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更响,黄烛静燃。
南宫纪端着碗喝着清粥,面前的桌上仅有一碟咸菜。
卫玲珑很惊讶南宫纪吃得东西这么平民。
“山珍海味吃多了,反而不如这咸菜有滋味。”南宫纪看出了卫玲珑的疑问,做出了解释。
比起这点,卫玲珑更关心南宫纪要如何处置她,假冒公主可不是一件小事。但她面对可能到来的处置,却没有一点惧怕之色。
南宫纪正为此而感到奇怪,便问道:“你是否以为将巴王的罪行坦白相告,朕就会赦免你假冒公主之罪?”
卫玲珑微笑道:“玲珑并未想过要得到赦免,只求将功补过。”
南宫纪更加好奇,也觉得很有意思,“如何将功补过?”
卫玲珑道:“刘显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皇上若将公主嫁给他,无异于羊入虎口。再有,将来魏国若是对梁国动武,也会有所顾忌。而我,可以代替公主嫁给刘显。我与刘显、梁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也许我的复仇,还能助削弱梁国的国力,甚至助魏国灭了梁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南宫纪笑道:“你口气可不小啊。”
卫玲珑信心满满地说:“若没点本事,玲珑又怎敢在此大放厥词?”
正说间,吕公公走了进来,轻声道:“皇上,二位殿下已在殿外等候宣召。”
南宫纪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先令人将卫玲珑带到东阁拘谨,再宣两位儿子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南宫弘昌、南宫律阳一起行礼,异口同声。
“父皇……”南宫弘昌急切地想将南宫律阳所做所为说出来,但才开口就被南宫纪打住了。
“都不要说话,朕问了,你们只管回答就是。”
南宫纪说完,目光落在了南宫律阳身上,语气冰冷地问道:“萱儿呢?”
南宫律阳装作糊涂的模样,说:“萱儿进宫了呀。”
南宫纪哼了一声,厉声道:“打从你们小时候起,萱儿就对你就一只照顾有加,你怎么能对她做出禽兽不如之事。”
南宫律阳抬头望着父皇,纳闷道:“父皇,您在说些什么?儿臣不懂。”
“不懂。”南宫纪失望地叹了口气,“来人,将她带上来。”
侍者领命后去了没多久,就将卫玲珑带了过来。
“民女卫玲珑,参见皇上。”卫玲珑行礼时如此说道。
南宫律阳一听,整个人如石像一般僵住了。
“你还要装傻吗?”南宫纪问道。
南宫律阳如同丢了魂儿似的垂头丧气,没有回答他的话。
“朕再问你一遍,萱儿在哪儿!”
南宫律阳仍没有回答。
“父皇!”南宫弘昌已耐不住,痛心疾首地说道,“萱儿,已被他害死了。”
“什么?”南宫纪十分震惊。
“萱儿被他装在匣子里,沉入了永宁河中……”说着,南宫弘昌的眼泪落了下来。
南宫纪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便失去了意识,倒了下来。这时,南宫律阳突然一跃而起,冲出暖阁。
南宫弘昌急忙道:“快抓住他!”
吕公公愣了一下,才命令侍卫们行事,同时,传唤太医过来。
清晨,天色将亮未亮。此时,空气中漂浮着一层薄雾,冷冷清清的,似凝结了一般。
南宫纪终于是醒了过来,想起女儿之死,便伤心落泪,泣不成声。
南宫弘昌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己也是悲痛欲绝。
“那个畜生呢?”
“跑了,儿臣已令人搜查捉拿。”
南宫纪闭上了眼睛,叹息道:“今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南宫弘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却高兴不起来,“是。”
“退下吧。”
“儿臣告退。”
天色放亮,皇宫所有进出口都已封闭,宫里的侍卫和太监已将皇宫搜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南宫律阳。
南宫弘昌焦躁不安,如果被南宫律阳逃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整个皇宫都搜遍了却不见南宫律阳的踪影,仅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包庇他。
南宫弘昌想到了德妃。
“昌儿,本宫听说律阳犯错潜逃,皇宫上下正在搜捕他,到底怎么一回事儿?”面对到来的南宫弘昌,德妃焦急地问道。看模样似乎毫不知情。
“他不是犯错,而是杀人,杀了萱儿!”南宫弘昌冷冷地说道。
德妃怔住了,“你说什么,萱儿她……”
“母妃,南宫律阳有没有来你这里?”南宫弘昌直视着德妃发问。
德妃眼帘低垂,哀声道:“没有。”
“那他会在哪儿呢?”
德妃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但没有说出来。
南宫弘昌郑重地说:“儿臣先告退了,母妃若是知道他的下落,还请立刻来告知儿臣。他现在很危险。”
德妃愣愣地点了点头。
永宁河畔,公孙寂和陈昃带着官兵封锁了一整条烟花柳巷,群芳苑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送到监牢。
河面上浮着三十多条船只,全城水性最好的人都聚集到此,潜水打捞沉了南宫萱儿的长匣子。
公孙寂站在河边,身子不停地打颤着。
昨夜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分明已经抓住了南宫萱儿,可却没有将她救起来。他看着自己的发抖的手,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没用。
“找到了!”
“找到了!”
河面上响起了这样的喊声。
公孙寂抬头望去,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恐惧感。
长匣子被抬进了已经清空了的群芳苑内,大堂门窗紧闭,里面只有公孙寂和陈昃。其他人都被要求退了下去。
陈昃看了公孙寂一眼,公孙寂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道:“打开吧。”
陈昃将剑插入长匣子的缝隙中,用力撬开。
匣子里,露出了南宫萱儿更加苍白的脸……
在皇宫御花园的西北角,有一处无名小筑。小筑比起宫里的其他建筑要显得普通了很多。这里坏境清幽,鸟语花香,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因为小筑是先皇后生前常居之处,先皇后喜静,在她过世后,南宫纪便不许人随意来此打搅。
德妃倒是隔三岔五就会来一次,来打扫,来纪念。她与先皇后是好友,因此南宫纪没有反对。
她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了。和昨天不同的是,她让随行的侍女在小筑外候着,自己进了小筑。
小筑内仅有一间两层的阁楼,德妃走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进入阁楼中。大堂里仍是过往素雅的布置,从气窗透进来的阳光中漂浮着微尘,可以嗅到过去的味道。
大堂中间靠墙的一张桌案上放着一定香炉,香炉后是先皇后的灵位以及挂在墙上的画像。画像里,先皇后看起来神态安详。
“阳儿,你在这里么?”德妃轻声呼唤道。
一个人影从而房里走了出来,正是南宫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