则,德不配位亦是杀祸。
陆詷虽此刻未能想得如陆渊一般透彻,但是经陆渊稍稍一点拨,也明白了陆渊的言下之意。
“是孙儿想岔了,孙儿总觉得对珣儿有所亏欠。若非是我,珣儿恐怕现在已经在逍遥江湖,哪里需要在这里与人勾心斗角。”陆詷不禁苦笑,所以更不愿他去沾染这些是是非非。
陆渊只能说陆詷与自己确实相像,陆詷现在想的便是他年轻时所想的:“我曾经也想过不愿阿言去烦恼这些问题,我只想看着他每天高高兴兴的。我把他留在我的身边却从来没有挑破那层心意,若非丽妃找阿言麻烦,我可能还是不会挑破那层窗户纸。那之后我也不想他烦恼这些琐事,可众生皆苦,谁又能够幸免呢?我不愿他插手,不愿他烦恼,反倒是让阿言生出了很多担心与自责。”陆渊缓缓道,“你与小珣既然决定在一起,既然决定破釜沉舟,那便是夫妻一体,你之烦恼焉知不是他之烦恼呢?”
“孙儿明白了。”陆詷重坐回了案台后,喝了口茶静了静心神,“那便有劳祖母了,找旁人孙儿担心走漏了风声。”
“阿言的规矩向来是宫中学得是最好的。”陆渊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就是有些过好了。”但愿小珣只学个皮毛吧,若真是实打实学了十成十,恐怕日后便是陆詷的日子不好过了。
“祖父,还有一事。”陆詷突然想起一事来,是上午暗卫给他的,只是当时祖父祖母去御花园散步了,他便压在了自己的手中,“暗卫来报,说肃国公府与邱府都在打探您和祖母的消息。”
“哦?”陆渊挑起眉梢,“可打探出了什么吗?”
“没有。”陆詷摇头,“暗卫混淆了他们的视线,并没有让他们获知线索。”
陆渊沉吟片刻:“不妨放出一些风声来,敌动我动,也方便你日后动手。”
陆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就像这几年如果他不是势弱于外,必定引不出邱晁的野心,更无法将邱党一举拔除,当然硬除也不是不能剪除,只是未免寒了众臣的心,外带落一个主君多疑鹿死狗烹的坏名声。只不过此事事关祖父祖母,他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得了首肯自然心中有数:“多谢祖父。”
“祖父,礼部尚书今日上书想要告老还乡,只是我还没想好应当任命何人。事关我与珣儿的婚事,还想请祖父拿个主意。”
陆渊拿起手边的群臣的花名册翻看着,翻了许久,他停了下来,又回翻了几页,指头点在了一个人的名字之下:“夏褚。”
陆詷想了想这人的情况,回想道:“此人是前大理寺卿夏子榆之子,如今任礼部右侍郎。按年龄资历倒是能担尚书之位,只是此人素来与朝中官员甚少走动,我于他也不甚了解,担心大婚之事能否交由他办。孙儿想问可是此人有何过人之处?祖父为何举荐此人?”
“夏褚并非夏子榆的亲子,而是夏子榆的养子。”
“此事孙儿确实不清楚,孙儿只是听说他丧偶后一直未再娶。”
“他可没有什么丧偶之痛。”陆渊哈哈大笑,显得很是愉快,“夏子榆的府邸与程煜府邸相临,这二人府中相邻的墙上可还有一扇门。”
陆詷睁大了眼睛,只听陆渊继续说道:“夏褚是夏子榆与程煜收养的孩子,之所以没有姓程,是因为程煜乃晖南王府的大公子,当年晖南王府获罪,我欣赏其才干遂在处置晖南王府前将其逐出族谱,保了他一命,为了避免猜忌程煜与夏子榆收养的孩子都随夏子榆姓。”
“所以他们二人是……”陆詷这才想起当时夏子榆请辞的时候,父皇劝阻了足足半年,最终是收到祖父的一封信后终于还是准奏了,很快程煜也跟着上表,父皇劝了几劝终于还是放行。如此看来,这二人关系恐怕就并非是同僚那么简单了。
“如我与阿言,你与小珣一样,并无半点分别。”
陆詷终于明白为什么祖父觉得此人能够胜任了,祖父既然能知道这二人关系,还为他们二人说过话,恐怕这两人与祖父祖母关系匪浅。那祖父自然清楚他们养育的这几个孩子的情况,联想起夏子榆与程煜的品行,陆詷对夏褚也有了一些猜测,恐怕夏褚深入简出也是不希望旁人过多揣测他们家中情况吧?
翌日,陆詷交代了几句后便和吴珣一起出了宫,路上陆詷将情况和吴珣说了一下,吴珣想了良久:“我也许见过你说的夏子榆和程煜,不过我不确定。我就记得有个人脸上冷冰冰的,没敢问名字,不过他们给我的玉米糖倒是很好吃。”
陆詷大笑:“他们二人分别执掌大理寺卿与刑部,冷冰冰也是正常的。若是他们还在府中,你不妨再要上一颗。”
吴珣有些羞赧,嘀咕道:“我是大人了,不吃糖的。”却不知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了路边的冰糖葫芦。
陆詷一哂,停下脚步买了一串:“吃山楂吗?”
“吃。”吴珣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看着红彤彤的冰糖山楂忍不住咽口水。陆詷点了点头:“那我把糖壳吃了之后给你。”
吴珣张大了嘴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回过味来追上去抢那串冰糖葫芦,小詷分明就是在欺负人。
二人打打闹闹一路到了夏府,夏府大门紧闭,陆詷抬手敲了敲铁环。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老管家来开的门,看见两个面生的面孔有些迟疑:“两位是?”
陆詷笑道:“我乃你们大人的同僚,鄙姓陆,麻烦老人家去通报一声。”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那老管家连连摆手:“大人严重了,我去通禀我家大人,还请您稍等片刻。”
那老管家进去一禀报,夏褚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哪里来的姓陆的同僚?陆乃国姓,难不成是哪家小王爷?
若是平常夏褚就随便搪塞个理由不去见了,可最近多事之秋,朝堂之上瞬息万变,咸鱼如夏褚也不敢冒这个险:“我去看看。”
当夏褚看见门外站着的陆詷时,彻底震惊了:“太——”
陆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人多耳杂,方便进府一叙吗?”
就是不方便也方便了,夏褚赶紧让身将陆詷和吴珣请入府中,府门关上后,夏褚恭恭敬敬躬身道:“见过太子殿下。”又冲着吴珣颔首,“吴将军。”
那老管家腿一软,怎、怎怎怎怎怎么这位是太子殿下?
夏褚将陆詷和吴珣引至湖心亭之中,三人坐定后夏褚道:“殿下亲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孤心中一直有一个疑虑,百思不得其解,碰巧路过夏大人府邸,便想与夏大人聊上一聊,或许能解孤心头之困。”
“陛下但说无妨,臣虽才疏学浅但愿竭臣毕生所学为殿下排忧解难。”
“孤此番先是去往闽海一带,闽海盛行契兄弟之风,不知道夏大人可否知晓?”
夏褚一愣,立刻回道:“两广闽地多契兄弟,男子相伴而居形同夫妻,长者为兄,少者为弟,以礼相聘,习尚成俗。”
陆詷满意地点点头:“不知夏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夏褚心中一凛,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对此事有了兴趣,而且还是问自己。夏褚心中惴惴,担心此事牵涉两位父亲,可太子问话不答是不可能的,夏褚只能含糊道:“闽地好南风,契兄弟之事习尚成俗,并非臣等能干预之事。”
“孤是有些感慨啊,京中也有好南风者,不过多是去戏园看那优伶,江南亦多好南风者,却多是去秦楼楚馆。闽地好南风者却能如夫妻一般,倒是多几分诚意。”
夏褚见陆詷并不是要求下令禁止此事,也松了一口气:“许是京城江南富庶人家居多,多是希望香火能延续,所以才不娶男妻。据臣所知,闽地结契兄弟者其实也多是普通百姓。”
“这么看来,倒是这些官员商贾不如平头百姓了,百姓尚知坦诚相待。”
夏褚笑道:“官员商贾皆为趋利,自是不如百姓坦诚。不过臣也知道,有些人家或许没有结为契兄弟,实则夫夫一体厮守相伴,也算是赤诚相待。”
“夏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孤其实还烦恼一事。都说阴阳相合,娶男妻一事是否违背天理?”
“臣以为并未违背。”夏褚侃侃而谈道,“天性乾坤阴阳也,天地亦分乾坤,故可知这阴阳并非是指男女。若二人相合相补,岂非更加符合乾坤之说?”
“那大人觉得若两个男子情投意合,是该各自娶妻延续香火私下暗通款曲还是当结为夫妻恩爱不疑?”
夏褚笃定道:“自当是结为夫妻。”夏褚虽然觉得陆詷说的这些问题很是奇怪,他也一直很谨慎地回答陆詷的问题,但这样的问题夏褚实在难以昧着良心,便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
“结为夫妻……那你可知纳男妻之礼节?”
夏褚只道与寻常礼节差别不大,甚至比寻常更简洁,便听见陆詷说道:“那大人可知聘太子妃之礼?”
这事更难不倒夏褚,虽然夏褚不明白这话题如何转得如此之快,但还是很快地将这流程说了出来。陆詷点头:“孤还有一事不解,你说太子妃入宫后拜过天地拜过父皇母后便需要去孤的寝殿等孤回去,但是孤不明白,这男子为何也要戴凤冠霞帔头顶红帕?也需要坐床以盼生下皇孙?”
夏褚愣了愣:“臣说的是太子妃……”说到这里,夏褚已觉不对。
只听见陆詷缓缓道——
“孤说的便是太子妃,孤欲娶男妃,还望大人为孤筹谋大婚典礼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记得夏子榆和程煜吗?
夏褚:qaq不想记得,总感觉我要背起一口不得了的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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