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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1 / 1)

当夜,慕容策命人飞速将容九从长公主府接至两仪殿,并下旨莫要惊动长公主安睡。

前后只用了一刻钟,容九被吴六一亲自迎入寝殿。

她走至床榻前,皱眉闻着隐藏在安息香下的特殊气味,只看一眼昏迷女人脖颈上的吻痕便知晓了一切。

拈起她的皓腕凝神号脉片刻,命道:“将殿内的熏香全部撤掉,不准再用。即刻开窗通风。”

素芸等人见陛下未出言制止,立即依言照做。

慕容策见她只是提到了燃香,不由得急声质问:“可是安息香出了问题?”

容九看着少女眼下的青影和昏迷后仍旧疲惫不堪的面容,决定暂时隐瞒真相的念头动摇了。

慕容策本就万般懊悔,见她面带悲悯,欲言又止,随即命道:“你随朕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向殿外走去。

容九将锦衾为少女盖好,在素芸等人惊慌失措之下也去了殿外。

待她迈出两仪殿,直入眼帘的便是身着玄衣常服男人落寞的背影。

他双手握住白玉栏杆上的望柱,常服上金线盘龙纹在廊下宫灯的照耀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她有些痛恨眼前的男人,甚至后悔当初帮了他,遂不屑地转头看向了别处。

玉阶下的九转回鹭灯即便照亮了繁复花纹的石板路,却无法抵消隐匿在黑暗中磅礴的宫阙带来的冰冷之意。在这充满着压抑的四方宫城内,傻女人竟然甘之如饴地陪伴这个男人,还要冒着性命之忧努力为他生子。

“说,可是绝症?”慕容策转身看向她,惨淡的脸上,深邃的双眸中光彩俱无。

容九轻蔑地看着他,“若说她的病只有你的血当药引,你待如何?”

慕容策快如闪电般地抽出腰间的软剑,摊开手掌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面无表情地询道:“只要能保住她,朕在所不辞。”手心传来的刺痛比起今夜的懊悔,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能安然无恙。

容九看着血珠从他垂落的手指间不断的滴在了汉白玉地砖上,红白相间是那般的触目惊心。而他人却一直怔怔望着寝殿的方向,总算令她心中好受一些,这才说出了实情,“她怀的是双胎。”

咣当——

随着软剑落地,与汉白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男人惊愕之下仓猝转头死死盯着她,面容既欢喜又带着了然的悲伤,薄唇翕动间,艰难询道:“若……落胎,可能保住大人?”

容九对于他最先想到的是傻女人的安危而不是子嗣,面容总算完全缓和下来,“娘娘的身体尚不清楚余毒是否清除干净。她本就体弱,又是双生子,不仅怀妊艰难且凶险颇多,需多方看顾,方可顺利生产。”

见他眼中充满了希冀,正色提醒:“娘娘盼子心切,有妊不到两月且胎相不稳,一切还未稳定下来,若有变故也属正常,故而不可让她过早知晓此事。”

“那她日后可会经常晕倒?”慕容策捻着扳指在廊下来回踱步。想到与她清澈的双眸对视,就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和盘托出……若行差有错,足以让他懊悔终生。

这可如何是好。

容九抬头,看向宫阙上倒挂的圆月,“娘娘晕厥乃是过渡劳累所致,从今往后直到生产,该如何待她,想必陛下心中早已有数。”说罢,微微拱手后转身回了寝殿。

*

翌日,王徽妍幽幽转醒。

随着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惊讶地看向坐在龙床边支额打瞌睡的男人,微微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陛下?”

慕容策倏地惊醒,睁开双眸即刻僵直了身子,抓住她的手紧张地询道:“你昨晚晕厥,可是哪里疼痛?”

王徽妍一怔,努力回想昨晚的事,的确最后的记忆是他的那句,“原谅我。”随后她想说话,却再无意识。

男人见她怔怔的,惊恐地起身掀开锦衾,目光在她的小腹上停顿后又掩饰般地立刻看向她,“可是哪里疼痛?朕去唤容九进来。”

“陛下,”少女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饱含歉意地唤住他:“臣妾无事,就是想与你单独说说话。”故作欢快地起身,想证明给他看。

慕容策焦急地单膝跪在龙床上,伸臂扶住她的背,故作淡然笑道:“身子不适就多躺会儿,一切有朕,你什么也不用操心。”

“臣妾昨日无心饮食,这才由于……体力不支,”少女捂住脸,“陛下你这样,会让臣妾更加羞赧。”

“好,朕不提!”慕容策转身唤人端上早膳。

素芸端着托盘入内,“娘娘,这是婢子为您熬制菜粥,最是爽口。您就着清拌角瓜多少用一些罢。”

男人坐在床沿,端起碗盏搅拌后,薄唇触碰汤匙内的粥试温,这才放心地送至少女唇边,柔声说道:“温度刚好,你趁热喝。”

“陛下你的手?”王徽妍伸手摸上他的绷带,不解地问道。

慕容策胡乱编造着理由,“朕昨晚批阅奏折,实在困倦,随手打翻了茶盏不小心弄伤了手。”说罢又将汤匙往她唇边送了送。

王徽妍也不忍他一直抬臂,闻着汤匙内的香气,听话地张口喝了下去。见他无比专注地将粥不断地送至唇边,便努力地压制着胃部的不适,来者不拒。

她余光扫过寝殿门前,见吴六一不住地探头,想到今日并非休沐,伸手推了推碗盏,“陛下该去上朝了,臣妾有她们侍候就好。”

“谁也没有你重要。”藏在心里的话甫一出口,慕容策又赶忙欲盖弥彰地解释:“好容易有机会喂你用膳,莫要让那些酸腐之人打扰了咱们。”

王徽妍只得摇摇头,“不想吃了。”听着如此动听的话,想到昨晚他冷冰冰的模样,她不由得张开了手臂,想要抱抱。

慕容策放下碗盏,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中,阖目抚摸着她的青丝,低低命道:“你要好好的,权当为了朕。若是想吃什么或者想到什么消遣,不管何时,命人前往紫宸殿递消息便是。待朕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日日不离身地陪着你。”

少女嗯了声,搂紧了他的腰身。

慕容策不舍地摸了摸她的手,又为她盖好锦衾,这才匆匆离开了寝殿。

王徽妍立刻向两名女官招手,“昨晚容九可说了什么?”

素芸摇摇头:“陛下将容大夫唤出殿外,好一会子才见她进来。婢子壮着胆子问了句,容大夫询问您的饮食后,说您是劳累过度,又不按时用膳,晕厥在所难免。”

少女羞耻地将锦衾盖在脸上,瓮声瓮气地命道:“我补眠,你们下去罢。”

“长公主,婢子还未通报……”宫女追着身着素服的女子迈入了寝殿。

“长公主万安。”素芸福了福,示意宫女退下。这才看向掀开锦衾的娘娘,见她撑起手臂想要起身,赶忙将她扶起,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长姊,”王徽妍歉意地起身下床,被慕容珺按住,听得她说:“昨夜我醉酒后也不知何时入睡,今日一早听闻陛下昨夜急召容九,她如今还未回去,我却等不得了,便前来看看你。”

“我无事,就是刚回京身体乏累,还未缓过来。”王徽妍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拉过她的手:“那日回京后,我便去府上探望你,听萧姊姊说你好不容易入睡,就想着转日再去。”她想到昨日的糟心事,有些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容九的行踪瞒不过我。”慕容珺淡淡一笑:“不瞒你说,那个孩子是我偷偷做了手脚才有的。定然是他在天上看到了,便强行将他带走了。我只是……,”她红着眼仰头片刻,长叹之下含泪说道:“只是想着为他裴家留一个日后能烧香祭拜的后人。”

“原来你早有预感?”少女心疼地为她拭泪,很难想象她心中得有多苦,每一日过得胆战心惊,苦于没有证据,却又无法言说。

慕容珺凄然笑道:“这几日我才明白,当初在一起时,他从不允诺什么,也从不粉饰太平的意义何在。这是留给我充足的心理准备。”她摇头,“想必他早就知晓陛下与我对他的防备,这才拖到怀王起兵后才找机会离开。而我,又怎能看住他这般绝顶聪明的男人。”

“长姊,他不希望你为了他痛苦。”王徽妍搂住她的双肩,听得她喃喃说道:“我会将对他的思念化作无尽的动力,实现他未完成的愿望,努力为裴家平反。”

“娘娘,我这几日遇见一名秀才,总觉得似曾相识。我以为是他,他没死……”她低头自嘲:“我甚至命人将他暗中捆绑,亲自查验他的脸有无易容,结果却大失所望。”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被王徽妍看在眼中。少女不由得问道:“那他是哪里人士,可有婚配?”

“我派人去了趟寿春,证实了他有个寡母,家境贫寒且尚未定亲。与裴家三代皆出当世大儒的书香世家自是有着云泥之别。”

慕容珺歪头思索着:“我心中好奇,就命人将他的试卷和策论抄录来看,发现很多内容与裴郎的观念出奇的一致。我甚至在想,若是他们两个相识,必然是惺惺相惜的挚友。”

王徽妍听得她如此之说,心中突然一动,也许是裴宣转世也未可知。她随后摇摇头,话本看多了,难免会胡思乱想。

“娘娘,明日是科考之日,你可否陪我去趟贡院附近的茶楼消遣一日?”慕容珺坦然与少女对视,“你放心,我不会再生出让他入我府中的荒唐念头。他身上有裴郎的影子和文人的气节,我希望他能高中,去替裴郎完成他想成为当世大儒的愿望。我相信他能行!”

少女见她面含期待,这番话说的如此感人肺腑,当下干脆地应道:“明日一早,长姊来两仪殿接我,如何?”

*

“不准去!明日贡院势必会人挤人,全是等待学子的家眷,你被人碰着可如何是好?”

慕容策准时在晚膳前回到两仪殿,陪着她用完晚膳,见她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气儿,刚放下一颗心,就听到令他揪心的话。

王徽妍哪里肯干,她也好奇长姊口中的那名郎君,只得爬下罗汉床主动坐在男人的膝上,摇晃着他,“陛下今早还那般挂心臣妾,说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随时安排上,如今一日还未过,怎得这话就不作数了?”

慕容策见她用力,心慌之下赶忙握住她的双手,见她呈跨坐的姿势,又赶忙将轻轻地将她调整坐姿。想了想又怕她坐的太直伤到腹中的孩儿,只得手臂缓缓放倒,让她躺靠在怀中。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少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以为他又要行亲密之事,虽然疲累,但想到任务艰巨,只得红着脸说:“今日可不可以早些结束?”又不想他去找其他嫔妃,自己又满足不了他,心中越发愧疚,主动吻上他的薄唇,小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撩拨着。

谁知,以往迷恋她的男人如今却变了样。居然像躲瘟疫般地侧过头,居然说什么,“乖,这几日朕不会碰你。你先好生将身子养好,来日方长。”

“??!!”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她眸中迅速蓄满了泪,“陛下嫌弃臣妾病中姿色不佳,所以不愿亲近,臣妾实相离去便是!”

慕容策长叹一声,将挣扎着要离开的女人揽住,欲哭无泪地说:“姑奶奶,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他可太难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怀中的佳人哄好,又亲自服侍她盥洗,将她抱至龙床哄睡。

看着怀中的人儿嘴角带着安然的笑意进入了梦乡,他才长长喘了口气,摸着她微微有些肉的小腹,心满意足地想着若是一男一女最好。

“阿珩,你说妹妹如何了?”

怀中的女人嘟囔了一句,再次入了梦。

她梦见日思夜想的小团子拉着她的手哭道:“娘亲娘亲,妹妹的病怎得还不好?从我记事起就见她药不离口,我心里好生难过……我偷听到容大夫和姑姑说她活不过今岁,可是真的?”

“我不要妹妹死!”

“我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娘娘孕期的想法五花八门,狗子相当老父亲没那么容易!感谢在2020-05-1022:29:55~2020-05-1120: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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