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动了动手,在灰尘上写出了一个“好”字。
原修又迅速写道:“去哪了?”
蓝雪想她从被吴老二掳走到遇到申坤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清楚的,便写了四个字:“说来话长。”
一边写的同时蓝雪意识到诺可没跟原修在一起,所以在写完“说来话长”四个字后又多加了一句:“诺可现在何处?”。
哪知写完这两句后原修却迟迟不接话,蓝雪不解地看了原修一眼,正好跟原修看她的目光对上。四目相接后,蓝雪很快地把头挪开,眼睛看着地板上的那些字。
又等了一会儿,原修才不情不愿地写道:“在客栈,很安全。”
蓝雪突然不委屈了,她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
搬运东西的那几人终于走了,原修、蓝雪和维里走出杂物间,都喘了口气。
蓝雪问原修:“原修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天晚上你出去后就没回来,我很担心,找了你一晚上,没找到。第二天一大早我嘱咐了诺可让他呆在客栈不要乱跑,然后又出门找你,直到中午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了周殷等人的踪影,她、黑风还有白煞,正同一群人呆在一起,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都是琵琶门木虎堂的人,其中身材最高大的就是那木虎堂堂主。我听见白煞抱怨道:‘吴老二怎么还没来,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木虎堂堂主在一旁说:‘没时间了,不等了,赶紧上风俞崖吧。’”
蓝雪想:那个时候吴老二已经死了,他们自然等不到。
“我不知道吴老二是谁。听到他们说他们准备上风俞崖,便猜想你会不会已经独自上崖了。于是我偷偷跟在他们后面也上了风俞崖,在崖上呆了一个晚上。”
“原修哥哥你在崖上呆了一个晚上,那是不是对崖上的情况比较熟?你知道玄音住在哪里吗?”
“我昨天晚上听到两个琵琶门弟子的对话,说玄音住在拜月楼第五层,不过她白天一般不在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去。”
“我得想办法单独和玄音碰面,不被其他人发现。”
原修想了想,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否则容易被发现。崖顶西南方向有一片树林,在那里可以看见这两座楼。我们先去林中呆着,等到夜晚时分,看到拜月楼第五层灯光亮起,就知道玄音回房休息了,到那时我再用轻功避开耳目将你送过来。”
蓝雪点头道:“好。”
入夜,拜月楼第五层的灯光终于亮起,两条黑影在黑夜中一闪而过。
原修带着蓝雪从拜月楼顶部的阁楼进入,二人来到第五层,却发现这一层楼几乎没有人,只有玄音所在的房间孤零零的亮着灯。
原修小声道:“掌门房外没有一个下属听候,小心有诈。”
蓝雪却摇摇头,“我倒听说玄音此人孤僻且多疑,最不喜欢晚上有人在自己屋外。”
蓝雪说罢,走到房门前,抬起手准备敲门。
原修觉得不妥,忙伸手挡了蓝雪一下。蓝雪的拳头正好落在原修的手掌之中,双手相碰,两人均愣了一下,几乎是同时收回了手。
“你……就这么敲门进去?”原修定了定神,问蓝雪。
“以玄音的习性喜好,屋内肯定只有她一人。以她此时的处境,我报上我的身份后,我打赌她一定会见我的。”蓝雪表面镇定,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刚才两手相碰的触觉在她心里搅起的一阵波澜。
蓝雪在门上轻敲了三声后,屋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
在此之前原修和蓝雪都不曾见过玄音,也没有听过玄音的声音,当这个宛如美玉相击、清泉滴石的女声传到两人耳中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十分美妙,却又太过冰冷,大概能猜出声音的主人是个冷美人。
蓝雪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圣毒门蓝雪请见玄音掌门。”
屋内没有回应。
蓝雪又道:“玄音掌门最近也许遇到了些麻烦事,我是来帮你的。”
屋内那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蓝雪是圣毒门掌门人,我久闻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我怎么知道,此时在我屋外的圣毒门掌门,是个真的,还是个假的?”
蓝雪微微一笑,说:“一直听说玄音掌门胆识过人,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玄音掌门就没有兴趣见个面辨上一辨?”
屋内传来低低的笑声,玄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深夜到访,说自己是圣毒门掌门,我本来十成十是不信的,然而听了这话,我却信了你一半了。请进吧。”
蓝雪正想推门进屋,却被原修轻轻握住了手臂。蓝雪抬起头,看见原修的眼里写满了关心。
这一瞬间蓝雪想的是原修确确实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从前的原修,冷静淡漠,整个人没有什么情绪,一双眼睛永远波澜不惊。然而这些日子以来,蓝雪发现原修也会羞赧,也会不开心,会着急,还会像现在一样,关切之心表露无遗。他的眼睛再也藏不住内心的情绪,从一尊没有烟火气的雕塑,变成了一个感情丰富的凡人。面对这样的原修,蓝雪是慌乱的,心中仿佛有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绞在一起,而在这一团乱中,偏又夹杂着几丝窃喜,带着几分甜。
原修轻声说:“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进去?”
蓝雪道:“不用。”
“那你小心一点,有什么事情立即出声,我就在外面。”
“好。”
原修手里一空,他眼见着蓝雪推门进屋,然后便看不到她的身影,突然间心里面落落空空的。
原修盯着紧闭的门,蓝雪才进去没一会儿,他竟有些焦急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贴着门,仿佛这样就能离蓝雪近些。
原修清楚地意识到,蓝雪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不一样了。
等待的时间对原修来说十分漫长。原修在心里默默数着数,数着数着,他不记得自己数到哪了,脑子里全是蓝雪,她的小表情、小动作接二连三地钻入原修的脑中,挥之不去。
原修瞧了一眼屋内的灯光,心想蓝雪怎么还不出来。
终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蓝雪走了出来,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
离开拜月楼后,原修问蓝雪:“怎么了?难道谈判不顺利?”
蓝雪摇摇头,“很顺利。玄音已经答应,只要圣毒门帮她拦住风俞崖下十二堂主布下的伏兵,待她解除此次叛乱危机后,就会跟圣毒门冰释前嫌。两大门派联手,一起将换日教从南疆连根拔起。”
“可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蓝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原修:“我刚才向玄音借《不音曲》,可是玄音说,琵琶门的《不音曲》早在八年前就丢失了。”
原修听了,并不觉得沮丧,反倒是蓝雪愈发难过起来,她说:“原修哥哥,没有《不音曲》,你的反噬之症可怎么办呀!”
原修刚想说自己并不在意,但话到嘴边时,他想起了在红门之中自己说蓝雪费尽心思医治自己是白费工夫,蓝雪生气了,便只好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没有《不音曲》,也不一定治不了。我来南疆之后就没有用过七龙九转决,也再没走火入魔过,说不定只要我不再使那门武功,身体就会渐渐好转。”原修安慰道。
蓝雪听原修这么说,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原修又问:“玄音这人能否遵守约定,是否值得信赖?如果她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可千万要提防她过河拆桥。”
蓝雪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令牌上粘着一支纯白无瑕的羽毛。原修想起来之前蓝雪去誉族的领地时,是将一枚粘着灰白相间的羽毛的令牌给了一位渔翁,才得到了竹筏和会指路的鸬鹚。同样是令牌上粘着羽毛,只不过两枚令牌无论是令牌本身还是羽毛的样式都不相同。
原修好奇道:“这令牌有什么玄机?”
“这种令牌名叫羽毛令,在南疆,羽毛令代表了一个人、一个门派或者一个部族最郑重的承诺。玄音既然把羽毛令给了我,那么她今晚对我的所说每一个字就都会兑现,事关琵琶门和她本人的名声信誉,玄音不可能不顾。原修哥哥,你可不要以为只有中原武林才讲究‘信义’二字,无论在中原还是南疆,一旦丢了信义,就很难再立足。”
原修笑笑,“是我偏见了。”
蓝雪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她神秘兮兮地朝原修眨巴眨巴眼睛,“原修哥哥,明天就是初八,我们混在琵琶门人中,去看看热闹好不好?”
原修有些无奈,“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看热闹?”
“我可不是为了看他们吵架。我呀,主要是想再瞧瞧玄音的模样,也带你一起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
“玄音那种难得一见的美人,当然多瞧一眼是一眼啦。”
说到这里,蓝雪的一双大眼睛里像是有金光闪烁,这让原修感到十分有趣。他问蓝雪:“什么样的美人,让你兴奋成这样?”
蓝雪故作神秘道:“绝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