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二笑嘻嘻地走上前来,一边走一边说:“快跟叔叔回去吧。哎哟,怎么好像不高兴了呢……”
蓝雪的脸阴沉沉的,仿佛变了个人。她斯条慢里地拔下自己簪头发的木簪,一头黑发散了开来,倾泻而下。那木簪的头部是可以活动的,蓝雪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将木簪的头部拧松,直到吴老二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她才迅速将木簪的头部挪开,一条影子从木簪里面飞了出来,钻到吴老二颈中。
吴老二捂住脖子,他摸到那里的皮肤下多了一块会活动的肉一样的东西,他大惊:“这……这是什么?”
蓝雪没回答,她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冰冰冷冷。
吴老二又惊又怒,他想去抓蓝雪,哪知手还没伸出去一半,他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吴老二双手捂着额头,跪倒在地上,他的额头凸出了一块,似乎刚才在颈下的那块肉转移到了额头处。而蓝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铃铛,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那清脆的铃声每响一下,吴老二的痛苦便加重一分。
过了一会儿,蓝雪不再摇晃铃铛,她双臂环在胸前,歪着头观察吴老二。
吴老二整个人仿佛刚从沸水中被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眼冒金星、虚弱无比。他低着头,侧了侧身,似乎羞于被他的手下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这个小动作被蓝雪捕捉到了。蓝雪冷笑了一下,又开始摇晃铃铛。吴老二大叫一声,身体不听使唤地转了个身,一张脸就正对着他的下属们,吴老二只见一双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一张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有,心理上的折磨比身上的折磨更加痛苦。
蓝雪故意的,吴老二越狼狈,她心里越舒坦。事实上蓝雪自己也承认蓝桐对她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蓝桐说蓝雪身上有股子邪性,一点也没错,蓝雪有的时候确实是挺狠一人。
这时吴老二的手下中有几个胆大的试探性地走近蓝雪,试图阻止她折磨吴老二,然而他们才走了几步,蓝雪突然剧烈地摇起了铃。铃摇得越剧烈,吴老二就越痛苦,此刻他一脸扭曲,发出凄厉的尖叫。靠近蓝雪的手下们被这惨烈的尖叫声吓到了,停下了脚步。
“别轻举妄动。”蓝雪轻轻地说,“你们也想变成这样吗?”她一边说着,手上摇铃一直不停。
吴老二倒在地上,两眼翻白,身上抽搐着。他面朝蓝雪,嘴微微张着,像是想询问些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蓝雪面色不变,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她淡淡地说:“别以为什么人都能惦记,你以为你是谁?”
慢慢的,慢慢的,吴老二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不动了。
手下们亲眼目睹这施在吴老二身上的酷刑,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而反观蓝雪,她始终冷冷淡淡、面无表情,一双黑瞳波澜不惊,配上她瓷娃娃一样的外表和此时的场景,尽显诡异。
“掌门人!”这时一群人朝这里快步走来,为首一人穿着深青色布衣裤,是圣毒门的一位掌毒使,名叫申坤。
申坤向蓝雪行了个礼,他看见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吴老二,露出惊疑的表情。
吴老二被蓝雪放的随隐蛊折磨致死,这是一种残忍的酷刑,圣毒门禁止门人对平民使用这种剧毒的蛊虫,蓝雪身为掌门人,难道要带头违背门规吗?还是说这个死于随隐蛊的人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蓝雪看出了申坤的疑惑,她向申坤要了把匕首,割破吴老二的袖子,露出他手臂上雾城魔窟的标记。申坤恍然大悟,他知道这个印记来自于半年前突然在南疆出现的一个□□,圣毒门查了他们许久。
蓝雪一双眼睛扫了周围吴老二的手下一圈,对申坤道:“这些人是他的手下,全都抓了。”
常驻在此地附近的圣毒门掌毒使申坤,吴老二的手下们是知道的,在南疆谁都不想惹圣毒门的人,他们平时处处提防躲避。从申坤一行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全都死了逃跑的心,因为知道逃也逃不过;当申坤朝蓝雪叫出“掌门人”三个字时,这些人全都心凉了半截,谁能想到圣毒门掌门竟然是一个小姑娘呢?
蓝雪问起申坤近况,从申坤口中得知了琵琶门的变故。还有两日便到初八,也就是玄音和十二堂主约定的在风俞崖会晤的日子,但事实上在今天之前玄音还有好几个堂主已经陆续到达风俞崖,现在还未上崖的堂主就只剩木虎堂堂主和银蛇堂堂主。这两位堂主之所以迟迟未上崖,申坤说是因为这两位堂主计划暗中在风俞崖附近布置自己的人手,哪知玄音在上崖前也在风俞崖下埋伏了自己的人,两位堂主在布置人手时发现了玄音埋伏的人,两方人马相杀了起来,结果是两位堂主一方赢了,玄音布的埋伏被尽数除去。
蓝雪问申坤:“这么看来玄音处境危险了。她就没有心腹赶来救她吗?”
申坤说:“木虎堂堂主和银蛇堂堂主率人处理掉玄音埋伏的人的动静十分小,几乎没有风声透出,玄音就算有心腹在外面,恐怕也不知道消息。木虎堂和银蛇堂的两位堂主这件事情办得小心谨慎,我也是全因凑巧和运气才发现的。玄音与我圣毒门不对付,如今她要倒霉,真是大快人心。所以我也没有把风声透露出去,以免琵琶门的人得知消息赶过来帮助玄音。”
蓝雪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她说道:“其实风声透不透露出去,在外的琵琶门人得不得到消息,都是一样的。面对这么大的势力变动,大部分琵琶门人会选择做旁观者,他们在等待风俞崖上的结果,根据结果来表示自己的站队,至于在结果出来之前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全都将视而不见。所以,申坤,现在能帮玄音的,只有我们。”
申坤不解:“掌门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去帮玄音吗?”
“没错。”蓝雪道,她将昨晚在小木屋听到的对话告诉了申坤。
申坤纠结道:“木虎堂堂主心怀不轨不错,但玄音跟我们的过节总不能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蓝雪却说:“首先,换日教的人激化中原与南疆的矛盾,试图挑起两地混战,如果真让他们得逞了,会有多少无辜的血要流?跟阻止换日教的阴谋比起来,我们跟玄音的恩怨可以先放到一边。其次,我们不得不承认圣毒门在南疆一家独大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琵琶门还没有崛起的时候,那时就算圣毒门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也仍然是南疆.独一无二的第一大门派。后来琵琶门崛起,圣毒门不愿承认它,两派从次纷争不断。但南疆两大实力最强的门派一直这么斗下去,总归不是个事儿,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跟琵琶门和解。”
“那掌门人现在打算怎么办?”
“给周围能够召集过来的圣毒门人传信,让他们做好准备。我秘密去找玄音谈判,如果玄音同意了我的条件,你们就在木虎堂堂主和银蛇堂堂主上风俞崖之后,控制住他们布置在崖下的人手,助玄音一臂之力。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蓝雪与申坤商量了一番,决定由申坤来组织崖下的事,而蓝雪将由申坤的手下维里秘密护送上风俞崖。维里对风俞崖很熟,他知道有一条极其隐蔽的上崖小路,可以不被人发现。维里说风俞崖十分陡峭。夜晚根本无法上崖,建议蓝雪等到明天清晨再从小路上崖,在崖上等待夜幕降临后寻找机会与玄音碰面,蓝雪同意了。
蓝雪选择性地忘记了原修和诺可,她暂时想不明白自己和原修的关系,只好躲避。但很可惜,她躲不掉。整个下午蓝雪无所事事,这很糟糕,因为只要一闲下来,原修的影子就会在她脑海中蹦出来,阴魂不散。
蓝雪试图去想一些别的事情,但思绪像是会拐弯,总能拐回到原修这里来,次次如此。
“啊!”蓝雪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田野上,烦闷地大喊了一声,她将自己的脸埋在双手中,忽然有一种挫败感。
她终于承认了自己在想念原修,她觉得自己败了,至于是败给了原修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心,她说不清楚。
蓝雪将手挪到自己心口,忽然觉得好奇妙。离自己面对原修突然心乱逃离客栈到现在,其实也就只过了一天而已,然而观察自己的心境变化,却彷佛天翻地覆,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蓝雪百无聊赖地将几粒山梦海棠的种子洒在泥土上,她身边有一个装着酒的小葫芦,蓝雪将小葫芦中的酒淋在种子上,山梦海棠遇酒迅速生长,不久便蹦出了绿芽、枝叶,最后开出几朵花来。
蓝雪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山梦海棠,她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一旦苏醒了,就会跟这山梦海棠一样,瞬间疯长,挡也挡不住。
次日早晨,蓝雪跟维里沿小路上风俞崖,一路上出奇的顺利。
风俞崖顶矗立着两座高楼,一座叫拜日楼,一座叫拜月楼,两座楼挨得很近,蓝雪和维里正走在两座楼之间的夹缝中。
忽然蓝雪听到身后的方向传来两个人的对话,一人说:“这地方好久没人来了,哪里都是灰。”
“玄音掌门让我们好好打扫,你仔细一点,别偷懒。”
“谁偷懒了……”
“哎,拜日楼跟拜月楼之间的夹缝,也进去打扫一下呗。”
“咳,这地方有什么好打扫的,玄音掌门和各位堂主没事也不会钻到这来。”
“都扫到这里了,进去扫扫落叶怎么了……”
蓝雪连忙推了维里一下,维里会意,两个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小道中朝着声音来源的相反方向跑。然而没等他们跑到另一头的出口,左侧边有一个紧闭着的小窗突然打开了,里面钻出来一个人,蓝雪看到他的脸,一瞬间恍了一下神。
原修对蓝雪和维里说:“快进去。”
维里满脸防备,他望向蓝雪,寻求她的意见。
蓝雪回过神来,对维里说:“进去吧,他是我朋友,不会害我们。”
三位钻入小窗,原修将这扇窗从里面栓上,带着蓝雪和维里从一条窄窄的楼梯往上爬。大概到了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夹层,原修听到脚步声,似乎有四五人正在往这边走,忙将蓝雪、维里还有自己藏到堆满杂物的角落。
这儿应该是个杂物间,来的人扛着废弃的大件杂物到这里堆放。蓝雪藏身的地方四周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她感到有些难受。
一只手递过来一张手帕,示意蓝雪用手帕捂住口鼻,是原修递的。蓝雪接过手帕,但没抬头。蓝雪觉得自己有点怂,原修不在时她满心满脑都是原修,想得头都快炸了,如今原修来了,她却安静如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人还在搬运杂物,其中两人起了些争执,叉着腰互相说对方的不对。藏在杂物堆里的三个人要被这些人烦死了,只希望他们快点离开,但争吵那两人谁也不让谁,看样子怎么也要吵上个一时半会的,只好忍着。
蓝雪低着头,用手帕捂住口鼻。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原修的手动了,修长的手指点在地上薄薄的灰尘上,缓缓写出几个字:“可安好?”
蓝雪看见这三个字,忽然鼻子一酸,心里竟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