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没接到？”
许哲森紧了紧手里的电话,剑眉不自觉皱了起来。
“那.....她回国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又不甘心问道。
“恩,听d.k的人说，是一起下的飞机,不过文静姐有男朋友来接，所以单独行动了。”
小郭隔着车玻璃对d.k的人友好的摆摆手。因为“林文静”这三个字一直是他上司的忌讳,他也不敢再多说，只等着电话那头的人指示。
“嗯。她既然有人接了，那我们也回去罢。”
许哲森沉默地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不再出声。
男朋友？动作可真快啊。
许哲森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王师傅,开车。”
时间已经很晚，司机直接把他送到小区门口。
许哲森拎着自己拿着盲杖，独立地走了出去。
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又刻意不发声。
许哲森警觉地站定,仰着脖子,下巴直直对着前方，“谁？是谁在我后面？”
他已经不像三年前那般弱不禁风,经过这几年柔道的训练,许哲森的专注力和灵敏度都要比以前提高许多。
后面一定是有人在，但只是对方不出声，自己眼盲就落了下风。
“猜猜我是谁？！”
许婷突然从景观树后面冲出来跑去抱许哲森,不料他的手速快于反应，凭借着风声，等人快靠近自己的时候，许哲森迅速地抓住她的领口，若不是许婷大叫了一句，他差一点点就要将她甩到地上。
“婷婷？”
许哲森皱了下眉头，不太确定地问一句。
“哥哥你快放开我啊！”
见许哲森如此警觉，狠抓了一次，胸口的布料都快被扯破，许婷没好气地大叫。她的哥哥已经完全不似从前，想要欺负他比小时候还难。
“你怎么来了？”
许婷现如今是网络红人，凭着她会来事的性格，已经小有名气。
“我来看我哥还要打报告吗？”
许婷立刻狗腿地抓住她哥的手臂，侧过脸来左看右看：“哥，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嗯？”许哲森一愣，瞥了瞥嘴角：“你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没有啦，我能有什么事呢？”许婷笑眯眯地用手架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哥哥在前，请开门。”
听着黑暗中妹妹谄媚的笑声，许哲森顿感不妙。
他停了一下，拿开被抓住的胳膊：“你还是先在门口说罢，我不想引狼入室。”
他太了解许婷，大半夜来找他准没什么好事。
“哥哥，我的好哥哥——”
许婷发嗲地蹭着许哲森，如今的许哲森比从前更干练、更严肃，乍一眼很不好说话。
“说。”
“我......我就是想上d.k这次中国首秀，你能帮我安排安排吗？”
......
......
......
柳原看着身边的人半合着的眼皮快要睡着了，赶紧关小了车内冷气。
他知道这个女人此刻已经累极，聊天聊一半就睡着，除了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第二个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想到三年前林文静突然来和自己告别的样子，明明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只，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似有一把火在她体内燃烧。她把自己做的汉服成品交给自己，说既然做了，就拍出来试着卖卖，留个念想也是好的。没想到后来一件一件地设计出来，本来只是玩玩的小店铺，居然生意越来越好。
这三年，两个人只在视频中见面，柳原一直以为她是不会回来了，她学业忙，忙完学业又忙事业。时间排的这么紧，哪有空回来看看老朋友。但，她还是回来了，这个人现在就坐在自己身边。
柳原帮她理了下垂在眼皮上的刘海，想到他们第一面在清晨的日出相见，第二面又一起登高看星河，短短几次面都让人惊艳，他对于收集“美”有惯性，面对这样美丽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心动。
要是早一点相识，要是当时再多一点时间接触，或许这么有趣的人就不会只当朋友这么简单了吧。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确实早一点晚一点都不成。
“唔，我睡了多久？”
林文静突然警觉地睁开眼，车内过于安静，一睁眼，放望眼一看，车子正停在江边的公园旁。
夜已深，从车内挡风玻璃望去，面前高然耸立的高端写字楼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江景倒映着灯光，无声渲染成一条彩色的江河，着实美丽。
几年没回来，国内的经济发展得更快更好，这么晚，写字楼的高层还一排排地亮着灯。
“没多久。想着等你醒来第一眼就看这片风景，就停下来了。”
“嗯，很漂亮。”她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跟柳原在一起，惊喜总是很多，她已经习惯。
“这儿变化真大，以前还是荒地，什么都没有。”
林文静想整理了下衣服，看见身上盖着柳原贴心给她的外套。
“你这次回来是做什么？还走吗？”
柳原突然单刀直入，他不是喜欢转弯的人，才刚把人接上，已经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又突然走了。
“有一场时装周的show要准备，还有一个合作案要谈，顺利的话，一个月就回了吧。”
“不准备回国发展吗？听说你在外头已经小有名气，我看过关于你的采访，如今国内大公司为了做大品牌，薪酬开得不低。”
柳原转过身，此刻车内两人四目相对。
林文静安静地倚靠着车椅背看着他，默默摇了摇头。
“林老板，”他的目光灼灼，黑曜石般地眼睛正聚精会神地打量她：“国内真的不值得你留下来吗？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收了我？”
......
......
......
三年。
林文静把包往桌上一扔，乏力地躺倒在酒店的大床上。
太快了。
她至今仍记得离开的那天天阴阴的。一人独走异国他乡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凄凉。尤其对于她这样为了躲避情伤，又空有一身抱负的年轻人来说，这已是最好的出路。
许晋阳开的条件极其诱人，林文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像是见多了这些现实露骨的交易，当时的许晋阳一点都不惊讶。
“看来我儿子终归还是输了，愿赌服输，这笔钱，我就当给他买一个教训。林小姐，人活在世上每一秒都在不断做选择。想必他很快就会发现你拿着我的钱远走高飞。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从今往后就必须彻底远离许家。最后，我祝你梦想成真。”
看着许晋阳计谋得逞的样子，她苦笑了一下也是无话可说。
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她拿了钱，放弃了许哲森。在她与许晋阳的交易里，双方各自获益，唯独许哲森是那颗被牺牲掉的筹码。
这三年里无数个深夜，她扪心自问，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吗？可若是让自己再选一次呢？那答案依旧不变。
不这样，又能如何呢？
要一直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吗？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场体面的告别。
登机前，许哲森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当日要走，他疯狂地打她电话，不断给她发信息。
他说：“林文静，你敢走试试！你敢走，我就杀了罗辰！”
他又说：“林文静，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拿了我爸的钱，没关系，我们还给他。这笔钱，我也可以给你！”
电话里的他，声嘶力竭，明明实在威胁她，但她听出了卑微与央求。
她不敢说话，只好默默地听着。
他听她不回答，像是换了一个人，突然哭出声来。
“文静，别走，我求求你，别走了好吗？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做我的眼睛吗？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你这个骗子！”
伴随着许哲森的哭声越来越大，电话突然被掐断......
他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故事的起初，他是风轻云淡的贵公子，她是骄傲霸气的红玫瑰。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两人走到最后，双双落得如此狼狈。
窗外阴云密布，她拎着行李箱，走去了外面的世界。
......
......
......
第二日一早，小郭早早就被喊去许家。
原因无他，仅是单纯做个参谋。
“你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好？”
许哲森把他领到自己衣帽间，面对这排列整齐的各式新款，小郭心里默默感慨了一把。
“老大，你这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你会不会觉得，我穿黑西装太严肃了？”
“严肃？”
小郭一脸苦笑，这不是上司工作时必穿的颜色吗？
“那这件西装配这件衬衣呢？”许哲森摸着衣架上的刻着盲文的吊牌，拎起来在身前比划给小郭看。
“快帮我看看，这样搭配合适吗？”
见小郭不说话，许哲森的手指又在另外三件上徘徊，他心里犹豫不定，下巴微微抬着，盲眼胡乱转了几个方向。
“合适合适。”
小郭打了个哈欠，昨晚接着客人回家已经很晚，如今天还蒙蒙亮又被叫来，他心里烦躁的很。
“老大，你这么早把我叫来陪你选衣服，该不会是为了今天的相亲吧？”
“嗯？”
“周家大小姐，今天的中饭，你不会忘了吧？许董不是上个月就帮你安排好了吗？”
“我不记得有这件事。”许哲森声音沉了沉，把衣服放回了原处。“帮我推了。”
“啊？”
这都今年第几个了？小郭暗自摇了摇头。
“据说这次周家的诚意很足，许董很满意，要你务必到场。”
小郭见他又在领带区盲目摸索，无奈地跟上去，帮他选了一根：“搭这根吧。”
“我爸满意让他娶回来好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许哲森拉下脸子，又走到手表区，从左到右，依次摸过来。
“哦，老大，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们今天相亲的酒店就是d.k公司下榻的酒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这两者，有关系？”
只见许哲森摸索着盲文的手指一顿，脸色莫名一凶，留着小郭独自去了外屋。
一早上，虽然说许哲森的表情和平时无异，但小郭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身上藏着的烦躁。
与d.k的会议安排在九点，许哲森再三询问小郭自己的仪容是否得体，领带有没有打歪？头发是否整齐？扣子是否完好？
“老大，要不你今天休息一下，让下面的人去谈吧。”
小郭实在经不住一分钟被许哲森连问三次同样问题。说实话，与d.k的合作只是非常小的案子，许氏近几年的拓展主力和利润来源并不在于此。若是因为昨夜机场没接到的人，才让上司如此紧张，小郭心里不免替许哲森不值。
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只有身边人清楚。亏自己当年这么喜欢文静姐，到头来，翻脸居然比翻书还快。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见不得人吗？”
许哲森突然严肃起来，大黑墨镜一转，一脸愤怒地对着小郭的方向，下巴高昂地仰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避避嫌嘛。”
“有什么好避？你还怕我会为这个女人再疯一次不成？”
“不，不是这个意思。”
见d.k的人已经来了，小郭也不再说话，扶许哲森去位子上坐好。他看了一眼来人，心里的担心立刻消失了，原来不用许哲森避嫌，对方也知道避嫌。
林文静没有来。
各自自我介绍后，会议就切入正题。许哲森听着年轻的设计师单调地叙述，面色越来越不善，眉头皱成川字，不等他们设计师继续，他就拿着盲杖，愤愤站了起来。
“许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的上司亲自来谈，我不想陪你浪费时间。”
没想到许哲森柱着盲杖走路速度却不亚于普通人，对方设计师眼看他就快走进电梯，连忙解释道：“不不，许总您别误会。misslin也来中国了，只是她今早身体突然抱恙，案子是她做的，我只是帮忙称述。”
“你说什么？林文静生病了？”
许哲森神色一慌，撇过头来，竟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