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辇缓缓停在两仪殿前,素芸亲自掀开锦帘并伸出了手臂,将一脸凝重的宫装女子扶下马车。
吴手持佛尘躬身回禀:“娘娘,陛下此时还在紫宸殿议事,午膳还未来得及用。”
王徽妍扶着素芸的手沉吟片刻:“将紫宸殿议事的人数报给尚膳监,每人赐汤饼一碗。传话给陛下,本宫有要事禀告。”
“敬诺。”吴满意离去。
这法子真绝了,既能让皇后娘娘露了脸,又能借娘娘之名监督陛下用膳。姜还是老的辣,还是师父有办法嘿。
王徽妍想了想,示意素宁上前,低声命道:“你去,告诉尚膳监,命他为陛下那份多加豚肉,埋在汤饼下面。”虽然她知晓慕容策的为人,宁肯与臣子乃至于百姓同甘共苦也不愿做那独吃肉糜之人。可是作为他的妻子,立场自然不同,不吃饱了怎么能更好的治理国家。
眼下他定然忙着处理秦王的事,战后波及的城池百废待兴也需要逐一安排,今岁的科考这两日就要开始了。紫宸殿属外宫城,她若此时前去汇报夫人之事,外臣皆在此,若不甚知晓皇家秘闻,难免会令他落得被动。
她叹了一口气,在寝殿内来回踱步,愁眉不展。
少倾,素宁端着托盘迈入寝殿,“娘娘,婢子顺道去小厨房整治了一份鱼片粥,您午膳就没用,就当心疼婢子们,一同用些可好?”
王徽妍见砂锅内浓稠的粥咕嘟冒着泡,上面飘着白嫩的鱼片和细碎的葱花,鲜香的味道登时扑鼻而来。这才感到腹中饥饿,嗯了声:“你们两个陪我一起用膳。”
素芸应是,向素宁投去赞赏的目光,麻利地将碗盏和箸备好,二人这才站在八仙桌前陪着她用了膳。
少女夹起一块青方送至嘴边,还未咬上一口便肚中一阵翻涌。她赶忙放下箸,饮了一口茶,这才堪堪将呕意咽下。
素宁惊慌失措地放下碗盏,端起银盘闻了闻,“婢子拿来之前刘二细心地检查了,并无问题。”
王徽妍摆摆手,“不妨事,你们两个好生用膳。我去床上歪会儿,若是陛下宣召,立刻唤醒我。”不知是否因这段时日晚上不得安睡,今早又收到了惊吓,由内而外的疲惫使得她只想补眠。
素芸急忙跟过来,服侍她躺下放下帷帐,这才眼神示意素宁端起砂锅向殿外走去。
“我瞧着娘娘回来后饮食不似以往那般能吃?”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食量也就相当于平日里的一半?”
“娘娘想要呕吐?”
素宁听着素芸的分析,欢喜地跳了起来。
素芸慌忙捂住她的嘴,“你动静小点儿!”,喃喃道:“可是容大夫方才诊脉后什么也没说。咱们也不要乱想,万一不是,娘娘得多伤心。”
“谁伤心?”殿门口传来一声清冷的质问。
二人惊慌之下赶忙参拜:“陛下万安。”
素芸赶在素宁说出真话之前,抢先说道:“陛下,娘娘有些劳累,睡下了。”
慕容策盘着手串,唔了声,撩袍迈入了寝殿。
他掀开帷帐后,噙着笑,无声抱臂,欣赏着少女的睡姿。
一头青丝铺陈在床榻上,她面色红润地侧身而卧,葱绿色的小衣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锦衾早被她踢到脚下,玲珑有致的身段完全暴露在外。
王徽妍梦见自己手拿肉干投喂八戒,看着它跑过来摇尾乞怜,顺势蹲下想要摸摸它。谁知被这它伸出舌头舔来舔去,她咯咯笑着试图躲开,呵斥道:“八戒别闹了。”谁知它还变本加厉了,她只好拎起它的耳朵,照着摇尾的屁股拍了两下。
“你竟然说朕是八戒?”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身,耳边呼出微痒的热气,使得她猛然惊醒。想起方才的梦,弯唇笑道:“臣妾也不知,为何八戒的行为与陛下是那般想象。”
“是么?”慕容策搂着腰身的手不老实地抚上山丘,“这般行径,八戒可会效仿?”他啧啧两声:“这地方越发渐长,你没发觉么?”
少女红着脸拍落他的手,想到私宅的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搂上他的脖颈,与他满含笑意的双眸对视,“陛下,夫人中毒了。”
男人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为何今日未听到二哥提起?”
“这事儿不怪二哥,碍于身份他只得派人包围私宅,可奸诈的贼人早在长姊小产前就离开了京城。”王徽妍抚摸着男人的脸,见他眸中震惊过后满是怒意,只得将今日如何发现崔氏,以及张氏命暗卫追踪一事也说了出来,“夫人中毒已深,容九诊断后称其无药可解。”
她见慕容策倏地起身,以为他要去私宅,赶忙起身说道:“臣妾陪陛下一同去。”
“朕还有事,你好生歇息。”慕容策起身后,大步流星地向寝殿外走去。
素芸入内后见自家娘娘一脸愁容地坐在床榻上,咬着手指。
想到陛下一脸怒气地离开了两仪殿,心中不由得胆战心惊。刚要上前劝解,就听到一声命令:“为我更衣,去紫宸殿。”
*
紫宸殿,庑房内。
吴六一为难地说道:“回禀娘娘,陛下宣召了兵部侍郎……”
“本宫在这里等。”王徽妍扬手打断了他的话。
太贱挠挠头,眼珠一转,“奴婢刚命徒弟去兵部传旨。不若奴婢声称您身体不适?”
王徽妍这才明白此时殿内没有外臣。吴六一提议的借口她懂,既为他洗脱了告密的罪责,还能行之有效。
她疲惫地坐在椅中,低声命道:“去罢。”
须臾,随着“吱呀”声,慕容策推门而入,看着阖目支额的女人沉声说道:“既然身体不适,就应在寝殿好生休息。”
他侧首命道:“来人……”
“都不许进来!”王徽妍起身打断了他的话,亲自将门关上,靠在门扉上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成了无法挽回遗憾,臣妾不想陛下带着遗憾懊悔一生。”
慕容策双拳紧握,转身厉声说道:“朕最厌烦自以为是,”他上前一步,用力握住少女的双臂,沉痛地与她对视:“皇后,你不能仗着朕喜欢你,却要勉强朕做不愿做的事!”
王徽妍在来时的路上就做好了听他疾言厉色的准备,当听到他负气之下说出伤人心的话,还是忍不住周身一颤,咬牙坚持着:“若在一月前,臣妾会相信陛下的这番说辞。如今再与陛下经历了生离之后,臣妾悟出很多道理,相信陛下亦如是!”
“吊命参汤坚持不了多久,臣妾陪陛下前去探望夫人。”
男人不由分说地扛起她就要打开殿门,听得肩膀上传来哭泣的声音:“陛下,若臣妾的孩儿在臣妾死之前坚持不见,你作何感想?”
王徽妍含泪说完这段话后,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她双手抓住男人的后背,努力让自己直起腰身,避免头部向下的姿势。
慕容策感觉到她的不适,赶忙将她放下来,见她满脸是泪地捂住嘴,沉默地抱了抱她,打开门径自走了出去。
少女慌忙回头,听他下令备车,总算踏实下来。
这一路她颇为担忧地看着隐藏在光影下的男人,知晓他此时格外的敏感。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他认为意有所指或者落得刻意。
两相沉默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这使得她越发的紧张,突然生出她这般做到底是否是在帮他的疑问。
只见身影一闪,男人率先下了车。她也只得扶着素芸的手下车后紧紧跟随他进了私宅。
张氏听到消息,从寝堂内走出来,见沉着脸的男人挺拔的身姿,僵直地站在庭中。随后见到皇后匆匆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了两句后被男人将手轻轻甩开,落寞地看着他径自走上前来。
“陛下……”她还未说完请安的话,就见男人一脸冰寒地走入了寝堂。
“阿姆莫要出声。”王徽妍拉住张氏的手,与她一起走进寝堂。这才见到崔氏正靠在大迎枕上被侍女喂着汤药,看上去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慕容策见崔氏与皇后说的病入膏肓相差甚远,怒不可遏地转身看向同样惊讶的女人,厉声命道:“回宫。”
“陛下,请留步。”崔氏示意侍女拿走药盏,艰难跪在床榻上,“罪妇自知罪孽深重,不配为母。”她浑浊的眼睛里流着泪,却面带荣光,“当初九死一生,支撑着罪妇活下来的唯一念头,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您。如今得知陛下身体康健,江山河清海晏。罪妇即便是此刻被陛下处死,也毫无遗憾。”
她缓缓叩拜,嘴角不断溢出深色的血迹,断断续续说道:“罪妇请求陛下秉公处理……不愿拖陛下……后腿。”
王徽妍与张氏急忙上前将她扶起,安置在榻上。
慕容策艰难转身,红着眼见生母鼻间与嘴角不断溢出血迹,坚持伸出了枯槁的手,哀戚地看着他。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含着泪伸出手,缓缓握住那只布满皱纹的手。
*
王徽妍躺在榻上,咬唇感受着来自男人沉默且霸道的攻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松自己,不断轻抚他汗湿的背脊。
身体的不适在巨大的心疼之下,皆可忽略不计。
她懂,懂他的惶然无助,懂他的恨,懂他的无能为力。
也懂他只能通过亲密的方式,才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温暖与紧密相连的后的安宁。
“夫君,这一世不管经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她破碎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回响。
慕容策无声搂紧她,最后一次推送之下,趴在她的胸前,艰涩低喃:“原谅我……”却并未听到她的回应。
他惊慌失措地起身,呼唤着:“皇后!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别骂我!狗子么……也……情有可原!你们要是想骂就……骂吧!感谢在2020-05-0922:34:18~2020-05-1022:2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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