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坐在马上,没注意徐蒙被难民挤的没注意到玉环预警,就这么与顾延错过。
等到玉环再次预警时,徐蒙看了定位数据,才发现顾延竟然已经绕过西临街,往清衡山走了。
她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再往回挤。
在出发前往清衡山前,徐蒙特意去客栈通知梅香。她本意是让梅香留在客栈,不要轻易涉险,可梅香坚决要求和徐蒙一起去。
“姑娘,我武功很好,可以保护你的,就让我和你一起去找小公子吧。”梅香双手合十置于胸前,一副祈求模样。
徐蒙无可奈何地点头,两人打扮成难民模样,顺利地出了城。
清衡山山势险峻,但是连通洛安一处难民营,所以顾延无论如何也要带粮前往清衡山。
……
梅香果然是练过武的,爬起山来格外灵活。徐蒙就惨了,她最不喜欢运动,爬上山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前几天下过雨,山中水汽旺盛,土路遇到雨水变得泥泞不堪。不过福祸相依,定位系统没那么精确,徐蒙观察泥路上的车轱辘印,判断顾延的走向,她和梅香相互搀扶着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路过一处陡峭的崖壁,徐蒙颈间玉环发烫,耳边传来尖锐的电磁声。
“危险,危险。”
这种紧急预警只有在任务对象有生命危险时才会发动,徐蒙脸色瞬间煞白,她四处张望了下,入目的是葱郁草木,飞鸟走兽,连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梅香发现徐蒙的异样,扶住她,“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走不动了,我背你好不好?”
“不是,梅香,我有点不祥的预感,我们走快点,阿延应该在山下。”徐蒙拉住梅香的手,额上隐隐渗出些薄汗。
“好,姑娘,我扶着你,我们快点。”梅香搀着徐蒙的手,快步向前。
——
蜿蜒的山道上,一对人马不紧不慢地向前,前方的黑马坐着个身着玄色重甲的青年。
他生了张极其俊美的面庞,高鼻俊目,薄唇殷红,即使衣上沾染了灰尘,依旧好看的不似凡人。
一向专注的青年,此刻因为挂念心上人而走神,他微阖着眼,没有注意到周围诡异的寂静。
“大人,前方似乎埋伏着人马。”
突然,一个高瘦的士兵手执长枪跑过来,停在马边,低声报告。
听到声音,顾延回过神,他看向那士兵,墨眉紧皱,低声道,“通知大家穿好甲胄,小心一些,不要声张,以防打草惊蛇。”
自从来到洛安发送粮食布匹,顾延一路遇到不少山匪流民,大多都是为水患所害,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十几二十人拉帮结派,专门打劫粮食。
顾延一面派兵镇压一面挨个发粮,刚柔并济,力求化解难民危机,至少救一个是一个。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次水患的严重性,难民数量过多,当地米粮不够,只能高价从米商那儿购入。
原定好京官派送的米粮又迟迟不到,依现在的银子,大概只能维持半个月。
幸好最近他想出办法,拿商贾之首钱家开刀,杀鸡儆猴,筹得善款再支撑半个月。
今日去救济灾区,路上碰到打劫米粮的,顾延已经能淡然处之。
他拨马向前,一行人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往山脚村庄前行。
路过一个险坡,两边是葳蕤草木,遮挡视线,正是绝佳的藏人所在。
顾延侧身,和护卫士官对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草木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随后几道黑影闪过,须臾间出现在大道上。
锋利的刀刃被日光映出点点银辉,众人眼前一阵恍惚,反应了片刻视线才渐渐清晰。七八个黑衣人站在道上,身材高大健壮,一副武功高强的架势。
“如果你们是来劫粮的,那拿了快走,山下还有妇孺需要粮食。”小士兵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黑衣人闻言对视几眼,全程靠眼神交流,交流完毕,径直拔刀向士兵攻来。
反正上面交代,要杀此次赈灾特使顾延大人,可画像被雨水打湿了,几人不知道顾延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年纪轻轻,打定主意将年轻些的男子全杀了。
这样总有一个是顾延。
他们攻势凌厉,可跟随顾延的人马也是洛安太守派下的精兵,人数又多,一时间难以分出高下。
顾延也学过几年武艺,但算不得高手,勉强能自保。
“徐蒙。”正在打斗的白热化阶段,黑衣突兀地大声喊句。他想起上面给的杀手锏,当时那人说,如果逼不出顾延,就以此人来恍他。
他的话音刚落,顾延即使知道可能是陷阱,仍旧忍不住上前抓住那人衣服,“你说什么,徐蒙在哪儿”
黑衣人愣住,随后发出一阵阴险的笑声,“顾延,你死定了。”
他将手中利剑,对准顾延胸膛,猛地刺下。
……
徐蒙走在路上,听到不远处响起刀剑相撞发出的嗡嗡声,心口莫名一跳,有种难以形容的痛楚蔓延周身。
玉环前所未有的灼热,几乎要烫伤她的脖子。
她松开梅香的手,大步往前奔去。
血水染红了绿草,错乱的人影中,徐蒙一眼看见了挺拔如松的青年。
他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左手握着右臂,身前倒着个黑衣男子。
徐蒙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开启戒指自带的防护屏障,疾步往顾延那边跑。
“阿延。”走到顾延身前,看清他手上淋淋鲜血,,徐蒙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蹲下去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阿延,伤在哪里?”
顾延缓慢地抬起头,看清面前站着的徐蒙,他的目光微楞,过了一会那双光彩黯淡的眸子里渐渐涌现一丝惊喜,“蒙姨。”
他的声音轻而弱,像是对待不敢触摸的梦境。
徐蒙看着他失却血色的唇瓣,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顺着面颊砸到顾延手上。指尖触到湿润的液体,顾延身子轻颤,松开捂住胳膊的手,想要帮徐蒙擦拭眼泪。
“不要哭,我受的只是轻伤,你看……”顾延活动着右臂,脸上露出一抹轻笑,双眸熠熠生辉,日光下俊美的不可思议。
“阿延,你别逞强了,我又不是瞎子,快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徐蒙拉过顾延胳膊,动作很轻。顾延右臂痛的几乎失去了知觉,但看着徐蒙关切的神情,心里却像吃了蜜糖一般甜。
知知,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山花烂漫,璀璨星河,竟敌不过你一个回眸凝视。
少年老成的顾延难得少年心了一把,抬眸便见树后泛着银辉的箭簇。
那箭对着他,同时也是对着她。
“知知。”顾延低声呢喃,抱住徐蒙,一个转身,将背脊毫不设防地对着利箭。
徐蒙还在发愣,那箭已经破空而来,带着“飕飕”的风声,刺向护着她的顾延。
电光火石的瞬间,徐蒙脑海里掠过万千思绪,最后停顿于脑海的,竟只剩救他。
救他,救这个双s级任务对象,救这个陪伴多年的青年。
不知怎样的力量,徐蒙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拔下戒指,塞进顾延手中,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了他。
四根箭羽,诡异地避开顾延,刺进徐蒙的胸口与手臂。
胸口剧痛,周身无一处不痛,徐蒙却露出一抹笑,似解脱似欢喜。
“阿延。”徐蒙轻声唤道,手抚过青年柔顺的长发,尾音温柔似水,“你要好好的。”
无尽黑暗来临之前,徐蒙恍然看见青年含泪的双眸,那样好看的样子,应该多笑啊。
真是遗憾,又遗憾什么呢……
……
预料中的痛苦迟迟未到,顾延却听到怀中女子一声闷哼,他睁开眼,瞳孔止不住紧缩。
徐蒙嘴角溢出一抹红,白皙的面孔映衬下,显得那样刺目。
四只利箭,分明落在她的胸口与手臂。
“阿延……你要好好的。”她的手落在他发上,声音是那样温柔,
他期待无数次画面,却发生在这样心碎神伤的时刻。
“不要。”顾延嗓音破碎,嘶哑至极。他握住徐蒙落下的手贴在面上,眼睛酸涩,泪水不可抑制的往下落。
他这一生,被母亲嫌恶时没哭过,在山中砍柴,手脚被荆棘刺破时也没哭过,被父亲利用,被兄长陷害时也没哭过,可她哪怕受一点的伤痛,他都忍不住心痛落泪。
她是这世上最美好之人,却被自己这不祥之人所累,弄得满身伤痕,满心苦楚。
如今她要解脱了,可他不许。
顾延发出一声凄怆至极的低吼,抱起昏迷不醒的徐蒙,跌跌撞撞朝山脚走去。
血液顺着他的右臂滴滴答答往下落,所过之处,留下细长破碎的红线。
……
梅香找过来时,看到的是满地死伤惨重的运粮士兵,以及巨石角落一块破碎的蓝色衣襟。
她走过去捡起蓝布看了看,认出这是徐蒙的,心口一跳,找了个受伤包扎的小兵问,“这位大哥,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姑娘,还有一个叫顾延的人。”
漂亮姑娘小兵没见过,不过顾延他清楚极了。
“你找顾大人。”小兵见梅香娇小秀气不像坏人,给她指路。
“顾大人刚刚似乎受了惊吓,去山脚休息了。”
梅香朝那人道谢,沿着小道往下走,看到一脉血迹,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指示,她顺着血迹往下走。
血迹消失在一从青翠的竹林前,梅香绕过竹林,发现一间简单的草屋。
她迟疑片刻,提步走进去。
看见顾延,梅香嘴角刚扯出一抹笑,接着就愣住了。
日光下,面容秀美的女郎躺在破旧的薄毯上,双目禁闭,
唇色苍白,身上几支箭羽触目惊心。
“姑娘。”她冲过去,抱住面色青白的徐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