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让玩味的挑了挑眉际,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他并不挣扎,只是漫不经心的依着身后透凉的墙,任由她将自己困在这一隅之地:“你真这么想?”
吼完以后猛地反应过来的米松:“......”
她长睫颤了颤,眩晕感促使她顽强的没有松手。
许清让低笑出声,长眼低垂:“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
反应慢半拍的米松:“......?”
怎么感觉跟拟定好的剧本不太一样?
他懒洋洋的昂着下颚,一副任凭处置、随你怎么欺负的模样:“你想怎么非礼我?”
他话音一如往常般掺杂着些许懒倦,竟还带着几分期盼。
米松这个被酒精泡过的榆木脑袋还逐字逐句的分析他这话的意思,也没想过他会这样问,脸上写着懵懂,眼神茫然又无辜。
她呆了呆,困惑的“啊”了声。
“我还没想好。”她诚实坦白。
许清让没有要放过的意思,不急不缓:“给你一分钟,你再好好想想。”
用的是完全是班主任上课时喊人不听话的问题学生起来答题的语气。
倘若打不上来,下一秒就要挨两下板子一般。
米松不动声色的攥紧手心,双手不自觉的藏到身后。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她蔫巴巴的看他,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这人还自带计时器?幼稚不幼稚。
即使她现在脑子不太好使,这会儿也知道后悔了。
真是喝酒一时爽,直奔火葬场。
许清让不为所动。
不知什么时候,主权已经完全捏在他手上。
就算清醒的时候,米松也只有被忽悠得团团转的份,更别说此时。
米松脑袋乱哄哄的,仿佛有成百上千只苍蝇围着她转。
许清让提的这是什么送命题题,简直比物理卷子末尾的大题还难。
耳畔的倒计时未停,数字逐渐变小,从双数蜕至单数。
毫不夸张的说,仿佛就是一道催命符。
许清让声音淡淡,不疾不徐:“五、四。三...”
米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就是耍个流氓嘛谁不会啊?
她心一横,眼一闭,只手堪堪攀上他的肩,踮起脚尖,身体前倾。
少女的身躯随之靠过来,嗅到淡淡的小苍蓝时,许清让久违的有些诧异。
准确的说,是从米松做出第一个动作开始。
许是米松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个呆傻怂的形象,偶尔他一时兴起甚至会态度顽劣的逗上一逗,看她脸红仓皇无措莫名欢愉,一度成为他闲暇时光的调味剂。
她比那些拼命往前凑的女孩儿们更有吸引力。
但许清让并未有想到的是,有句俗话叫——酒壮怂人胆。
米松眼皮颤了颤,眼睫跟着扇动。
唇瓣一寸一寸贴近。
许清让从始至终都睁着眼,眼底情绪不明。
千钧一发之际,走廊尽头忽而响起物体破碎声。
陶瓷碗混合着尚未煮过的肥牛片霹雳咣当的撒了一地。
米松一个机灵,如梦初醒。
她赧然的侧过头,避之不及,唇珠仍然无意间触到不该碰的地方。
触感柔软,混合着温热的气息。
她恍惚了片刻,心尖不住一颤。
女生耳侧柔软的碎发扫过他的鼻尖,痒丝丝的。
许清让牵了牵嘴角,原本绷紧的神经松懈了几分,却又感到失落。
一时间心绪五味杂陈。
他抿了抿唇,转眼轻飘飘的扫视不远处手忙脚乱收拾狼藉现场的服务生。
“抱、抱歉,打扰了。”
服务生被他看得眼皮直跳,恨不得原地消失。
就算再没有眼色,但坏了人家的好事,他生怕自己被这犀利的眼神烧死。
许清让敛了敛眼睑,并未追究。
他看了看身边米松:“走吧,送你回家。”
她狐疑的瞅瞅他,似乎是在考究其中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这么警惕,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嚷嚷着要非礼他。
结果他都做好准备了,她半道却上怂了。
有色心没色胆。
思及此,许清让看她眼神愈发深意。
米松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迟缓的点了点头。
餐厅内,聚餐已经接近尾声。
几杯黄酒下肚,有几个不胜酒力的男生抱着酒瓶撒酒疯。
明明只是出来吃一顿火锅,但现在俨然一副要开演唱会的架势。
班长大人忙前忙后,焦头烂额。
许清让隔米松家近,前去打招呼时,班长也未多问。
转身又去安排其他的男生送走读的女生回家。
-
有句老话说,喝酒见人品。
虽说她喝了酒就神经兮兮的说了几句胡话,之后就要老实了许多。
冬青夏季的星空是极美的。
每至这个时节就会有一大批天文爱好者带着装备赶往东山,或是干脆露营一晚。
运气好兴许还能看到流星雨。
远处有几户人家亮着灯火,黑色的影子与夜空融为一体。
银星万点,犹如一幅画作。
许清让牵着米松的手,不疾不徐信步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
夜色如墨,迎面拂来的晚风透凉。
米松安分下来,乖乖跟着。
她不吵不闹,说话吐词流畅,既没有大舌头也没有语病。
步伐还算稳健,不疯不闹,完全没有大多数人那般疯癫闹腾,若不是面色显出绯红,瞧上去其实与旁人无异。
许清让稍稍安心下心来。
刚走了没多远,米松忽而开口:“许清让。”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轻“嗯”了声。
她抿唇笑了下,露出两排亮白的牙:“我给你唱歌怎么样?”
这是个老毛病,喝了酒就爱唱歌。
酒精刺激过的脑神经让她略感兴奋,人也开朗大方了不少。
还觉着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许清让面露几分意外。
这若是放在以往,米松主动找他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唱歌可能只能在梦里出现。
他眼神软了几分,悠闲道:“你还会唱歌?”
米松洋洋得意:“没有我不会的。”
许清让嗤笑一声:“那你十项全能啊你。”
“你想听什么?”
“我还能点歌?”
“因为你是会员。”
“那我还得谢谢你?”
米松笑吟吟:“不必客气。”
许清让思索片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歌来,便随意道:“你会什么就唱什么吧。”
她想了想,脚步轻快的蹦到路灯底下。
右手虚握成拳,举至胸前。
柔和昏黄的光晕投掷下来,她身姿娉婷,光影将她的五官磨得立体精致,乌黑带点浅棕色的长发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是无意坠落人间的天使。
清纯明艳,不可方物。
米松清了清嗓子,张口还有些不着调。唱了两句才找到旋律。
她虽比不上专业声乐,但胜在有一把好嗓子。
嗓音清甜,宛转悠扬。
饶是清唱,也仍旧动听。
许清让觉着她和那些喝了酒撒酒疯开演唱会的男生一样,倏地又觉得两者之间相去胜远。
毕竟他们都没有她唱的好听。
米松只唱了其中一段,后边就有点忘词,却还是一脸希冀的问:“好听吗?”
“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
“好听。”
“下次还唱给你听。”
“好。”
-
米松一脚踏进家门,已经困得神志不清。
看上去因为困倦而萎靡不振。
关梦筠快步迎出来,一瞧她是这副模样又气又担心,一口方言都飚出来:“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姑娘家怎么跑到外面去喝酒啦,还有没有家规!”她一顿,忙招呼着许清让:“小许呀,我们家米松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送回来。”
许清让扶着米松的胳膊:“不麻烦。”
“你要不进来坐坐?”
他摇了摇头,看出其中的客套,一副官腔打的极好:“这么晚我就不多留了,我先回去。”
“那有机会我下次再好好招待你,我就不多送了,注意安全!”
等许清让一走,关梦筠迅速将矛头指向米爸爸,严声厉色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喝酒不要喝酒!米松这孩子都要被你带坏了!”
无辜躺枪的米鸿畴:“......”
“这一次算运气好,要是换成别的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对咱们姑娘起了什么歹心,后悔都来不及,”光梦筠搀扶米松上楼,续而絮絮叨叨:“还有你也是,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一头扑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米松:“......”
关梦筠:“澡也不洗,睡衣也不换就睡觉,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
翌日
晨光微熹,米松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
先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一夜未换的衣服,还拎起肩头一角闻了闻,又嫌弃的别开脑袋。
噫~一股酒味儿。
她扫了一眼闹钟,动作麻利点翻出一套干净的校服,转身钻进浴室。
洗漱完以后,还是照常上学。
关妈妈的早晨照常忙碌不堪,一边熬粥,一边念叨:“米松你这么打个人了能不能长点心,你知道你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吗?啊?是人家许老太太的孙子送回来的。”
“啊?”
“啊什么啊,你要是个男孩子我才懒得管你几点回家,和谁在外面鬼混,但是你是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明不明白?”
米松心知自己少不了一顿训,小声应了。
昨天也确实大意了。
她昨天确实有点喝短片了,玩儿了猜码以后罚了几杯酒后,意识不太清醒。
至于后来发生了点什么,好像也不太记得。
她火急火燎的吃完早点,米稚已经先一步去学校了。
她今天又是晚起又是洗浴的,剩余的时间并不充裕。
米松背着书包,一路小跑。
一口气冲进学校时,上课铃恰好打响。
还好及时。
她一刻不闲,加快马力要冲上楼,一眼瞥见前面熟悉背影。
不用猜,不是许清让是谁?
她犹豫片刻,响起关妈妈挨在自己耳边的叨叨。
听她的意思,昨天好像是她把自己送回来的?
不及多想,她启唇叫住他:“许清让。”
前面的人闻声回头。
看见是她,神情就变得似笑非笑。
这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米松没来由的一阵头皮发麻。
总觉得是发生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个,昨天谢谢你。”她干巴巴说。
“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米松在“问两句昨天发生的事”和“管他发生了什么反正都已经过去”之间做了个长达两分钟的心理斗争,最终前者战胜了后者。
她艰难开口:“我想知道,昨天,我没有做出,或者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吧?”
“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
米松看他似乎不太高兴,心里愈发没底,只讪讪说:“是不太记得了。”
“哦,也没什么,”许清让斜眼看她:“只是承诺说以后要唱歌给我听。”
她原是惊了一下。
放在她清醒的时候,这种话她是绝不会说出口的,何况对象还是他。
不过,尚在接受范围以内。
许清让顿了两秒,抬手,指尖点了点下唇瓣,而后风轻云淡道:“然后还轻薄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