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相佛寺。
慕容策进入茶室后,亲手在宣纸上写了两个人的八字,“国师,本王想要合婚。”
延明接过,对照着卜算之后,笑道:“真是姻缘天定,这八字合的很巧妙。奇怪的是,若是晚了三载,便会遇到夫妻不睦之事。若是今岁内成亲,则大吉。”
“此卦象甚好。”慕容策饮着茶,盘算着半载内走完六礼刚刚好。
“还请国师寻个机会在父皇面前提上一句,才可破了本王八字太硬,不适宜过早成亲的说法。”
延明捻着佛珠打量着他,“待殿下大婚后,就藩之事恐怕就要提上日程。”
慕容策一脸的不置可否:“恐怕父皇这两载还需本王前去平叛。”上一世,他的藩地汴州也是重要的军事重镇。而这一世,他打算用两载的时间肃清军事上的威胁,将怀王在就藩前拔除他的羽翼。
延明眸中精光一闪,“殿下对皇位怎么看?”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慕容策似乎不记得上一世他是否问过此类的话。他突然想起,上一世他接连打仗,待他回归后二哥已经失踪。而这一世,在他重生后的安排下,回京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定亲。至于皇位,他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想法,“本王更看重的是国祚绵长与百姓安宁。”
上一世他身为九五之尊,眼界与长远的思考方式自是不同。
御极这件事自他重生后,思虑了许久。午夜梦回时,也曾挣扎过。但想到任何的政变,遭殃的只有百姓。而国力遭受的重创,则需要几十载甚至百年才可逐渐恢复。
“殿下所言乃是大燕之福,一切皆有定数。”延明念了句佛号,“殿下合婚之事,交给老衲来办。”
慕容策起身拱手:“多谢国师相助。”
他从佛寺出来后骑马经过西市,先去买了最新的话本放入了鞍兜内。行至熟悉的酒肆门前,抬眼望去,看到了炙肉铺子的招牌,登时回忆起一家四口悄然出宫微服的场景。
彼时,两名五岁的孩童,好奇地打量着热闹的街市,一会儿要买兔儿灯,一会儿又看到糖人儿吵嚷着要吃,半日过后,两个孩子分别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那一次出宫,把她累得不像样子,靠在他的肩上嘟囔着,下次再也不带两个小淘气出来玩耍。
如今,他还未及冠,孩儿的娘亲还未及笄。他突然在想,若早成亲,生下的孩儿还会是阿珩和小妹么。
“望舒你在看什么?”郑行俭拿着一包热乎乎的炙肉,走向带着帷帽等他的粉衣女子,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喏,给你,管够。”见她紧张地藏在柱子后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站在路边,衣着不凡的男人。
少女猫着头,小声儿说道:“别问那么多,快走!”
倏地她的腰身上一松,一个小叫花扭头就跑。她下意识惊呼一声:“我的钱袋!”
郑行俭将油纸包扔给她,飞身向前追去。
少女看着小叫花像条鱼一样,熟悉地穿梭在摊铺之间,焦急地大声唤道:“羲和,他钻进了右侧的巷子……”
慕容策看着她大庭广众之下喊着郑行俭的乳名,登时在她的叫喊声中将她拉至马上,扔给旁边摊铺看热闹的小贩一个银角:“有人问起这位姑娘去了哪里,你告诉他,有人送她回府。”
“你!”王徽妍扭过腰身瞪着他,隔着皂纱都能感受他森冷之下隐含着怒气的目光,瞬间没了底气:“我不是故意食言,今日舅母唤我前去……”她杏眼圆睁地捂住嘴,惊讶自己为何要出声解释?明明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自己扣押了喂!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有些慌了,这人哪是什么王爷,整个儿就是一匪徒!
“送你回府,你跟着别人,本王不放心。”慕容策看着她努力抓住马鬃,习惯地环过她的腰身,刻意多绕了几个坊门,这才向侯府不紧不慢地打马而去。
王徽妍见他竟然不打招呼,还搂得这般紧。她被迫感受着身后温热又坚石更胸膛,再低头看着箍在腰间的大手,羞怒之下用力去掰扯他的手指,“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王爷自重!”
“那便如你所愿。”男人见她终于露出了小兽般的本性,不由得想要激发更多,他扬起马鞭地同时松开了手。
少女在大力的冲击之下尖叫了声,猝不及防地撞向他的胸膛,整个人差些掉下马儿。头上的帷帽飘然掉落,被慕容策眼疾手快地捉住,塞入她的手中。
随后他单手解开披风,随风一扬,连同兜帽披在了她的身上,单臂搂着她的腰身,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那般。
王徽妍握紧了手中的帷帽,心中狂跳不已,方才电光火石间若是摔下马,她不死也会破相。眼下她虎落平阳,下次一定躲着身后的瘟神走。
这狗男人!
咦,为何这三个字是那般熟悉,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慕容策见怀中的人不再挣扎,担心真吓着她了,眼瞧着侯府就快到了,趁机说道:“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有几本书需要你送至长公主府上。”想到长姊还未正式搬入公主府,他咳了一声,“长公主会命人找你来取,你且等着便是。”
王徽妍诧异地转头看向他,“为何王爷不亲自送去?”她与长公主又不熟。再说了她何错之有?!
男人看着兜帽内红扑扑的小脸儿,淡妆素抹之下更加令人想要一亲芳泽,他的语气不由得软化了些许,“本王要去西山点兵,要两日后才能回城。”他嘴角噙着笑,特意交代了一句:“记住了,长公主爱看话本是秘密,莫要告诉别人。”
马儿转入道政坊,他一眼看到侯府门前站着多名护院和家丁,郑行俭陪着忠勇侯像是在分配人手。
众人听到马蹄声,纷纷向双人一马看了过来。
忠勇侯待见到马上的人时,立即肃了肃衣袍,拱手道:“臣参见信王殿下。”身后的人随即跪了一地。
“免礼。”慕容策一拉缰绳,跳下马后娴熟地将手忙脚乱的女人也抱下了马,温声说道:“本王见令爱的车驾坏在了半路,这才将她送回。来不及派人给侯爷送信,另侯爷忧心了。”
“哪里的话。王爷心善,臣感激不尽。”忠勇侯心说郑行俭都回来小半个时辰,您这才带着我女儿慢悠悠的回来,是何意图昭然若揭。再者,你身边暗卫那么多,想送信还不简单。明明就是看上了我女儿,我偏不提你救了她。
王徽妍心中冷笑,眼珠一转,星眸内含了一抹娇羞:“殿下,臣女不记得方才车驾坏了的地方是在何处,不若你命人携带侯府的下人找到车驾好及时修理?”让你谎话张嘴就来,看你怎么应对。
“这些小事你莫要担忧。本王已命人前去修理,明日将车送回侯府。”慕容策闲适地拨弄着手中的乌金马鞭,说出的话甚是亲密。
少女见到那么多探究的目光投向自己,尤其表哥那震惊的眼神更是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转头瞪着好整以暇的男人,咬牙笑道:“既如此,多谢殿下。”随即福了福,“臣女抛头露面久了与礼数不合,这便告辞。”转身向大门走去。
“回来,你的物品。”慕容策从鞍兜内拿出包裹好的话本,唤住了她。
少女本想拒绝,想到当众又解释不清,只得不情愿地接过,匆匆行礼后迈入了府中。
忠勇侯想唤住傻女儿将披风还给人家,谁知她像个兔子般跑的那般快,只得干笑着寒暄:“殿下不若入府饮一杯清茶,略歇歇。”好命人将披风要来,物归原主。
慕容策见郑行俭的目光追随者那一抹俏丽的身影,略拱手道:“多谢侯爷相邀,本王还有事,改日再来府上叨扰。”他的确还有要事处理。更何况今日的目的达到了,给郑行俭警示的同时也提醒他未来的岳丈,小姑娘的归属只能是他。
待他骑马转出侯府所在的坊门,暗卫跟随在后低声回禀:“裴家郎君已在私宅内等。”
男人嗯了声,“命人通知郑行俭,本王要见他。”
此时在侯府内的郑六郎,丝毫不知他已被信王盯上,他急切地想要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何表妹会被信王送回。
忠勇侯看着少年匆匆走向内院的身影,示意管家上前,“告诉郡君,孩子们都大了,表兄妹之间再这般随意相见毕竟不妥。下次六郎再来府上,将人请至正堂,莫要再允他进入后院。”
管家方才也见到了信王的态度,对于侯爷的话心知肚明,立即应是。
“望舒,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郑行俭追至清月阁,盯着少女身上白色的披风沉声询道。
王徽妍见他盯着自己的衣衫,这才发现忘了将披风还给狗男人。
她红着脸解开了披风,任它掉落在地,这才说道:“你去追小偷,我便被他捞上了马……就这样被送了回来。”
“那是什么?”郑行俭指着她随手放在桌几上的包裹。
王徽妍想到狗男人说这是长公主的秘密,她深刻理解作为一名贵女偷看□□的痛苦,更何况是身份如此贵胄的长公主。赶忙笑着站在了桌几前,“没什么,信王说他刚好有几本佛经,就借给了我。”
郑行俭眸中登时黯淡了下来。
与她三岁便在一起玩耍,她一颦一笑,一个眼神向来瞒不过他。如今,对他从来没有秘密的表妹,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欺骗他。难道只为他尊贵无比的身份么?
她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难道是对他有了情?
“望舒,我这便回去说服母亲前来提亲,”他上前一步握住少女的手臂,低头专注地看着她,“外祖父当年为咱们取名寓意何在,你不是不知。我本想等你明岁及笄,我也考上武状元后向姑丈正式提亲,图个双喜临门的好彩头。如今我等不得了!”今日的危机感,令他此刻六神无主,只想着要她一句肯定的话。
王徽妍最怕触碰这个问题。母亲的想法,她不是不知。
自从携她频繁出席各家宴请时,便知母亲无意将她嫁入郑家。
不是没想过反抗和坚持。虽然她知晓,对待表哥并没有话本里那种非你不可的感觉,但嫁入郑家总比入宫强了许多。
可母亲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她强嫁的后果,便是母亲与舅母正式决裂,这让她如何面对疼爱她的外祖一家。
“表哥,我今日入宫,想必是皇后娘娘为选太子妃而暗中相看。”她深呼了一口气,“这是母亲告诉我的,她很支持。”
“那你呢?”郑行俭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只要有你一句话,我去恳求姑母。她若不同意,我便跪在侯府不走!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你别这样。”少女看着他急红了眼,眼圈也渐渐红了,轻轻挣脱他的手,转身狠心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素芸撩开珠帘走入屋内福了福:“六郎君,信王殿下的人说有要事面见与你,要你即刻前去。”
“可有说是何事?”王徽妍焦急询道。生怕狗男人对表哥不利。
她这般表情落入郑行俭的眼中,就变成了她在意信王的一举一动。
他广袖内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抬头坚定地看向她:“望舒,你好好想想我方才说的话,我等你最后的决定。”他走至堂前转身说道:“我不畏强权,也不怕得罪谁。只要你同意,任何阻挠都不会让我放手!”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月阁。
素芸摇摇头,捡起地上的衣物,看向跺脚后一脸无奈的少女,“姑娘,这件披风?”
王徽妍懊恼地一把抢了过来,抱在怀中向门外走去,打算找个地方扔了。走了几步,想到若是明日长公主命人来取书,顺便索要他的披风……又悻悻扔给了素芸,“收起来,别让我看见,堵心。”空气中飘荡着陌生的沉水香,她脑海中再次浮现男人深邃的双眸,是那般咄咄逼人。
翌日一早,她便收到了长公主的名帖,邀请她前去公主府一叙。打开信笺后,酷似男人苍劲有力的笔体,写着一句话:“披风若被汝踩脏,汝需亲手洗净,熏香熨烫后妥善保管,本王随时向汝索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虽有长公主保驾护航,且看凉凉如何整治狗子。感谢在2020-05-1620:39:56~2020-05-1721:2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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