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响亮!
沐佩玖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照着云娘的脸抽下去!
云娘不曾看清来人,只觉脸上剧痛,眼冒金星地转了两圈,跌跌撞撞地撞上案几,好一会才稳住身形。
沐佩玖转头,冷然地看了来迟的息扶黎一眼。
她抱着小姑娘坐一边,然后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撩起小姑娘袖子,抠出一小块,往小姑娘手腕淤红上抹了一圈。
她还低头吹了吹:“好了,酥酥乖,不哭了,不痛了,姊姊帮你打她。”
分明她抽了人的手心都还灼痛着,且红红的一片,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小姑娘抽抽地打着哭嗝,抹着眼睛,刚想伸手去抱沐佩玖,余光就瞥见进来的息扶黎。
她当即扭着身子朝少年伸手:“大黎黎……”
那声音又带起了哭腔,可见确实被吓坏了。
沐佩玖皱起眉头,手才一松,小姑娘就已经吧嗒吧嗒地跑向了少年。
息扶黎将人抱起来,先是看了看她的手腕,盯着那抹淤红,凤眸琥珀之中刹时凝起冰霜。
他目光如刀地扫向惊恐交加的云娘,冷笑一声:“既然你如此想见那个老虔婆,就留下来别走了。”
云娘让这话给吓的亡魂大冒,她捂着红肿的脸,接连摇头:“不,不了……”
息扶黎将小姑娘头按怀里,不让她看到。
他扬起下颌,煞气横生:“本世子说留,就得留。”
这话一落,他冷喝一声:“伏虎,把人带下去,本世子成全她们的主仆情深。”
沐佩玖眉头越皱越深,粉面冰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娘大惊失色,她被伏虎拖着,不断回头喊:“酥酥,酥酥你救救母亲……”
小姑娘面露犹豫,她无措地抬起头来看着少年。
息扶黎屈指,从小姑娘湿润的眼角一掠而过,低声道:“酥酥不担心,这些事交给我处理就是了。”
小姑娘自然是信赖少年的,她点了点头,恹恹地又拱回了他怀里。
息扶黎眼梢含煞,狭长的凤眸凌厉如刀:“聒噪,给我堵住她的嘴!”
伏虎应诺一声,将人提拎起来,随手摸了张帕子就要塞云娘嘴里。
云娘赶紧高喊了声:“我怀了姜家的孩子!”
这话一落,伏虎动作一顿,不自觉看向了息扶黎。
息扶黎眯眼,看向了云娘的肚子。
沐佩玖冷着脸上前,一探云娘脉搏,她便对息扶黎点了点头。
息扶黎接连冷笑:“想母凭子贵,简直做梦!”
“伏虎,带下去,给本世子请姜程远过来!”有关酥酥身世的事,他还要同姜程远商议,此时正可一并处理了。
伏虎心领神会,他松了几分力道,将云娘带了下去,还差了人专门看着她。
息扶黎摸着小姑娘后脑勺,忽的转头目若鹰隼地锁着沐佩玖。
沐佩玖垂眸,慢条斯理地擦手指头上的药膏残留。
息扶黎道:“我倒是不晓得,沐神医对酥酥这样的喜欢,连酥酥生母的事情都知晓。”
沐佩玖抬眸,淡淡看他一眼,波澜不惊的说:“酥酥乖巧可人,谁都会喜欢,我不过是见不惯那个女人罢了,世子想多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她竟是还死倔者不认。
息扶黎眸光幽深,仿佛带蛊惑谲光:“我还以为,沐神医想见见那个面善心恶,企图把酥酥给卖了的奶娘。”
沐佩玖擦手的动作一顿,她抿了抿嘴角,似乎在考虑什么:“见一见也可,这样的人我还没见过。”
息扶黎二话不说,当即让人领着沐佩玖去私牢。
他瞧着沐佩玖走出花厅的娉婷背影,状若无意的道:“酥酥,你的亲生爹娘不好找,犹如大海捞针,我也是不晓得他们究竟有没有在找你,你说,要是又是云娘那等人,你还是莫回去了,跟着我就是……”
同样听闻这话的沐佩玖脚步一顿,息扶黎余光扫过去,嘴角上翘,眉目间就浮起讥诮之色。
“有亲人没亲人的,又有什么关系,总是本世子能养你一辈子的……”息扶黎这话想是被小姑娘说的,但他却看着沐佩玖。
沐佩玖抬脚,继续往前走,竟是什么话都没说。
琥珀瞳色瞬间加深,他话都说到这份上,沐佩玖竟然还能忍住什么都不透露,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人走得远了,沐佩玖没反应,小姑娘却是急了,她拉了拉息扶黎的袖子,纠结的说:“大黎黎,要找的,要帮我找爹娘呀……”
少年眼中的深沉消散,眉眼柔和:“自然是要找的,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失言过?”
小姑娘适才放下心来,她伸出手,露出细细嫩嫩的手腕子给少年看,然后噘起小嘴,委屈巴巴的说:“大黎黎你给我吹吹,好不好?”
少年低头,当真捉着她手,轻轻吹了两口:“行了,不要去碰,过几日就能好了。”
小姑娘满足了,她皱起小鼻子,靠着少年软糯糯的说:“我不想见母亲,大黎黎,母亲时常弄痛我。”
息扶黎心生疼惜:“不见就不见,日后我让人看着她。”
小姑娘应了声,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是粘人又没断奶的小狗崽子。
息扶黎顾忌一会要和姜程远谈的事,便道:“大哥那边刚扎了针,肯定也痛的,酥酥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哥?”
小姑娘想也不想地点头:“好的呀,我也去给越尧大哥吹吹就不痛了。”
息扶黎给了雀鸟一个眼色,雀鸟当即笑眯眯上前,牵着小姑娘的手,一路往息越尧那边去了。
正正刚好,小姑娘才出北苑,那边伏虎就领着姜程远过来,两人错开了时辰,便不曾碰面。
息扶黎和姜程远谈得如何,没人第三人知晓,只是一个时辰后,姜程远踏出花厅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朝息扶黎拱了拱手,领了云娘径直回了隔壁姜家。
隔日,就从姜家传出消息,姜家大房的主母因着怀了身孕,身子骨太弱,被送到乡下别庄休养,至于何时能回来,却不好说了。
这厢,伏虎晚些时候悄然在息扶黎耳边回禀:“沐神医见着了奶娘怙妈,她什么话都没说,只在对方颈后扎了根银针,怙妈却像是老鼠见了猫,很是怕沐神医,两人绝对是认识的。”
那根银针,让私牢里的怙妈日夜剧痛难忍,惨叫不休,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此间事,小姑娘自然不晓得,隔日,她整理好学具,一大早就上书院去了。
息扶黎说了要送她,便当真将人抱进稚童舍丙班学堂里,彼时大多的同窗都来了,杨姣姣更是向众星拱月一样,在杨家几位兄长的护卫下走进来。
她一见着酥酥,当即抬起下颌,骄傲的像只小母鸡一样从她面前走过,并且还哼了一声。
息扶黎正抱着小姑娘同坐在她书案前,他颇为意味深长地瞅着跟杨姣姣身后的几名杨家儿郎。
杨家这辈共有儿子四名,女儿一名,四名杨家儿郎大的同息扶黎一般年纪,小的至于十二三岁。
四人本是趾高气昂,可甫一进门,见着似笑非笑的端王世子,四人顿时一愣,堵在门口犹豫不前。
息扶黎单手撑头,一偏头道:“杨大,滚进来。”
杨家老大哭丧着脸磨蹭进来,讪笑着拱手道:“世子。”
息扶黎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抬脚就踹过去。
杨大闪躲不及,正正被踹了个正着,倒飞出去,却怂的连话都不敢说半句。
“杨二!”他挨着点名。
杨二两股颤颤进来,本以为隔个一丈远,息扶黎便踹不到他。
谁想,息扶黎宽袖一拂,劲风刚猛,扫向杨二面门,硬生生将他扇飞出去撞到杨大,兄弟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剩下的杨三和杨四冷汗唰唰的从鬓角滚下来,不肖息扶黎点名,两人苦笑一声,焉头搭耳地进来乖乖站息扶黎面前,等着被踹。
可息扶黎这会不踹了,他瞥了眼目瞪口呆到反应不过来的杨姣姣一眼,口吻无波的说:“听说,你家的这个丫头,欺负了我家的小团子?”
杨三杨四齐齐摇头,其中杨三头皮发麻的道:“世子见谅,舍妹年纪尚幼……”
息扶黎嗤笑一声,摸着没说话的小姑娘脑袋:“我家小团子年纪更小。”
杨三哑口无言,差点泪奔。
杨四哭兮兮地道:“世子,您踹吧。”
息扶黎哼了哼:“你让踹就踹?”
这踹也不是,不踹也不是,杨三和杨四几乎想抱头痛哭了。
息扶黎没了兴致,他意兴阑珊地挥袖道:“滚回去管好你们家的人,再有下次,本世子的鞭子可没长眼睛。”
杨大忙不迭地冲进来抱起杨姣姣就跑,杨二则急急去跟沈初夫子请假。
杨家人几乎是如蒙大赦一般,杨姣姣涨红了脸,不甘的想说什么,被杨大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息扶黎嗤笑了声,他低头跟满脸崇拜的小姑娘说:“好好上课,下学我再来接你?”
小姑娘重重点头,待少年一周,堂里的同期不管男女哗啦围拢上来。
顾彦更是激动地跳上书案,大声的说:“姜阮,那个人就是端王世子对不对?”
小姑娘稍稍弯了弯黑眸:“是呀,他就是大黎黎。”
顾彦上蹿下跳,跟热血沸腾的狼崽子一样停不下来:“他好厉害好威风啊,我以后也要像他那样。”
说完,他还比划了个踹人的动作。
其他小贵女也是眸子亮晶晶的,扒拉着小姑娘问东问西。
稚童单纯,堪堪不过五六岁年纪,最是容易受影响的时候,少年皮相生辉,便是唇舌毒辣一些,也让人生不出厌来,反而他身上那种纵情恣意的洒脱叫人心慕。
一直到沈初夫子进了门,堂里的一众小孩儿才勉强安静下来。
酥酥离开的这些时日,沈初夫子的《三字经》还没讲完,而在扬州的路途上,息扶黎已经帮小姑娘补完了整本。
故而小姑娘不仅听得懂了,通篇还会背,大部分的字都会写,进步简直神速。
便是如此,小姑娘依旧乖乖的认真听讲,半点都不马虎,那股子认真劲叫沈初都意外。
一堂课下下来,旁的同期都被自家人接了回去,小姑娘却是收拾了学具,等着姜玉珏过来一并过去闲鹤的鹤然居。
多日不见,小姑娘每日练习的大字已经厚厚一沓,闲鹤边看边点评,末了又说:“你的大字可是照着息扶黎那小子的字练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是大黎黎教的。”
闲鹤冷哼一声:“混不吝的小子,性子锋芒毕露,一手字也是金戈铿锵,杀气腾腾的,也不晓得看谁不顺眼,你不准再跟着他的字练。”
小姑娘也不问为什么,乖乖应下:“哦。”
关门弟子这样乖巧,让闲鹤都有些不适应,他轻咳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孤本:“这是簪花小楷,最是适合姑娘家写,你的性子也适合这个字体。”
小姑娘翻开一看,当即眼睛一亮,喜欢上了:“好漂亮的字,师父,我会用心练的。”
闲鹤哼哼两声,摸着一把银须道:“那是自然,整个大殷就这么一卷孤本,必须得练好了,不然为师要收回来。”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将字帖孤本收进学具提匣里,挺起小胸脯保证说:“师父,我一定练的最好。”
这样乖的弟子,何其省心,闲鹤不拘世俗规矩,想着便多给她讲解一些旁的趣闻,也算是增长见识。
下学回到府中,小姑娘才净完手,雀鸟给她练了大字的小手指头抹花香膏揉按松泛。
小姑娘靠在暗紫色绣国色牡丹大迎枕上,哼哼唧唧的十分舒坦,就差没滚几滚。
沐佩玖提着一漆红描金芙蕖的食盒进来,她笑道:“酥酥,我给你做了糕点,可要尝尝?”
听闻这话,小姑娘利索地翻身爬起来,小鼻子嗅了嗅:“要!我要吃!”
沐佩玖将食盒放高案上,看了雀鸟一眼道:“你去烧些开水,泡一些花果茶来。”
雀鸟不妨其他,当即起身退了出去。
沐佩玖坐到雀鸟的位置上,拿起小姑娘的手看了看:“字写多了手酸?”
小姑娘动了动手指头:“嗯,我今天写了两篇大字,师父夸我了,但就是手酸酸的没力气。”
小姑娘还可怜兮兮的将肉呼呼的小手伸到沐佩玖面前,让她看。
沐佩玖失笑:“那我给酥酥扎一针,再揉揉?保管不痛的。”
小姑娘犹犹豫豫地应了,真看到银针要扎到手上了,还是怕得整张小脸都皱巴在一起了,还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看。
不过片刻,沐佩玖道:“好了,应该不酸了。”
小姑娘睁开眸子,试探地动了动手指头,当真不酸了。
她惊叹地凑过去看沐佩玖手里的银针:“沐姊姊的针好厉害。”
沐佩玖收了银针,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一小碟红色的呈菱形的糕点。
那糕点中间夹着甜甜的枣泥,上下皆是红山楂和着精细的糯米粉蒸煮而成,软糯香甜,又带一点点的酸味,十分生津开胃。
“这叫山楂红枣泥三层糕,味道酸甜,易克化,对脾胃好。”沐佩玖捻起一块塞给小姑娘。
小姑娘捧着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啃上一口,当即不淡不腻的甜味在舌尖炸开,跟着就是微酸,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又有一股子山楂和红枣的芬芳,分外好吃。
然,小姑娘啃了一口却瞧着手里的糕点就愣了。
沐佩玖低声问:“酥酥?怎的了?不喜欢吗?”
小姑娘拼命摇头,她捏着糕点,扑向沐佩玖一把抱住她:“姊姊,你就是我梦里的姊姊对不对?这个糕糕味道和酥酥梦里的那个一模一样,你就是我的亲姊姊对不对?”
沐佩玖怔然,她鼻尖微酸,笑着说:“你还想得起什么?”
小姑娘怯怯的不确定的说:“我还梦见过爹爹和娘亲,娘亲叫我宝儿……”
闻言,沐佩玖眼底有水光泛出来,她爱怜地摸着小姑娘的发顶说:“是呢,你小时候我们都叫你宝儿,宝儿,酥宝儿,我们一家的小宝儿……”
小姑娘糕点都用不下了,她将手头啃了一口的糕点放回去,瞅着沐佩玖问:“姊姊都找来了,可是为什么爹爹和娘亲没来?是不是他们不要我了呀?”
“没有!”沐佩玖一口回答她,“自从宝儿丢了,你娘亲就病了,你爹爹在照顾她,他们每天都在盼着宝儿能回家。”
小姑娘见沐佩玖眼圈红红的,她站起来伸手去给她抹眼泪:“姊姊不哭哦,我也不哭。”
沐佩玖展颜一笑,她抱住小姑娘,拿脸去蹭了蹭她的,低声在她耳边道:“宝儿能不能先谁都不说?包括大黎黎也暂时不要说?”
小姑娘不解:“为什么?大黎黎很好的。”
沐佩玖表情稍微严肃,她用尽量浅显的话说:“因为他姓息呀?是大殷皇族的人,宝儿忘了吗?咱们家有祖训,不能和皇族中人往来的,便是我这次给息越尧治腿,都是坏了规矩。”
小姑娘听不懂,她为难地逗着手指头:“大黎黎和越尧大哥真的很好哦……”
“我知道,我都知道,”沐佩玖赶紧说,“宝儿不用担心,宝儿只要继续和往常一样就可以的,其他的事,姊姊都会处理好的。”
小姑娘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
末了,她不忘叮嘱一句:“姊姊,你一定要帮越尧大哥治好腿,让越尧大哥可以站起来。”
沐佩玖叹息一声:“我知道的,我会尽全力治好他。”
两人还想所什么,雀鸟此时端着茶水进来:“姑娘,沐神医,花果茶泡好了。”
沐佩玖点了点头,她示意小姑娘继续用点心,刚才说的话则心照不宣,按下不提。
此间发生的事,沐佩玖以为无人知晓,殊不知花厅外头的窗牖下,飞快掠过一道暗影。
当天晚上,在息越尧的小院里,息扶黎和息越尧两人密谈良久,隔日一早,又一切如常,并无任何不同。
只是出人意料的,在傍晚时分,小姑娘刚好下学从华车上下来,正正就差点撞上一十六七岁的娃娃脸少年。
那少年穿着宝蓝色白滚边绸衣,一张娃娃脸,笑眯眯地摇着玉骨折扇。
眼看要撞着了,息扶黎还来不及出手之时,少年伸手一拉,将小姑娘拖到一边。
小姑娘有些发懵,她愣愣看着少年。
“啪”少年收了玉骨折扇,弯腰笑眯眯的说:“小姑娘,走路要看人哪。”
“哦。”小姑娘应了声,巴巴跑到息扶黎身后躲藏,但耐不住好奇,她又探出脑袋来瞅。
息扶黎眯眼,上下打量少年,他还什么都没问,沐佩玖就表情寡淡地走出来道:“给我送药材的伙计,可是能让他进府?”
息扶黎心头有数了,他点了点头,宽袖一揽,带着小姑娘就回北苑。
走出了老远,娃娃脸少年都还踮起脚尖来看小姑娘。
沐佩玖不动神色地踩了他一脚,少年嗷嗷叫唤了声,捂着脚在原地跳了几跳。
“师姐,你踩我干什么?”娃娃脸少年不满的道。
沐佩玖睨他一眼:“再看就露馅了,小宝儿以前的事记得不多。”
少年伤心地捂住心口:“小宝儿对我太残忍了,居然记得师姐都记不得我了,分明以前我才和她玩得最好。”
沐佩玖冷笑一声:“沐藏剑,再没正行就滚回去,我让大师兄来。”
“师姐不要!”名叫沐藏剑的娃娃脸少年哀嚎一声,“我一定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半夜偷偷去看小宝儿。”
沐佩玖直接戳破他的妄想:“小宝儿晚上是和端王府世子同塌而眠的,你不怕死的就尽管去。”
沐藏剑立马跳脚:“什么?端王世子是什么狼子野心?他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还敢和小宝儿睡一张床,师姐拿针扎死他!”
沐佩玖扶额,她已经后悔让沐藏剑过来接应的决定了。
沐藏剑跟着人进端王府,他心头就跟猫爪子在挠一样,左右都不快活。
“师姐,小宝儿真的不记得我了?不可能啊,以前都是我哄她睡觉的。”沐藏剑抓耳挠腮,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小姑娘面前问一问。
沐佩玖皱起眉头:“小宝儿被那贼婆子偷去的时候还不到两岁,很多人和事记不得了,而且小宝儿不知何故不会笑了。”
沐藏剑心疼坏了,他恨恨的道:“师姐,等我晚上就去弄死那贼婆子!”
沐佩玖看他一眼,嫌弃的道:“不用你动手,我往她身上扎了针,这辈子她休想好过。”
闻言,沐藏剑晚上想摸去看小姑娘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师姐,真不能晚上去看看小宝儿?”
沐佩玖白他一眼:“安份些,端王世子并不愚蠢,要露了马脚带不走小宝儿,师兄们不撕了你才怪。”
沐藏剑恹了,他应了声,熄了多余的想法。
与此同时,息扶黎正在息越尧的小院里,小姑娘已经跑去院中的青草地上和兔子玩到了一起。
他目光不明地看着小姑娘,轻声道:“鱼上钩了。”
息越尧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瑾瑜,不管如何,切莫为难沐姑娘。”
息扶黎点了点头:“我晓得,沐佩玖,沐藏剑,沐和木?大哥,这个沐家可是和前朝杏林世家的木家有关系?”
息越尧若有所思:“不好说,前朝木家差点被抄家灭族,幸存的木家人隐姓埋名改姓了也说不定,毕竟都会一手医术,这太过巧合了些。”
息扶黎将上辈子有关此姓的事想了几遍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他摇头道:“不管是不是,只要能治好大哥的腿疾,对酥酥没有不轨之心,我自然不会苛待。”
息越尧自然是同样的想法:“暂且看看沐佩玖到底想干什么。”
沐佩玖想要干的事很简单,无外乎都是和小姑娘有关的罢了。
晚膳之后,沐佩玖带着小姑娘去翠竹林拔摘竹叶心。
她教小姑娘识别,又说:“竹叶心是个好东西,清头热,治头晕,沸水冲泡,代茶水喝下肚,能解烦热止烦渴,效果最是好了。”
小姑娘听着,逮着竹叶枝,扯住一点竹叶心用力往外一拔,只听的轻微啵的一声,细细的心子就被拔了出来。
沐佩玖夸赞道:“小宝儿真厉害,趁天色没暗,咱们多拔一些,明天姊姊给你泡水喝。”
“要放蜂蜜,我要喝甜甜的。”小姑娘说着还伸小舌头舔了舔唇珠。
沐佩玖含笑应允:“姊姊还给你加香香的茉莉花进去,多喝能变漂亮哦。”
小姑娘顿时干劲十足,不用沐佩玖吩咐,蹦跳着四处拔竹叶心。
她拔得专心致志,一不注意就走的稍微远些,待回头之时已经看不到沐佩玖的身影。
“姊姊?”她歪头喊了声,手里捏着一把竹叶心,抬脚就往回走。
“嘿,小宝儿,”不期然的,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姑娘转头,就见傍晚见过的那娃娃脸少年蹲在竹丛间朝她挥手。
小姑娘犹豫起来,站原地不敢过去。
沐藏剑瞅着四下无人,他站起来几步到小姑娘面前,笑眯眯地半蹲道:“小宝儿,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他头上落着干枯的竹叶,头发被竹枝挂过,显得稍加凌乱,但少年的眸子很亮,望着小姑娘的时候,仿佛是天山繁星一般。
小姑娘捏紧了手里的竹叶心,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沐藏剑顿时沮丧起来:“小宝儿你怎么能忘了剑剑小师兄,太伤我的心了。”
小姑娘本该觉得害怕的,可瞧着少年那张喜感的娃娃脸,竟生不出畏惧的情绪来。
她有些无措的道:“我……我不记得……”
沐藏剑叹息一声低下头:“好吧,小宝儿你总该记得我跟你哼过的小曲儿吧?你这么小的时候,都要我哼小曲儿才睡觉哪。”
小姑娘黑眸一亮,有些兴奋的道:“我知道,我在梦里学过的。”
说着,她张嘴就小声地哼了起来。
“对,对,就是这个。”沐藏剑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就是这个曲子,我教你的,我是小宝儿你的剑剑小师兄呀,沐藏剑。”
小姑娘不哼了,她仔细地看着少年的脸,看了半晌摇头说:“不记得。”
沐藏剑笑的十分灿烂:“小宝儿,我过几日就带你回去见师父师娘好不好?就是你亲爹亲娘,他们都很想你的,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师兄,他们都来京城接你啦。”
小姑娘一个都记不得,但心头生了点向往,她凑过去小声问:“我有很多师兄?”
沐藏剑摸了小姑娘脑袋一下:“是呀,我是最小的小师兄,上面还有八个师兄,但师姐只有沐佩玖一个。”
姜程远教过小姑娘识数,她掰着小指头算了算,九个师兄,一个姊姊,那就是十个呢,一双手指头全部用完了。
小姑娘觉得像是做梦,她怎么会一下子就有这么多亲人了?
眼见时辰差不多,沐藏剑飞快地抱了小姑娘一下:“小宝儿乖乖听师姐的话,过几日我们就来接你回家。”
小姑娘没多想,她应了声,听闻有脚步声传过来,她才转身,就见一身鸦色常服的息扶黎走了出来。
她再扭身回头,沐藏剑已经不见了。
息扶黎眸光幽深,其中暗芒一闪而逝:“酥酥,你在看什么?”
小姑娘张嘴就想答,然记起沐佩玖的叮嘱,便摇了摇头,闭上了小嘴。
“酥酥?酥酥?”沐佩玖提着裙摆小跑过来,额头上都急出了细汗,“酥酥,怎的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小姑娘举起手:“姊姊,我拔了很多了。”
沐佩玖接过竹叶心:“够了,明天就给你泡水喝。”
小姑娘点头,她拍了拍小手,心里高兴,就想和少年分享。
她拉住他袖角:“大黎黎,姊姊说竹叶心泡水喝了会变漂亮,我分你一半吧。”
息扶黎抬脚往听雨轩走:“本世子不喝也长的好。”
一大一小走的不急不缓,脚下拉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依偎的两棵树,显得颇为温馨亲密。
走最后的沐佩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她看着两人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回了听雨轩,到两人安置的时辰,小姑娘洗的香喷喷的坐在床榻上,她见息扶黎从净室出来,遂拍了拍薄衾。
“大黎黎快来,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小姑娘今晚上高兴的要睡不着了。
息扶黎鸦发都还在滴水,他随意拿细棉布擦了擦,也就不管了。
人靠螭龙床柱上,双手环胸,单腿屈着问:“什么秘密?”
小姑娘细软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前发覆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睛又大又圆,还漆黑如点墨,映着白生生的肉嘟嘟小脸,当真软绵绵的像奶羊羔。
她凑到少年身边,在他耳边道:“我其实有很多亲人,很多很多的,每个都对我可好了。”
这等炫耀的小心思,真真娇娇又可爱。
息扶黎看着她,小姑娘趴在床褥子里,两条小短腿不断晃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就差没再摇摇尾巴。
他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知道的?万一是骗你的呢?”
小姑娘心头很是笃定:“不会的,我晓得,他们没骗我。”
息扶黎顿了顿,扯了薄衾过来给两人盖上:“沐佩玖跟你说的?”
小姑娘正要点头,蓦地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捂住嘴巴,黑眼珠子游离乱转,显得心虚无比。
息扶黎嗤笑一声:“姜酥酥,你有什么事是能瞒过我的?”
小姑娘反正不肯多说,径直拱进被窝里,还背对少年,拿小屁股对着他。
息扶黎心里装着事,也没了逗弄她的心情,他抬头轻轻卷着小姑娘的细发,良久之后问:“酥酥,你想回去吗?”
小姑娘转过身来挨着他,咿呀的说:“想的啊,爹爹和娘亲肯定会对我很好。”
小姑娘根本不明白,回去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还处在忽然有许多亲人的幸福感里,心头像有无数的五彩泡泡不断冒出来,咕噜咕噜的,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息扶黎卷她细发的动作一顿,好半天他才应了声:“我知道了。”
至此一夜无话。
第二日,息扶黎还没出门就发现,给沐佩玖送药材的那伙计,今个又找来四五名面生的青年,美名其曰抬药材进府,且那些药材,还尽是沐佩玖需要的。
统共好几口红漆大箱子,几人挨着抬进去,竟然花去一早上的功夫。
息扶黎跟着出门进宫,前些时日虽然息越尧去找了永元帝,让他暂且打消了夏狩的念头,按理他还是要再进宫一趟。
人才上华车,息越尧就跟了上来,他笑着道:“我同你一起进宫,皇伯父上回说起,让我们两兄弟得空去看望他。”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当即坐上华车进了宫。
这头沐佩玖当即去了白鹭书院接小姑娘,沈初夫子虽然觉得奇怪,但小姑娘显然对来人并不陌生,她也就不曾阻拦。
小姑娘欢欢喜喜的同沐佩玖出了书院,她还问:“姊姊,闲鹤师父那边,大黎黎有帮我告假吗?”
沐佩玖沉吟片刻,一脸认真的说:“小宝儿,我今日就带你回家见爹娘,你要乖乖的好不好?其他的师兄弟都等在了城门口。”
小姑娘此时方才觉得心慌,她无措的问:“大黎黎呢?大黎黎知道吗?”
沐佩玖咬牙道:“他进宫了,小宝儿我是一直担心,如果世子知晓你了的身份,会不让你归家。”
听这话,小姑娘蓦地就生气了,她声音奶气,但却十分坚定的道:“不会的,大黎黎才不会这样子,他很疼我的,而且说了要帮我找爹娘。”
沐佩玖连忙转口安抚小姑娘:“好了,是姊姊误会他了,不过小宝儿咱们得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姑娘应了声,跟着沐佩玖上了沐藏剑驾的马车。
她皱起小眉头,不安的问:“姊姊,我想见大黎黎,我见他一面就跟你回去见爹娘。”
沐佩玖叹息一声,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娘竟是那般信赖端王世子。
她耐心解释道:“小宝儿,下次好不好?你忘了么,我还要给息越尧治腿疾,所以下次我带你见她。”
小姑娘不疑有他,到底是心头想见亲生爹娘的想法占了上风,她当真安静下来,不再提旁的要求。
从端王府到白鹭书院,再出城,一路顺利的几乎不可思议。
京城东华城门口,一队七八人等在那,这七八人年纪最大的约莫有二十七八,年纪小的,也有十八九,各个都身姿提拔,英武不凡。
“九师弟怎的还没来?莫不是路上出了意外?”马背上,其中一身穿玄色短襟衣裳的男子皱着眉头道。
年纪最大的男子跟着皱起眉头,他拉着缰绳:“老三,莫乱说,应当不会。”
“大师兄,不然我杀进去,将小宝儿抢回来?”说这话,是一二十来岁,怀抱长剑的男子,他生了一双剑眉星目,但却面无表情,瞧着都骇人。
“老五,这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大师兄沐岸灼道。
老五沐封刀抱紧了怀里的长剑,不吭声了。
正是几人一众翘首期盼间,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
“是九师弟他们。”老三沐臻淳喊了声。
沐藏剑老远就开始扬鞭子,沐佩玖从车厢里撩起布帘往外看了一眼。
她脸上带起笑意,回头跟情绪仍旧有些低落的小姑娘说:“小宝儿,大师兄他们都来接你了。”
听闻这话,小姑娘才稍稍提起一些兴趣,不过她仍旧有些不安:“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沐佩玖眼梢笑意粼粼:“小宝儿多虑了,这些年师兄们到处找你呢,以前你总是缠着师兄们玩的。”
小姑娘对这些全无印象,但是她总是莫名的就很是信赖沐佩玖,所以对她说的话,也不怀疑。
出了城门口,马车一停,沐佩玖从车里下来,她往里头伸手,柔声说:“小宝儿,来我抱你。”
沐藏剑跳出来,一把挤开沐佩玖,撩起帘子探头进去道:“小宝儿,剑剑小师兄来抱你。”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人还没来得及下来,就见马车外头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小姑娘像兔子一样,猛地又缩了回去。
一到九位师兄目不转睛,脸上期待的表情如出一辙,甚至于屏住呼吸,喉结滑动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沐佩玖觉得好笑,她推开沐藏剑,进去将小姑娘抱过来,然后指着九人一一介绍过去。
“最老的那个是大师兄沐岸灼,那边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二师兄沐木生,黑衣服的是三师兄沐臻淳,四师兄沐角达,五师兄沐封刀,他生来就是面瘫没表情,不用害怕,六师兄沐广丰,七师兄沐歌离,八师兄沐戈弋,九师兄沐藏剑你见过的。”
九个人,看的小姑娘眼花缭乱,一时半会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她怯怯地抱着沐佩玖脖子,时不时瞅九个师兄一眼,再某个师兄看过来之时,又避开目光。
大师兄沐岸灼轻咳一声:“赶紧上路,先回牛毫山。”
便是再想和小宝儿亲近,其他几人也只得按捺下心思,让沐佩玖带着小姑娘上马车,紧接着各个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九个师兄弟里,要数做在车辕木上赶马车地沐藏剑最为得瑟。
他嘴里哼着小曲儿,憋忍不住炫耀道:“我跟你们讲,小宝儿开始还记得我教她的小曲儿,你们几个,她是半点都记不得了。”
身为大师兄,纵使很想抽小师弟一鞭子,可绷着稳重的气度也只得忍了。
但老五沐封刀可没那么多顾忌,驱马靠过去,手头长剑以迅雷不急掩耳之时抽过去,正正抽在沐藏剑腿肚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沐藏剑正想一鞭子抽回去,奈何大师兄沐岸灼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只得悻悻作罢。
一行人马不停蹄,径直往牛毫山的方向去,驶出京城以南二三十里,冷不丁官道上一队玄色软甲侍卫正正挡在道中央,拦了去路。
沐岸灼脸色一变,他抬手,众人停下。
软甲侍卫从中分列左右,缓缓靠边,就露出后面丰姿斐然俊美的两人来。
沐藏剑一惊,对车厢里头的沐佩玖低喝了声:“别出来。”
“让沐佩玖和酥酥出来,其他人本世子可以既往不咎。”息扶黎一身怒意,即便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可此时这群沐家人企图“偷走”小姑娘的手段,还是让他很是生气。
沐岸灼拱手道:“久闻端王世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息扶黎没有任何心情同人寒暄,他抬起下颌,身边的侍卫齐齐拔刀。
息越尧抬手拍了拍他小手臂,息扶黎垂眸,多少收敛了一些心头的戾气。
息越尧如沐春风的道:“我们没有恶意,想必你们也没有恶意,话说开了就好。”
马车里头,小姑娘忍不住了,她几次想撩帘子跳下去找息扶黎,都被沐佩玖挡了回去。
小姑娘绷着小脸,双眸漆黑地看着沐佩玖,一字一句的说:“我要见大黎黎。”
“小宝儿……”沐佩玖想解释。
可小姑娘仿佛不懂这些,她不断重复:“我要见大黎黎!”
外头,息越尧已经在说:“沐姑娘承诺治好我的腿疾,如今才开始,至于酥酥,我觉得还是尊重她的意见,如果她想回去,我们绝不阻拦。”
沐岸灼目光闪烁,他盯着息越尧看了好一会才笑道:“好说。”
他打了个手势,沐藏剑不情不愿的将两人请出马车。
小姑娘甫一落地,就挣脱沐佩玖,像如燕归巢一般跑向息扶黎:“大黎黎……”
她跑得太快,踩着裙摆,跌跌撞撞的随时都会被绊倒。
息扶黎大步上前,手头长鞭一扬,精准地卷着小姑娘腰身,再是一拉,就将人拽到面前。
那边沐封刀才堪堪往前冲了一丈,本是想扶住小姑娘,谁晓得手段稍逊。
他板着脸腿回去,顿时受到了其他几位师兄弟的浓浓鄙视。
“大黎黎……”小姑娘眼圈有点红,她死死抓着少年衣裳,张了张小嘴,却不晓得要说什么。
息扶黎半蹲小姑娘面前,他屈指轻弹她脑门:“蠢兔子,谁都能带你走么?怎的不多用脑子想想,要是遇上小人,转手又把你给卖了,我可不会再来救你。”
小姑娘抽了抽,扑进少年怀里,满脸湿润抹了他一身:“大黎黎,我舍不得你呀,可是我又想回去看看爹爹和娘亲,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息扶黎失笑:“怕是不行,我想去沙场打仗,不过你走了也好,省的整天缠着我,都没有贵女来勾搭我了。”
小姑娘终于低声抽泣起来,心头许是有种模模糊糊的预感,晓得这回应当是要分开了。
“大黎黎,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去看了爹爹和娘亲就回来。”小姑娘努力憋着不哭,知道他是耐烦她哭的。
息扶黎目光幽深地望着她,薄唇勾起,眉目有浅淡的柔和,整个人收敛了锋芒,就像是老虎收敛了利爪,温顺的不可思议。
小姑娘有些慌了,她在他怀里扭着小身子:“大黎黎,你就等等酥酥啊,我很快就回来,真的很快,不要不等我嘛……”
少年无奈叹了口气,他在身上摸两下,没摸着可以当礼物的小玩意,只得将手头长鞭挽拢,塞给小姑娘抱着:“带身上,谁欺负你就抽他。”
说完这话,他起身,温热的大掌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然后一拍手,从侍卫中间走出婢女雀鸟和阿桑。
“这两人都是伺候酥酥的,你们需带走,把沐佩玖留下。”一瞬间,少年又恢复冷酷无情的模样。
沐封刀不忿,当即就要拔剑。
老四沐角达连忙抱住老五沐封刀,沐岸灼眉目冷肃:“如果我们不呢?”
当即息扶黎侧目勾唇,狭长的眼梢就带出凛厉杀气。
息越尧低笑了声:“酥酥的大师兄想多了,我的腿疾还需要沐姑娘医治,又岂会薄待沐姑娘,况且沐家老六沐广丰的药材铺开遍整个大殷,有甚风吹草动,你们还能不知道?”
这话一落,沐家众人脸色微变,谁都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端王府竟是将整个沐家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沐佩玖咬唇,她站出来后:“大师兄我留下,你带小宝儿回去,师父和师娘等了多少年,就等着这一天,我不会有事的。”
沐岸灼不得不同意,雀鸟和阿桑缓缓走过来,沐佩玖则走想息越尧。
息扶黎也抬脚欲走,谁知道他才走一步就走不动了。
他回头,又叹息一声。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还两只小手都拽着他袖子。
他只得又折身回去,认真的跟小姑娘说:“你赶快回去看你爹娘,我等你回来,晚了我就不等了。”
小姑娘刷地比起小指头伸向少年:“拉钩钩。”
息扶黎脸有点黑,这大庭广众地他实在有些伸不出手。
小姑娘却不管那么多,她跑过去抓起他的手,自个的小指头灵活地蹿进去勾住他的。
拉完了钩,小姑娘放心了,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大黎黎,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息扶黎敷衍地应了声,见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他适才收回目光。
沐家人在一众侍卫的注视下,慢慢往前走,不过片刻就只走的来剩一些背影。
息扶黎看着,他忽然问沐佩玖:“酥酥是怎么丢的?”
提及这个,沐佩玖就咬牙,她道:“你私牢里关着的那个贼婆子偷的,我师父妙手仁心,见她大女儿病危,便不收诊金出手医治,奈何太过病入膏肓,师父也是无能为力。”
“所以她就以怨报德,偷走了酥酥?”息扶黎自动补全。
沐佩玖点头:“小宝儿那会还差几个月才两岁,本来病人沐家人都不会太过防备,谁晓得就出了这么个贼婆子,偷了我师娘的金银头面不说,还一并带走了小宝儿。”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崔家的身份玉玦会出现在奶娘怙妈的手里,那本就是崔家老祖宗当诊金给了沐家人,不想又被偷了而已。
息扶黎讥诮一笑:“妇人之仁。”
若是换了他,别人的死活,与他有何相干?
沐佩玖一噎,对这能得小宝儿全心信赖的端王世子,她本就没好感。
息越尧笑着打圆场:“沐姑娘莫恼,家弟纨绔惯了,除了对酥酥和颜悦色一些,他对谁都这样。”
这些时日,沐佩玖还算了解息越尧,她别开头,隔了一会才说:“没跟你们说,我就私自带走小宝儿是有些不对,但祖上有训,我们沐家不得和皇族有往来,更不可在外头暴露身份,同你治腿,已是看在小宝儿的份上破例。”
息越尧了然:“原来如此,所以沐姑娘多有顾忌,即便是晓得了酥酥的身份,也一直不肯直言相告?”
沐佩玖点头,她翘起小指,敛了下鬓角细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了小宝儿,会尽全力治好你的腿疾。”
翻身上了马背的息扶黎等的不耐烦,小姑娘走了他心情很是不好。
“走不走?”他冷喝道,“我要回去给酥酥收拾东西,差人晚些时候送过去。”
他此前承诺给她做的越鸟翎羽小披风这里刚刚织好,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谁想转头小姑娘当真就走了。
好似,此前的一场都像是梦呵,世人所说的再见之期,现在来看,根本就是遥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一个舅子,两个舅子,三个舅子……一窝窝的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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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粗又长的一章!
写完酥酥的身世了。
接下来就是哗啦呼啦甜腻腻的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