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能混过去的,沈晚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默默念叨着,“记性还挺好……”
身前季礼忽然抬手,沈晚风条件反射地抱住脑袋闭紧了眼,“别打我!”
却感觉唇上一热,她才敢缓缓挣开双眼。
看着季礼拇指上的白痕,是她刚才喝牛奶的印子。
沈晚风眨了眨眼,慢慢放下报住脑袋的双手。
太丢人了,刚才怎么还会觉得季礼会打她……
好在他并没有对纠缠在这上面,而是依然蹲在她面前,低声问她,“为什么生气?”
手指绞在一起,沈晚风垂着眼看自己手指打架,听到季礼的问题睁大了双眼看他,“什么?”
“为什么生气?”季礼看向她的双眼,如同透视一样,将她那些想法翻出来在阳光下暴晒,让沈晚风避无可避。
“我没有。”现在想想,她是上了季礼的当。
当时就一门心思钻了牛角尖,也没深想一个山村的老师和一个明星是能怎么有关系的。现在冷静下来再想想,到底她是怎么了,这种在平时看来是侮辱智商的当,她也被骗的影响了情绪。
所以,到底为什么生气?
沈晚风觉得肯定是因为当时她被一路颠簸得晕头转向,又累又饿,脑子跟不上了。
掩耳盗铃的人,并不是真的听不见铃声响起,只是不愿意听见罢了。就像沈晚风,这样说服自己之后,强行压下了心里那根因为季礼的话而备受摧残的神经。
下了定论后,沈晚风咬牙硬抗,“今天太累了,饭我就不吃了,直接睡了。你帮我和校长说一声吧。”
说完之后,沈晚风傻眼,她今晚住哪还不知道。又扯了扯唇角对季礼尴尬笑道:“我今晚住哪儿?”
季礼自她否认自己生气的时候,就一直看着她。盯得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直直地看进了她的心里。
季礼看了她半晌,喉结滚动,最后许多话挤出喉咙的时候,都变成了一声叹息。他站起身,在她发顶上轻揉,之后走到一边衣柜里,取出了被子。
“你就睡这里,东西都是新换的,被子也是。”
只是一个转身,季礼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出房间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沈晚风,之后平静地关上了门。
沈晚风走到门前,贴着门听到渐远的脚步声,才跑回床上,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尖叫出声。
好好的追个星,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她想起季礼临出门后的那一眼,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事背叛了他,负罪感让她无法呼吸。
沈晚风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季礼刚才的样子,问她为什么会生气,问她为什么来这里。这两个问题就像是两只大手,攥着她的脑仁一个劲儿地挤,像是要挤出汁来。
这两句话搅得沈晚风脑袋昏昏沉沉,就连最后,肚子也开始叫。
说过要睡觉不吃饭的沈晚风,最后还是没抗住,穿好衣服悄悄出门,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还好厨房里有剩下的臊子和面,只是没有煤气也没有电,只是靠烧柴火地灶台来做饭。
这下可难住了沈晚风,别说烧柴做饭了,就连能不能点的着火都是个问题。
头好像比刚才更疼了,沈晚风叹了口气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厨房没有通暖气,不烧火做饭的时候,还是挺冷的。
现在她是又冷又饿,“都是自作孽……”
“来这儿干什么?”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季礼。
沈晚风猛地回头看向季礼,头更疼了。
怎么能跟他说,是因为自己说了不吃饭,结果错过了饭点儿又饿得难受。太丢人了。
沈晚风讪笑,“睡醒了又觉得有点儿饿……”
季礼走近她,蹲下来看着她皱眉。
“就是不会生火,其实也没那么饿。”
沈晚风刚才还觉得好冷,此时季礼靠近她又觉得好热,能喷火的那种热。
季礼忽然伸手,用手背贴着她额头,眉蹙的更厉害,“你发烧了。”
是陈述句。
“没有吧,是不是因为刚从暖气房里出来,还热着。”沈晚风也摸了摸额头。
季礼将她从小凳子上拉起来,“你脸都这么红了,还说没有?”
“别动、别动我,”沈晚风被季礼强行拽了起来,瞬时天旋地转,她扶住了季礼的手臂,一手按着额角,“我头疼,还好晕……”
季礼看着沈晚风真的像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摇摇欲坠,赶紧上前打起横抱,带她出去。
这是今天第二次季礼对她公主抱了,沈晚风看着季礼的脸,伸手就捏了上去。
“干什么?”季礼抱沈晚风游刃有余,一只温热的小手忽然在脸上掐了他一下,让他一愣,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真好看。”可能是因为发烧了,沈晚风说话声音比往常软糯了很多;也是因为发烧,开始不假思索地说胡话了。
季礼瞳色漆黑,像是黑洞,和她对视的时候,只教沈晚风牢牢被他吸了进去。
一路无话回了房间,季礼找出温度计给沈晚风夹住,又出去找了校医。
“三十八度五,应该是今天来的时候,坐你的摩托车被风吹着了。”校医原来是村子里的医生,现在学校建了医务室,请她来当校医,平日里村民也可以来找她。
开了药,校医嘱咐季礼,一天两次,饭后服用。还笑着安慰她没事,不要因为减肥不吃饭,抵抗力会下降,况且她一点都不胖。毕竟今天沈晚风晚饭的时候缺席,大家都以为是为了减肥。
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季礼送校医出门。沈晚风看着季礼的背影就开始委屈,要不是因为他,她今天怎么会不吃饭。
等季礼回来的时候,沈晚风立马收起了泫然欲滴的眼泪,她看见季礼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校长听说你病了,给你做的。”
季礼将碗放在床边书桌上,沈晚风起身向碗里看去,是白粥。
一脸失望,她以为是晚饭的臊子面,“白粥啊……”
季礼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用勺子搅着粥,慢慢吹散着热气,“你生病不能吃油腻的。”
又抬眼看她,沈晚风一脸的委屈和嫌弃还没撤,被季礼逮了个正着,“不想吃?”
沈晚风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就,想吃今天晚上的面……”
季礼唇勾起,从喉咙里挤出了笑,“看来还是病得轻,还想吃大荤的东西。”
沈晚风讪讪笑笑,刚才她被季礼扶着略坐起身,此时刚好能看见碗里的白粥,在季礼的不断搅动下依然散着热气。
“就是,没有味道。”咬了咬下唇,沈晚风抬起眼睑看向季礼。
似乎季礼是一直盯着她的,她看向季礼的时候就和季礼正好对视,又赶紧逃开看向别处。
生病还胃口好,沈晚风也奇怪,赵雅之前还说过她这点不同常人的毛病。
季礼拿起勺子吹了吹,伸向沈晚风唇边,“还以为得要哄你半天你才肯吃饭,吃过好吃药。谁知道你还挺馋的。”
他声音里透着轻松,唇角微微弯起。
沈晚风扁扁嘴,只能张开嘴接下这一勺。她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她生病后,季礼看上去比下午还心情好了不少?
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沈晚风想要去接季礼手上的调羹,“我自己来。”
季礼却灵巧躲了过去,依然倔强地递到她唇边,“我怕你洒一床。”
沈晚风拍了下被,因为生病没有力气,拍在被子上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就像是摔在被子上一样。
“我是发烧,又不是帕金森!”就连说话都软绵绵地变了味儿。
说完这句话,沈晚风都想咬舌自尽了,因为鼻音重,她这哪儿是在抗议,这明显就是在撒娇。
季礼刚才的唇角弯起变成了现在的清浅笑意,将勺子塞进她嘴里,“好,你不是。”
沈晚风砸了砸嘴,发烧好像让她五感都变得迟钝了,“好像有点儿甜。”
“我加了糖。”
季礼不知从哪拿出来的手帕,擦了擦沈晚风的唇角,又展开给她铺在了胸前。
沈晚风就这样呆呆地、像个娃娃一样任季礼摆布,她现在脑袋就像里面进了水,稍稍一动就会头疼。生病之后人也变得木讷讷的,慢了半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粥?”
季礼手中动作顿了顿,起身又盛了一勺白粥递到她嘴边,看她乖乖张嘴吃下,才看着她说:“上次、你在我家,告诉我的。”
上次,他家,这两个信息就让沈晚风想了许久,在喝下近半碗的时候,她才想起,是上次她去季礼家,他“生病”的时候。
现在这情形,和当初似乎刚好相反。不仅情景相反,人设都乱了,她记得上回粘人不讲理的是他吧。
单方面给上次的季礼安上了不讲理这个帽子,沈晚风秉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理念,也就心安理得地任由季礼现在的端茶递水。
吃了饭又吃了药,沈晚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觉之前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同季礼说话。
“我就说、你应该好好笑一笑,你看你现在的笑多好看。”丝毫没觉得自己在得寸进尺,沈晚风看着季礼喂她水时候,拿着水杯的那只手的虎口,那颗她熟悉的朱砂痣就这么闯进她眼里。
“我一直想问你,我记得之前没见过你这颗痣,你是一直把它藏起来了吗?为什么要藏?不是很好看吗?”脑子糊涂了,平日里藏在心底的话都脱口而出。
沈晚风说着这个,又想起了那个,嘴上也没停,只听她一人在那里说话,直到眼皮打架睡着了,声音才渐渐消失。
就像是在自说自话,沈晚风没注意季礼在她说话时眼中的风暴、绷紧的唇角和握紧又松开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