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办公位置让给她，她看着他走向沙发，片刻空气就安静了下来。
细腻的法文传入耳际，巨大的投影屏上是淡淡的暖色调，放的是一部名叫《情定日落桥》的法国老电影，光听电影名就优美地让人充满爱意。
电影很久之前她看过，夕阳下的叹息桥美得让人难以忘怀。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去威尼斯亲眼看看它绝美轮廓的念头一直在她心头挥散不去。
日落时分叹息桥下接吻的男女会相守一生，多么美好的传说，即使是她也选择相信。
人们总是习惯将爱情寄寓于美好的虚妄中去，不止爱情，友情、亲情、财富、权利全部如此，无一例外。
突然有些好奇他的想法，她试探性地开口问他：“你……信么？”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没有立刻答话，修长的身形像是淹没在了斑驳的光影里，片刻的沉默，让她觉得答案是否定。
扯扯嘴角，她有些莫名的失望，像是唱了一出没人应和的独角戏，颇为自嘲地开口，“赵总你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么幼稚的传说。”
圆了话，她低垂下眸，心思却无法集中在电脑上。
空气拉扯着情绪，闷压着她的神经，清越的声音陡然从沙发那边传来。分贝不高却异常笃定，直直地冲进她的耳朵里。
“我相信的是爱情本身。”
她诧异，想不出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回答她的问题。或许是礼貌使然，或许简单的只是因为无聊。但答案却又八面玲珑地让她无从反驳。
那么在他看来，爱情的本身是什么？他的爱情观又是什么？从琛抿着嘴，认识到问题太过于隐私，她不确定再开口他是否还会耐着性子回答她。
小员工与大老板，谈论这样的问题已是过界。
因为她的沉默，气氛又陷入无边的死寂。好在影片进入高-潮，配乐轻快而动人心弦。叹息桥下罗伦和丹尼尔忘情地拥吻，城市的钟声在小镇上缠绵地回荡。
她停下手，被结局吸引了目光。
电影的尾声，小主人公们面临分别，罗伦告诉丹尼尔她会给他写信，并答应他在假期里会和同学一起去法国找他。
丹尼尔很快拒绝了她，稚嫩的童语在耳边回旋，男孩说:“我不希望你跟他们一起来，我不要你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因为我喜欢你，却不愿你成为记忆中平凡的存在。对我而言，你永远是唯一而独特的那个人啊！
热闹的声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零零散散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看着巨大落地窗外色彩斑斓的灯光，从琛突然意识到今年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刻，她与他在一起。
赵誉衡不知何时站起来，在桌前落下大片大片暧昧的阴影。他垂眼看她，眼中的光亮似要挑动人心。
坐在书桌前，她看着只属于两人的光景，突然眩晕地想要逃离。她努力去理这一种情绪，却始终找不到方向，只是突然觉得这一刻，有什么像是要满出来了。
他跨步走上前，错落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声音有些蛊惑人心，“一起跨年吧，还有三分钟。”
她有些不明白，三分钟眨眼就过去，无论如何他们都注定要一起跨年。只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强调？疑惑来不及蔓延，或许被特殊的节日氛围扰乱了思绪，她鬼使神差地点头。
他眼底荡漾出波纹，下一秒她惊觉温暖宽厚的手猝不及防地扣住她细白的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她以为呼吸都要停止了。
停下，快停下！
她在心里无声呐喊，然而灼烫的温度阵阵传来，让她再无法清醒。柔软的指腹轻扣在她的脉搏上，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加速流动。
脸越来越烫，她想她应该拒绝，她应该阻止，可是,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她竟然贪婪这焚野千里，滚滚热流将她瞬间吞没的感觉。
她从来不知道会有人的手会像火焰一样灼热，只一下就要把她烫到了，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紧。
领教过他的傲气与清贵，此刻她看见的却是狂肆涌来的柔情，她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吻上她。
突地，笑意在他流光璀璨的双眸缓缓蔓延开来，她听见他从容且隐含真心的话语，像这世上最魅惑心神的毒-药。
他说，“跟我来。”
强大到无法反抗，从琛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力和渺小，在这样出色成熟的男人面前，她的理智不争气地通通失效。
拖鞋在木质楼梯上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像乖巧的小兽，就这样任由他牵着一步又一步地往上走。
一种安心的错觉席卷了她，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想要放纵自己去不理智这一回。
那么，就一次。
让她的心跟着他走。
他终于松开了手，低头给她披外套的瞬间，江对岸巨大的led屏进入倒计时。岸边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她却什么也听不清。
“5......4......3......2.......1!新年快乐！”
人们兴奋地叫喊，巨大而灿烂的烟花在空中华丽的盛开，将这座城市点缀上五彩斑斓的颜色。
璀璨的烟火落在两人暗含情-欲的脸上，所有的情绪不安地躁动。
从琛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烟火，只是与他并肩而立的这一刻，她连呼吸都慌张失措。
寒冷的夜风在耳边呼啸，明明是零下几度的天气，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下一秒，身子被轻轻带过，冷冽却无比温度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尖，疯狂地撩拨着她失控的心。
柔软而水润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终于落下轻轻的一吻，克制却又带着无限柔情。
热闹的喧嚣再也无法影响宽阔露台上的两人，似乎世界中心只剩他们两人。谁也无法形容出这种感受，就像是守着黎明看见日出磅礴乍现时，久久无法平息的感动。
一点点的，他吻过她的秀发，额头，接着是她浅淡却动人的眉眼。每亲吻一下，她无处安放的手便因涩酥的情愫而更紧一分。
温柔的缱绻将她吞没，鼻梁，鼻尖，最后将是她薄嫩的嘴唇。揽住她双肩的手温柔而有力，她甚至感觉到他也在微微颤抖。
暖意，不，滚烫的气息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席卷而来，势必要将她吞噬殆尽。
“这一次，是真的。”
他豁然低头，是她从未见过的迫切，唇齿倏地交缠，极度动情的他抚住她修长的后颈，更近更毫无余地的将她推向他。
她的心再也不受控制地狂跳，飘摇的一丝理智让她下意识地微微挣扎，薄软的唇却攻城略地再次没有停歇的将她拉入深渊。
不，不可以！
她无声嘶吼，腥甜在嘴里蔓延，失去理智的头脑瞬间清醒，不能再继续了！
从琛，推开他，推开他！
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冷空气陡然充斥她的口腔，她喘息，却再不敢去看他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在他亲吻她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回吻他！
落寞，错愕，不解在他的眼底一一上演。他伸手想要触碰她，却被她的画地为牢所无情击败。他张张嘴，像是有千万句话要说，却最终精简成无比真挚的一句，“我是认真的。”
多么睿智且骄傲的男人啊，依旧是那个经验老道的商人，片刻切中要害，让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低头看着脚上粉色的拖鞋，她的语气冠冕堂皇却又脆弱地不堪一击，“你是我上司。”
“在你眼前的我只是赵誉衡。”他卸下一身傲骨，再次肯定却终是柔声问她：“你在犹豫什么？”
她错愕抬头，一双眼睛闪烁不定，怔仲地说不出话，一贯引以为傲的冷静通通消失不见。
是啊，她在犹豫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眼前是除从浙外她见过的最出色的男人，事业有成，相貌出挑，绅士又理智，严谨又细致。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勉强稳住浮动不安的心绪，她终于找回丢失的神智，声音被寒风吹散，是一去不回头的决绝，“对不起赵总，我们不适合。”顿了顿，她继续，声音很冷静，冷静到她自己都不相信，“或者说......我不值得。”
看见他眼底波澜万丈，她的心猛地一缩，再也没有像此刻一样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拒绝再无反悔的余地。
不值得？世间又有多少事是值得的？只是在爱情的边界外她流浪了太久，她再也找不到归去的路。
良久良久，她听见他吁出长长一口气，像是从未有过的疲惫，欲言又止的表情明明暗暗，终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下去吧。”
没有动怒，没有失落，没有步步紧逼，却平静地让她喘不过气。
究竟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对自己的拒绝真的毫不在意，从琛不争气地细究起两者的区别。
可既然这样又何必傻傻地拒绝？她低头苦笑，却也清楚知道，如果重来一次，不，重来一千次，一万次，她的回答也......依旧如此。
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她一次次迷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